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上传来的刺痛让爱丽丝疼得龇牙咧嘴眼冒泪花。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疼是在什么时候了。
似乎哪怕是两年前在小公园里和其他小孩子打架,那些皮得要死的男孩们也没有这么粗鲁地揪扯过她的头发。
爱丽丝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不如说她喜欢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甚至还有她换下来的乳牙。
因为不管是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的爱丽丝,还是哭起来冒鼻涕泡的爱丽丝,再或者是早上起来没刷牙也没洗脸的爱丽丝,大家也还是都会爱她。就连那些已经结束了它们使命脱落下来的第一副乳牙,出云也都将它们洗干净装进了小玻璃瓶里。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令人心悸的疼痛,都已经是次要的了。
从未有过如此直接面对他人纯粹恶意的经历,爱丽丝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
回想起从前每一次遇到危险,她的身边似乎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但这次不同了。
这次只有爱丽丝自己。
虽然开在寸土寸金的涩谷,但能够容纳数百人同时参观的美术馆占地面积极大。
不到百名的小学生被放进这间提前空出的美术馆,好比将连拇指粗细都还没有的小鱼苗放进湖泊里。
爱丽丝上一次遇到隔壁的隔壁,也就是四班的同学,都还是在另一个展厅。
她不明白这个刚才还在跟她好好说话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揪住她的头发。
——不对,他根本不配被她叫“哥哥”。
——他就是个坏人!
——让尊来揍他!!!
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爱丽丝又疼又怕又气。
咸涩的眼泪扑簌簌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想要发出求救的大喊,却又被捂住了嘴巴。
由于被扯着头发,她只能顺从地跟随着那只手臂的动作,努力给自己留出足够多的不被扯到头皮的余地,可这些挣扎终究抵不过一个狂妄之人肆无忌惮发散出来的恶意。
她的这些小小的、甚至可以说是还不曾绝望所以才会采取的“自救措施”,倒入那双浑浊血红的眼睛中,都只被视作了可以随手碾死的小虫子在挥舞着它们孱弱的节肢而已。
只要用点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碾死她。
“呜唔……”被捂住口鼻的小女孩发出低声的呜咽,比起刚才还能像条刚上岸的鱼那样活蹦乱跳地挣扎,现在的她可讨喜多了。
血红色的双眸眯缝着,直到被自己紧紧捂住口鼻的孩子因缺氧窒息而失去意识的孩子,他才松开自己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手掌。
“啊啊,总算消停了……”
他厌弃地甩了甩自己那只沾满涕泪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失去意识的小女孩,任由她像个断了线的木偶那般狼狈地跌倒在地。
要不是还想着用她再进一步激怒那群人,他已经把这条细细的脖子折断了。
这具身体虽然有点瘦弱,但想要掐死一只小猫、或者一只小狗的力气还是有的。
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在照常运作。
他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据说对于赤之王而言,吠舞罗的三号人物,十束多多良才是能够抑制住赤之王力量的【锁】。
锁如果没了,王自然是更容易暴走而后导致王权爆发的。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令他怀有留恋的人更多的话,“更容易爆发”也只不过是“更容易”而已。】
【失去了重要的友人,失去了还需要花费精力照顾的女儿,支撑那位第三王权者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理由会瞬间减少很多吧。】ýáńbkj.ćőm
【栉名安娜太过敏锐,周防爱丽丝虽然无辜,但是吠舞罗最脆弱的软肋,也是能让我们的计划能够继续顺畅进行的、最万无一失的选择。】
虽然比水流为他提供了一定限度的帮助和建议,但这真的够吗?
手里的“人质”——啊抱歉,应该说,“筹码”当然是越多越好才对吧?
如果能拿眼前这个吠舞罗最弱小的存在作威胁,让那把锁自投罗网,那到时候想让整个吠舞罗去死都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吧——如果这个臭小鬼和那个十束多多良真的对他们那么重要的话……
“哈……”
想到这里,血红色眼睛的主人低下头,看着正在因肌肉痉挛而不断颤抖的小女孩,再次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扭曲的笑。
/
爱丽丝醒来时两只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哪怕闭上眼睛后,连隔着眼皮五彩斑斓的那些小小噪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在“自己的眼睛瞎了”和“周围太黑所以看不见”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并把自己团了起来,害怕又委屈地缩进墙角里。
除了黑暗外,她唯二能感受到便是自己身下身后坚硬冰冷的地面墙体,以及不知道从哪窜进来的冷风,灌进她的衣领里。
美术馆里开了暖气。她当时嫌太热,把手套帽子和围巾都摘了下来。
手套是出云给她买的小鲨鱼手套,她很喜欢,从去年用到今年;帽子是今年买的,照样是最普通的针织帽,上面有个毛球球,尊今天早上还搓过;围巾是多多良给她打的,那种粗粗的毛茸茸不扎脖子的毛线是安娜选的,虽然多多良立志给吠舞罗的每个人都打一条,但大家其实都用不到,只有唯一一个怕冷的爱丽丝才用得上。
“呜、呜呜……”
爱丽丝小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淌过脸颊后风就有了可乘之机,她被冷风吹得发抖,被眼泪浸湿的打底裤也透入寒意。
于是她又不敢哭了,因为怕更冷。
她一直都不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不如说正是因为不太坚强,才会那么擅长撒娇,但偏偏身边的每个人都很纵容她。
怕冷就全天开着空调,怕热也全天开着空调;怕家里破产就干脆直接拿存折出来给她看;怕寂寞的话就随时都让吠舞罗有个人陪着她;怕黑的话那就在床边加一盏小夜灯……
“想要更好地生活,就必须学会适应自己身边的环境”这一说法似乎从来没有在爱丽丝身上体现过。
可现在呢?
在浓深的黑暗中,她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磨爪子的声音。
和她养过的猫猫狗狗们爪爪磕在木地板上“咔哒咔哒”的声响完全不同,这声音是粗粝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偶尔还会吱吱地叫。
——是老鼠吗?
爱丽丝不敢去猜,她只能更用力地抱紧自己。
想要回家。
想要出云。
想要洗澡。
想要躺在有点硬但是很温暖的床上,因为出云说小孩子不能睡太软的床垫。
可爱丽丝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她试着喊了几声,却只能发出“啊啊”的气音。
这个发现又让爱丽丝抽泣了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是这一切都令她害怕。她甚至宁愿自己没有醒过来,哪怕在梦里被小老鼠咬了,也总好过醒着待在这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却能让她生出无数恐惧的黑房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爱丽丝几乎累得昏迷过去。
她好想睡觉,明明没有动,却感觉无比疲惫,比在学校连上五节户外运动课还累。
她甚至没有力气抬头去看是谁靠近了自己。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出云。
出云要是看到她这样,肯定立刻就跑过来了。
而不是像这样嗒哒嗒哒地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在她面前蹲下,姿势跟爱丽丝以前在街边看到过的小混混一样,每次见到他们在并盛小学附近出没,来接她的八田或者是其他人都会牵着她过去把他们赶走。
“哟。我们的小公主终于醒了啊。”白色头发的坏人说。
他到底是谁……
想做什么……
他可以让自己回家吗?
抬眼望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爱丽丝在心里这么想到。
“你现在一定很想回家吧?”爱丽丝听见他说,“但是不好意思,你还得帮我个忙才能回去呢。”
……什么忙?
帮了忙,她就可以回家了吗?
爱丽丝眼中露出些许期冀。
“你跟十束多多良,应该很要好吧?”白色头发的坏人笑嘻嘻地问道。
面对他的问题爱丽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这种很不妙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个陌生人半路拦住你问要不要吃东西。
如果她知道“不怀好意”这个词的话,大概能更好地形容出自己此时的心情。
“拜托你对着手机说一声‘多多良快来救我’吧。”白色头发的坏人眯缝着眼睛说,“当然,虽然是拜托,但不是真的请求哦,毕竟我也可以把你打到喊出这句话。所以你要是弄混这个了我会很苦恼的。”
爱丽丝:“……”
好差劲……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差劲的人。
被恐惧逼出的眼泪在爱丽丝的眼眶里打转,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且慌张了。
“所以快喊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在这里。”白色头发的坏人把手机的一角抵到爱丽丝唇边,她疼得“啊”了一声,然后很快尝到了一点点铁锈的味道。
好像是血。
她的嘴唇好像被牙齿磕破了。
而且不论爱丽丝是否选择配合,她现在都根本说不出成句的话。
“啧……真让人火大啊。”那人像是拿她没辙似的,叹了声气,扶着膝盖站起身,然后走到了房间的角落。
爱丽丝趁着这个空隙往门口看了一眼,然而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
她出不去……
爱丽丝再次害怕地抱紧自己。
很快走到房间角落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白头发坏人回到了她身边,他没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起初爱丽丝还不能很好地看清,但没过一会她被保护得很好的视力便让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了那八条还在不断颤动的腿上。
……是蜘蛛。
……还活着的蜘蛛。
“快点说啊……”手机又被抵了过来,这次它戳到的是爱丽丝的喉咙。
感觉自己的气管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那样,爱丽丝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她双唇颤抖却依然不言不语,白发少年将手中还在挣扎的蜘蛛凑到了爱丽丝的眼前,狞笑着威胁道:“你一定要这么不听话的话,别怪我把这只蜘蛛塞进你的嘴巴里哦?”
爱丽丝陷入了沉默。
再然后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
因为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又出现在了那个白色的房间里。她把手放进自己的嘴巴里,那里没有蜘蛛的触感,这个认知让她稍稍镇定了一点,然而才开始打量起过于明亮的周遭。
这个房间纯白耀眼。
它很干净。
也很熟悉。
淡金色长发的石板,正站在爱丽丝几米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爱丽丝见到他,愣了许久,然后扑了过去。
她抱住这个或许跟自己并不是朋友的小朋友大哭起来,撕心裂肺,不断地喊着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现在的愿望吗?”
石板这么问她。
“嗯!”发现自己已经能发出除了“啊”之外的声音后,爱丽丝稍微平复了一点,不过她暂时还是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爱丽丝想要回家】。”
石板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的。
“这既是愿望,也是约定。”
“你要记住,到时候可别赖账。”
“嗯!”
爱丽丝重重地点头。
她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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