东西放下后,叶存山跟云程一块儿趁着天色亮堂收拾要带去蔚县的行李,也问云程对村里房子的看法。
因着上次叶存山说他才识高,在书院里排得上号,云程就想等到院试过后再看。
若是没考中秀才,他们就下山盖个小房子。
若是考中了,就把河边小屋修补修补。
现在就不浪费银子了。
反正以后也是住县里多,不用担心夏季来临的蛇虫鼠蚁。
拢共装了两个竹箱,两人又一起下山去。
叶存山是要跟叶根再说说铺面作坊的事,云程则是替他去走亲戚,刷好感。
先去看存银,现在兔子跟鸡也都在这边。
存银学织毛衣手套后,家禽就是刘翠英喂,请了吴家的婶婶过来帮忙洗衣做饭,他人轻快了许多。
见了云程,给他宣布了个消息:“族长说铺子开业后,让我过去做几天伙计,先顶顶。”
铺子大,楼上后院都有屋子。
这次全是村里自己人,叶庆阳也是哥儿,他俩还能做个伴。
存银开心得不得了,“我以前在村里待着,没觉得烦,现在看你们都出去,看村里忙起来,反而不想窝家里,我也想出去看看。”
他过去了,云程也好继续教他刺绣,还有许多毛织品花样。
其他人照例走个过场,因上次他们留过云程,结果云程还是选择住在叶二叔家的原因,这次回来叶存山又不进门,一圈儿客套完,竟还是陈金花对他最是热情。
云程几次想走,都被拉着说话。
陈金花还给他塞了一个红包,摸着比之前硬要来的婆婆茶红包还大。
她让云程给叶存山带个话,“我生过娃,我有经验,这肚子圆,肯定是儿子,你让他给弟弟取个名字吧。”
叶大现在开始重视长子,想跟长子修复关系了。
陈金花也悟了,管他叶存山读书要花多少钱,反正不是她挣的,她有安身地就行。
所以也想跟叶存山修复关系,不行就让儿子跟叶存山好。
云程无言以对。
他以前还查过呢,民间说法:圆肚男孩,尖肚女孩。
又一民间说法:尖肚男孩,圆肚女孩。
他怕陈金花被这个萝卜吊着,万一生孩子后发现是女孩,是哥儿,受不了刺激,发生危险,委婉提醒她:“他们说你这是双胎……”
而且她也只生过一个女儿,哪来的经验。
不答应,陈金花就不撒手。
云程遭不住,说会给叶存山说,走时还得了一个消息,继妹李桃也怀孕了。
再出门,又得了一个消息。
跟李桃前后脚嫁人的宁哥儿也怀孕了。
说农闲时候,就想生娃。
这时候揶揄云程的,就不带挤兑,不说他在孝期,也不说他瘦巴巴不好生养,而是让准备明年抱娃。
说明年,是因为年后他孝期过,怎么看叶存山那个壮小伙,都不会少折腾他。
在网上也搞颜色的云程,受不住直面打趣,去找刘云问要不要给李桃准备什么。
刘云说:“一般刚怀孕,都不会送东西过去。”
柳屠户家再怎么,也不会为难一个孕妇。
怕娘家没人撑腰,也是等到孩子出生时礼送厚一些。
满月再跑一趟,就差不多。
赵氏也搭腔,“叶大那个当爹的不准备,要你们两个分家出去的忙活什么?”
云程便不去了。
下午他在刘云家待着,继续设计打卡小本本。
这东西初稿已经完成,恰好他总分不清日子,也能跟着当日历本用。
知道叶存山不喜欢浪费,有了废纸变新技术,也不愿在用纸方面奢侈,云程在打卡之下,还设计了记账本样式。
人嘛。
特别是会画画的人。
拿了个小本本,不往上面画几笔,都觉得手痒。
他好想做手账啊,可惜不能。
叶存山则是在跟叶根他们说铺面的事。
按照约定日期,月中是裁缝铺子交接的时候,那边硬是拖到了今天,才开始收拾东西往外搬,前头也没关门,跟着在卖货。
踩着时限来,他们不好说什么。
等明日过去再看,若是还想赖着,就去县衙。
王家人现在怕县衙,听个名字就要当场跑掉。
说到王家,少不了提起云广识。
云广识在王家当长工,之前想把云程送给王老爷。
因着明白蹲大狱跟一份工孰轻孰重,没强行绑人,只被叶存山恐吓了一顿。
这次王家出事,他跟其他务工的人陆续放出来,前天才回村。
叶存山上次还说揍他,一直没遇见人。
叶根转述了一下云广识的话:“他说以前分家时,有东西没分出去,叫你跟云程回来了,就过去看看。”
叶存山能猜到,是云程娘亲的簪子。
上次李秋菊叫小女儿去找云程也是这样说的。
现在云广识丢了王家长工的活儿,还险些被牵累蹲大狱,李秋菊再没胆子要对云程做什么。
叶存山没急着过去,跟叶根说了一直做低价纸,县老爷会给他们赐个牌匾的事。
“我们现在纸质不高,本也不提价,以后有高质量的纸,可以外销。”
因为分红是拿了两次,算下来作坊跟铺面都是独立的。
作坊可以继续尝试着造别的纸张,铺面就可以走亲民路线,先抓蔚县的低价市场。
等以后做出质量好的纸,作坊能给别的纸铺供应,能给富户供应,也能给商人进货。
这还是云程说的。
说什么厂家直销,低价利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但是低价纸,只给村里的铺子。
作坊村里也占一半呢,叶根没意见。
确定完这些后,叶存山接了云程,叫上存银,回家给这两哥儿做了一顿好菜。
煮了鱼汤,烧了肉,蒸了包子,再掐把青菜,煎个蛋,看得存银口水直流。
“哥,虽然你娶了媳妇,但是你还是我亲大哥。”
有奶就是娘。
叶存山都不稀得说他。
李大道批命的事败露后,叶存山只回去看过一次。
月初去书院时,陈金花还病怏怏的,家里家外都是存银忙活,这个年纪的孩子瘦得快,他才学织毛衣轻快几天,脸蛋上的肉没长回来。
早上给云程说过的话,他又给自家亲大哥说了遍,说他要去蔚县了,不知能不能留下,不回来了。
还是怕弟弟妹妹出生后,他会留家里带娃。
想到这里,他觉得叶存山以前揍他几顿也不算什么了。
带个娃多累啊。
他给云程说小话:“以后你俩有孩子了,可以让我哥带,他可会带娃。”
看看他,活泼又可爱,手脚麻利嘴也甜。
云程能从存银身上看见一些叶存山的影子,叶存山性格有点小恶劣小自信。
看着高大可靠,私下里其实傻气幼稚。
吃过饭,存银也要回家收拾东西,明天要跟人去蔚县铺子里上工。
他走了,夫夫俩就收拾碗筷。
云程给叶存山说了红包的事,“娘让你给弟弟取名字。”
叶存山跟他一个想法:“还没生,谁知道是不是弟弟?”
就是生出来是个带把的,也可能是哥儿。
也想得太早了。
叶存山也给他转了个消息,“应该还是岳母的簪子,我陪你过去看看?”
云程皱眉,“还真的有?”
他当是拙劣的小把戏骗人呢。
叶存山拿碎玉去府城问过,玉佩跟手镯材质都好。
他就比云程大三岁,上一辈的事不了解,单看这个,觉着云程娘亲再有旁的首饰也很正常。
万一是谁家小姐在船上遇见水匪,被迫跳河呢?
云程就说走一趟。
收拾完灶屋,擦擦手,两人一起去云仁义家。
他家在村子西边,背后就是叶旺祖新划出来的一片地,准备来年种竹林。
吴大力跟云家是邻居,他是曾经上山威胁云程要钱的鳏夫,对村里这次没给他分配活计的原因心知肚明,平时在家门口还会骂两句,今天一出来看他俩过来,吓得立刻回屋把门堵上了,生怕叶存山是来找他算账的。
结果叶存山牵着云程,敲开了云仁义的家门。
云广识回来后,带回了蔚县的消息,这一家子失去了把云程送富商的理由,也怕被抓去挨板子,这几天都缩着尾巴做人。
云程去蔚县前,李秋菊还敢隔着老远盯着他,半夜试图去山里找他,这回过来,她都不敢正眼瞧云程一眼。
云广识是挨了板子回来的,才打二十下,屁股就开了花。
这一家也不敢想杖刑一百下去,屁股会烂成什么样。
只这些天里,总想着他们在云程家门口跟陈金花吵架时,叶存山说的买卖人口的律法。
的确带过人来看,可人家不是人牙子,是王家的管事。
但看了就是看了,村里人都能作证。
他们简直要吓破了胆,可算是等来了人。
路上云程跟叶存山还觉得,他们可能是想拿娘亲的簪子,换一个务工的机会。
云程想耍赖,拿了东西也不给。
等听完云仁义的诉求,他才发现也不需要给。
云仁义说:“我们融了个金镯子当掉了,还有根簪子能还给你,你不要去县衙告发我们……”
李秋菊用块干净的布包着簪子,递给云程。
这簪子原本想留着以后再当掉,后来云仁义拿着当手镯的银子多买了猪仔和旱地水田。
他家前头两个都是儿子,两个大人也能干,日子过起来,三女儿又出生,就说留着等丽姐说亲,有这么个簪子,指不定能嫁个大姓,他一家才算是真的好过起来。
所以李秋菊这些年多次心动,也没戴过一回,怕碰坏了。
云程接过。
簪身是墨玉所制,簪头点翠,看着朴素简单,实则低调奢华。
在簪尾,有一个小小的“锦”字,跟手帕上绣字一样。
云程很想骂人,看他一家子瑟瑟缩缩的样子,又觉没必要,只留了一句:“你们相信现世报吗?”
然后拉着叶存山走了。
他现在已经有三样玉器了,加上那只被云仁义融掉的金镯子,他娘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花船上的人,也不是他猜想的渔家女。
云程隐约有个猜测,他问叶存山:“太师府家的千金,叫什么名字啊?”
叶存山说:“程蕙兰。”
跟他娘名字不一样。
云程舒口气,说不清什么心情。
回家路上,他想着他的慈善大业,想他的漫画和蜂窝煤。
这些做起来不难,可等到叶存山休沐,他几万字的稿子都誊抄完送到书斋,县衙那边也没传出消息。
三样里,连肥皂团的消息都没听说。
多半失败了。
云程叹气,在古代,做点好人好事真难。
他心态积极,到家后就已经调整好心情,等回蔚县,他再看看能做什么。
现在要忙活他们自己的事。
下午云程把簪子跟先前的碎玉手帕放一起后,就让叶存山给他刻个印章,点名要一朵云。
叶存山看了他的小本本,才知道是做出来给他打卡用的,还问:“不要小红花了?”
云程便说:“小红花有什么意思,你在反面再给我刻座山,我两头都用。”
想想,有一阵没给叶存山说土味情话了,他补了一句:“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
叶存山原本还担心他的情绪,被这么一说,才放心下来,让云程现在去烧水。
“浴盆太大了,咱们要提前把水烧好。”
云程终于记起来,叶存山约他晚上一起泡澡的事,红着脸去灶屋了。
又经过几天的锻炼,他烧火技能提升三个点,显著变化在于,只要不出意外,他不会把火戳熄了,更不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洗澡间还是后面那间空房,这段日子都不在,两边没打通改烟道,不能跟烧炕一样,把水烧热,只能一桶一桶的提过去。
叶存山把家里木桶都准备好,拿出来有五个,先烧开的就放桶里,盖个盖子不让热气散了。
等到锅里水再烧开,叶存山才逐一倒进浴盆,再把锅里热水都舀出提过去。
云程已经收拾好两个人的中衣,叶存山临走前,还往灶里添了两根木柴,又闷了一锅水,说等下觉得冷还能再加。
云程抱着衣服,默默望着他勤勤恳恳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叶存山真的只想简单泡个澡?
不会吧……
基于叶存山现在看着很正经,而云程脑海里的废料压不住的往外冒,他不敢跟叶存山面对面,就忽悠人,“你先去,往前面坐一点,我给你搓背。”
躲他身后,就能藏起所有反应了,不管是脸,还是下面。
叶存山没想过还有这待遇,开心答应了。
等到云程真给他搓背的时候,他又后悔了。
不是嫌弃云程力气小,就是嫌弃他在背后瞎摸。
“你会不会搓澡?”
云程确实不会搓,就觉得叶存山身材挺好,身板确实硬朗,该有的腹肌不缺,背也好看。
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占便宜,终于被人发现。
他心虚,认真搓了两下,又去摸叶存山的肩胛骨。
叶存山正面都洗完了,也没觉得背上被搓过。
给云程说:“算了,不搓了,你赶紧洗吧,待会儿水都凉了。”
浴盆有半人高,四尺多的长度,几桶热水下去添点冷水,下两个人压水线,可以泡到肩膀。
转身却不那么容易。
叶存山叫停,云程抱着腿,慢吞吞转身,想继续躲着叶存山。
他这辈子大澡堂都没去过,跟人泡澡头一回。
占便宜是一码事,害羞又是一码事。
被叶存山发现,他还甩锅,“你嫌弃我,我不想理你。”
叶存山被他逗乐了,快速把自己收拾完,说再给云程提点热水过来。
他也不讲究,说完就站起来。
这水里没有花瓣没有泡泡,清清澈澈看见里面泡着个冷白皮大漂亮瞪着双圆乎乎的杏眼望着他。
姿势怪异。
抱着双腿,不像洗澡,像躲着谁。
他手往云程肩膀上拍了拍,“我要欺负你,也不是这时候,你别瞎想,风寒了不好治。”
云程脸颊发烫,嘴硬道:“我瞎想什么啦?我什么都没有想。”
被叶存山居高临下打眼一扫,他还把脑袋埋水里,吐了个泡泡。
窘迫被拆穿,云程就收敛了。
续一桶热水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搓澡,喊叶存山:“叶师傅,你手艺好好,我下次还点你。”
叶存山听不懂他这起言怪语,“点我什么?”
“点你搓澡。”
他倒记得上回暖被,得了一个铜板的事,跟他讲:“搓澡最少两个铜板。”
云程笑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午主要就是洗澡洗头,弄完这里又再烧水,回头一起戴了个大帽子防风,去山下煮树皮的临时作坊边烤头发。
除了他们,叶延也在,村里还有好些人洗了头发过来烤。
都说顺便盯着火。
这火冬日里烤着暖,盯久了,人也面皮发干,躁得慌,来来往往的人换班,叶旺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树皮煮好了就行。
叶延还挺认真的,带了本书看。
其他人也都拿了别的活计,要么织毛衣手套,要么就在清理树皮,显得他们这对夫夫很游手好闲的样子。
两个人就凑一块儿说着小话,享受这难得不忙的小日子。
等到头发烤干时,是披着星光回家。
路上云程说明天是个晴天,夜里差点被太阳。
云程又一次半夜洗手,心里骂骂咧咧。
他就说叶存山怎么可能脑子里没废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次日一早,坐上驴车回蔚县,云程都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叶存山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是装可怜吧,话又特别欠揍。
“我都没进去。”
云程塞了个小包子到他嘴里,“不许说话。”
这次没有小分别,叶存山的脸皮厚度也见长。
他问云程:“是不许说流氓话,还是不许跟你讲话?”
云程脸都要红炸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皮不会练出来。
此时此刻,他也想要一张黑皮!
脸红可以,不要被人看见。
叶存山越看他这样,心里越痒痒,跟他讲,很想过年。
云程这次回村被打趣过,年后就能抱娃,哪里不明白叶存山的意思。
脸瞬时更红了。
另一辆驴车上就坐了叶延一个人。
村里其他要去接手铺子的人不赶早课,没出发这么早。
他看着那对夫夫腻腻歪歪的样,突然很想他家云娘。
明明不是个光棍,怎么这一天天的,还羡慕起别人来了?
叶延不懂。
叶延转了个身。
他决定眼不见为净。
今天出发要更早,到蔚县后,叶存山先送云程回家把竹箱放好,才拿了书包跑到书院,整好踩点到教室。
杜知春在书包上输了两回,又在手套和毛衣毛裤上接连败阵。
今天他就拿了个新鲜玩意儿给叶存山看,要找场子。
先是两个肥皂团。
朴素款,是清浅的皂角香。
豪华款,是带有多种香料的馥郁。
杜大少爷自然用的豪华款,还把这两颗送给叶存山。
这还不够,他又拿了一个木盒子递给叶存山。
打开以后,是一盒白皙细腻的粉末,有藕香。
里面分了两格。
朴素款,纯藕粉。
豪华款,加了莲子红枣及其他坚果。
大少爷很大方,“给你两盒,带回去跟你家夫郎一起吃,这是新得的玩意儿,最好买些糖,不然味儿太淡了。”
叶存山没反应呢,他又拿出了一块用废纸包的蜂窝煤,神秘兮兮道:“你家用炉子吗?这个碳可好用,持久方便无异味,还便宜,我给你家送去了一筐,这个冬季有它不怕冷,不客气!”
叶存山:???
这回轮到叶存山满脸懵逼,想说话吧,先生进到了教室,不能说。
只能看着杜知春腰杆笔挺,双眸发光,一副神清气爽的得意样。
叶存山:……
大意了。
他这家底,怎么能跟这大少爷刚。
在家的云程还不知道他给那些可怜人提供的发家法子,第一个回馈到了自家小郎君身上。
他将两箱行李都收拾好以后,开了柴房门,找到了角落里的一筐煤炭。
叶存山还没有请人来干活,他俩多是外面买饭吃,煤炭还没被叶存山发现。
云程思考一番他自己做蜂窝煤的可行性,难度不高,看看他这双白得像雪的手,他又不想动。
算了。
出去打听打听,若没消息,他就回村抓壮丁,给村里谋福利好了。
正要出门,院门就被敲响。
云程问是谁,外边人说是杜少爷让来送蜂窝煤的。
“他在书院上学,说跟你家郎君是同窗,家里开了个书斋那位。”
后面这些不用说,云程都想开门。
因为“蜂窝煤”三个字。
开门后,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外头,看了云程还愣了下。
云程没注意,目光看向了驴车上一筐筐的蜂窝煤。
是他熟悉的模样。
云程开心极了。
画出来的方法都是他查过看过,自己没有试过的东西。
本心是想帮帮人,实际也有一丝顾虑,害怕做不出来让人白忙活一场。
他问:“这一筐蜂窝煤什么价?”
来送蜂窝煤的人是孙阳,在树上看着云程鬼鬼祟祟“遗落”画册的人。
他跟徐风说了以后,两人都决定先不告诉别人。
东西成功做出来后,县里也没人来找失物。
就更坚定了不能说的念头——毕竟恩人不想邀功露名。
孙阳还惦记着也回报恩人一二,这才接了出来走街串巷卖蜂窝煤的辛苦活儿,盼着能在这一条条的街巷里,能碰见恩人。
没想到这么巧。
孙阳报了正常价位,一筐有三十块,卖五十文钱。
说完,他小心翼翼看云程,怕云程觉得贵。
毕竟当下百斤煤炭才一百多文钱。
云程算了个数,他记得一吨煤可以产一千七到一千八左右的蜂窝煤,他们做的没有后世那么大,按照最高的一千八来算,一百斤也就能产九十块蜂窝煤,合算下来,每一百斤才赚二十文钱,他都觉得便宜了。
孙阳下了驴车,要给把杜知春买的蜂窝煤送进来。
云程本想帮忙,可他力气还没这孩子大,就干笑一声在边上看着。
他说他也买一筐。
孙阳给他又搬进来一筐,却没收钱,他在王家小少爷身边待过,耳朵里听进了许多生意经,张口就来:“我们刚开始卖,会给客人送一些,您用得好了,再来找我们买,我们在南街染坊旁边开的煤铺子。”
云程不会讲价,想了想,他让孙阳把他买的那框卖炭搬走,横竖他也用不着,叶存山也没空做蜂窝煤。
孙阳照办了,弄完抓耳挠腮的,想跟云程说说话,又怕说事情双方尴尬。
最后憋了一句:“我们还卖肥皂团跟藕粉,肥皂团就是皂角加工过,去污效果更好,洗手洗澡都能用,皮肤用得滑滑的。藕粉是莲藕做的,冲开水就能当零嘴,价格也不贵,就在隔壁铺子卖,你想要也能去。”
算是给云程隔空汇报了下他们的工作进程。
云程面上笑意更浓了,“好,我下次得空了就过去。”
孙阳驾车走了,也笑得眉眼弯弯。
云程叉腰站院子里。
稿子已经在排印了,月底能收一笔润笔费,最低也有二十两,暂时不急着挣钱。
他答应叶存山的打卡小本本,也已完工,双面印章也弄好了,今天就能开始给人打卡用。
村里人都会织毛衣了,回头有需要能直接去买,不需要他自己做。
思来想去,就差一个饮料来宠夫了。
冬季饮品,那当然是奶茶啦。
也能做甜奶,让叶存山换个口味,省得他又喝冷米酒,或者别的什么酒。
说干就干。
王家的事情解决完,县里气氛松下,他也能出去走走看看了。
西边码头还是不敢去,就在主街这边逛。
铺子今天要接手开业,眼看着日子就要松阔起来,云程也想给备考的叶存山,和瘦巴巴的自己补补,今天先买了些回去尝试做奶茶,等到月底银子到手,他就来长期定奶。
买了牛奶,再买茶叶。
茶叶云程就有研究些,以前在家常常自己泡。
现在暂时喝不起好茶,挑拣了几样,一样买一点,就径自回家尝试煮奶茶。
他现在能生火烧炉子了,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一点点尝试比例,在中午吃饭前,做出了两款他尝着味道不错的奶茶。
一种奶香味道浓郁,一种茶香味道浓郁。
两种味道又融合得极好,喝起来不腥。
云程闻着邻居家飘来的菜香味,算着叶存山该放学了,就把奶茶放炉子上温着。
叶存山今天又是在书院里买了菜回来跟云程一起吃,脸色不太好看。
云程突然想起来,昨日休沐,叶存山忙完跟他胡闹,都没有写功课,讷讷问道:“你被先生批评了?”
叶存山把菜放好,叫云程去拿碗筷。
云程特殷勤的跑了。
听见叶存山在后面吐槽杜知春。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云程心虚得很,一声不敢吭。
觉得他跟叶存山坦白的时机都得往后延一延。
还好他今天机智,做好了奶茶。
放好碗筷,云程开锅。
一室奶茶香挤走了叶存山心里的郁闷,他问:“这是什么?”
云程给他盛了小半碗。
正在热着的是茶味浓郁的,喝茶提神,他想叶存山早点睡,不给他喝太多。
叶存山喝一口,眼睛就亮了。
也不怕烫,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喝完了。
“你怎么想到弄这个了?”
云程本就是为了他做的,现在又因为肥皂团、藕粉和蜂窝煤的事情心虚,说起话来嘴甜得要命。
“你不是说白水没味儿吗?我就特地试了试,你喝着感觉好吗?喜欢喝吗?”
叶存山了解云程。
这哥儿哄人干活的时候就特别嘴甜,特别殷勤。
他看看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自觉悟了。
“喜欢啊,这个还有吗?”
云程初次尝试,怕失败,买了好些。
现在桌上一壶奶香味的,炉子上一锅茶香味的,能给叶存山喝个饱。
结果叶存山给他一样留了一碗,其他全打包带走,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请人来干活是吧?我知道的,我已经在找人了。”
云程:??
叶存山走得急,以前都要把装菜的碗碟洗干净带走,今天竟是饭都没吃口,端着奶茶就跑了。
云程追出院子,只能瞧见他衣角飘出了巷子口。
云程默了默,也悟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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