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龙袍,高贵威严,这还是记忆之中那唯唯诺诺的女子吗?
见暮云朝看来,月儿心底一惊,强自扯出一抹笑意,“暮姑娘,你若愿意留在皇宫中,朕自会赐你最尊贵的殊荣。”
“多谢陛下抬爱,只不过本姑娘……不稀罕!”
哼!赐?她暮云朝何时沦落至这等地步?需要倚仗权贵的赏赐过活!
暮云朝面色冷冽,却强行压下心底的诸多情绪,她与月儿遥遥相望,冷声问道,“上官寻现在何处?”
“他在……”
“上官寻乃亡国之奴,为了表示大昌的诚意,朕已将他送往寰沣大牢,严刑拷打!”南宫未昌打断了月儿的话语,冷冷出声。
怒意自心底升腾,暮云朝咬牙切齿,却对着皇位上的月儿福身,“上官寻虽是上官一族,可他宅心仁厚,罪不至死。还望皇上大发慈悲,从轻发落。”
官员们听闻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尽是惊奇。
谁人不知,前朝公主与上官一族有着血海深仇,李氏一族当年满门覆灭,尽是那上官圣杰所害!
如今上官寻入狱,她又怎会放其性命!
“这……”月儿面露难色,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却有些不安。
暮云朝的性子月儿再了解不过,若是她要救的人,即便是刀山火海荆棘丛生,她也势必会拼了性命相搏。
可是,上官一族于月儿而言,却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位姑娘,你与上官寻还真是郎情妾意,当日宫中夜宴,你不惜出卖美色勾引他,看来他待你……也是不薄!”始终默立在月儿身侧的卞夷,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虽不知卞夷究竟何意,可只要能令南宫未昌生怒,暮云朝便乐意。“上官公子待民女恩重如山,更数次救我于危难,这份恩情,我自然要报!”
“好。”月儿挥手,竟应下了,“姑娘于朕更是恩重如山,既是你想救的人,那朕便留他活口!”
暮云朝颔首轻笑,再度福身,“多谢陛下。民女斗胆,再向您求一人!”
“姑娘不必多礼,想说什么直言便是。”见暮云朝屡次福身,月儿如坐针毡,一颗心七上八下,慌乱无措,“不知……是何人?”
暮云朝面色一沉,冷声开口,“上官圣杰!还望陛下将上官圣杰交予民女处置!”
“不可!”
“不可!”
她话音未落,卞夷与南宫未昌齐声高喝,全然不理会月儿的态度。
“上官圣杰害死了多少无辜生灵,怎能轻易交给旁人?”卞夷冷冷拂袖,眼底的寒芒一闪而过。
暮云朝双眸微眯,转而望向南宫未昌,问道,“不知皇上出言相阻,又是为何?”
南宫未昌眼底亦有寒芒闪过,他瞥了眼殿中诸人,冷冷启唇,“谋权篡位暂且不论,既已为王,食民膏血俸禄而活,理应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方对得起君王二字,对得起百姓尊崇。可他非但暴戾成性,更贪恋美色,将天下江山视为玩物,实在昏庸!此等昏庸之辈,理应悬挂于城墙之上,交由天下苍生处置!”
一番言论,令暮云朝心惊。
她望着南宫未昌冰冷的眸子,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分明数步之遥,却仿若隔了万水千山,隔了两世之念……
此时此刻,她已无心计较南宫未昌是否有难言之隐,她只想尽快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离开众人鄙夷的目光。
许是等了太久,公孙素柯怒由心生。竟一把掀开盖头,伸手指着暮云朝,破口大骂,“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究竟还想做什么?皇上心不在你,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哼,当年在永安城丢脸也就算了,如今这脸面都丢到了别国,你还不知足?”www.ýáńbkj.ćőm
见公孙素柯怒骂出声,殿中的官员们再度纷纷对视,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暮云朝却是不恼不怒,她挑眉瞥了眼公孙素柯,面上尽是鄙夷与不屑,“皇上,这便是您一心想娶的皇贵妃?还真是给大昌长脸!”
南宫未昌眉头一拧,掩在袖中的手掌轻轻握起,面色愈发阴暗。
知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暮云朝索性不等他开口,便有了动作。
但见她执起裙角,撕下一长段红绸,以内力扔向南宫未昌,“皇贵妃国色天香,与您乃天作之合!民女卑微贫贱,买不起昂贵之礼,便以这红袍为贺礼,恭贺皇上与皇贵妃……举案齐眉,永结同心,白首到老!”
暮云朝说罢,猛地转身,大步离去。
红绸在大殿上方翻转飞舞,掠过众人的耳畔,最终准确无误地到达南宫未昌手中。
南宫未昌不动声色,阴冷地望着暮云朝离去的身影。
瞧见她行于夜色之中,瞧见她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垂眸不敢动作。
想不到这位暮姑娘的性子这般烈,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却也不忘以割袍断义之法,为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
呵……
今夜这乌烟瘴气的婚事,究竟孰赢孰败,谁更胜一筹,已不必再计较。
无人瞧见,那双抓着红绸的大掌,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指节一片白皙。
风雪侵入大殿,带着彻骨的寒意。
正如暮云朝所言,雪势毫无减退之兆,无情地喧嚣着。
更无人注意到,那原本守在新皇身侧的白袍男子,在悄无声息之间,不见了踪影。
南宫未昌垂眸看着手中的红绸,火红的颜色,多刺眼。
她盛装前来,最终却落魄离去,心底怕是……对他恨之入骨了吧。
“呵……”南宫未昌在心底轻笑,唯有他一人听得的苦涩,“如此……倒也好。”
“皇上……”公孙素柯出声低唤,眉眼之中尽显魅惑。
南宫未昌遂扔了红绸,转眸望着司仪司,笑道,“烦请大人继续主婚,朕今夜大喜,不应扰了诸位兴致。”
敲锣打鼓声随之再度响起,风雪依旧,这场闹剧仿若不曾发生。
那被丢在地面的红绸,在寒风的吹拂下缓缓动了。
它飞去了殿外,在空中飞扬,最终飘至青松枝头,与层层悬挂的红绫交织在一处。
“夫妻对拜……”司仪司的高唱伴随着风声,飘向远方。
出了宫门后,暮云朝只身一人行于大雪之中,畏寒的体质却在此刻感觉不到任何冷意。
夜色之中,她身上的红袍阴暗无比,似也在讽刺她的多情。
眉头蹙起,暮云朝心头涌起一抹狠意,她蓦地将红袍脱下,扔在了漫天风雪之中。
纤瘦的身子只穿着一件里裙,任由风雪侵袭。
她默默地前行着,目光无神,脑中纷乱不堪,一颗心却格外安定。
宽敞的道路上,单薄的暮云朝缓缓前行着,行于寂寥却放肆的夜,望着空无一人的街。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身白袍的卞夷始终默默跟随。
他不做打扰,不做陪伴,只是在后方,悄无声息地跟着。
直至她行至客栈门前,望着紧闭的木门失神。
卞夷正欲上前几步,意图离她更近些。却突闻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是赵阚推开了窗子,探首下望。
“姑娘!”瞧见单薄失神的暮云朝,赵阚大惊失色,立即飞身跃下,又迅速将她带回了房中。
卞夷轻轻握拳,蓦然抬脚,向着客栈大门行去。
立于木门前,卞夷将打烊的牌子摘掉,轻轻叩响此门。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不知敲了多久,却迟迟不见门开。
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卞夷有些恼了,他又是一掌拍在门上,竟将它强行推开。
入得厅中,便见一举着烛台的伙计正在下楼。
伙计睡眼惺忪,出声叫嚷着,“什么人?寒风雪夜打烊早,客人请回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却觉寒风灌体,令人猛然清醒。
但见木门大敞,门前站着一人影,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诡谲。
“你是什么人?”伙计壮着胆子前行,死死抓着手中烛台。
当他到得门前,烛火的光亮照在人影前,现出他的容颜。
“国……国师!”伙计大惊失色,“您,您怎会在此?”
卞夷眉眼一戾,一掌掐在伙计脖颈,沉声道,“上官一族气数已尽,如今江山重归李氏,日后若再敢唤我国师,我必不轻饶!”
“是……是……”这已是今日第二次被人掐住脖子,伙计吓得浑身颤抖,烛台随之掉落。
卞夷眉头轻蹙,不愿多生事端,便松了掌。
烛火在风雪的吞噬下渐渐熄灭,伙计望着黑暗中的卞夷,一颗心七上八下,颤动不休。
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之交于伙计之手,卞夷启唇,“明日楼上的公子会请你去买治理风寒的良药,你应下后便离开。约莫一刻钟后回归,将此药交给他。”
伙计闻言,立即接过瓷瓶,“小的一定办到!大人……还有何吩咐?”
卞夷不再言语,蓦然转身,踏上了来时路。
客房之中。
“楼下生了何事?”
“姑娘,许是风大所致。您快些睡下,若是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盛世春华更新,第三百零五章:割袍断义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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