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忍不住开口，颤声询问着，“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地面之下，为何会埋着炸药？”
赵阚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大军两个时辰前才抵达这片战场，在这期间毫无机会布置机关。
可那方圆六丈的深坑，以及埋藏于地底的炸药，究竟是何时准备的？
深坑之中并无炸药，炸药尽数埋于地底，直直蔓延向敌军主营。
南宫未昌先前那一箭，便是为了引燃深坑边缘的炸药，令其一路蔓延，在出其不意之际开炸！
然他之所以将炸药埋于地底，而非直接以投石机扔出，目的有二。
其一是为了出奇制胜，让敌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其二便是此番计谋，可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伤亡。无论马匹亦或将士，皆是活生生的性命，他只想将伤亡降至最低。
至于这一切是何时准备的，他勾唇，道，“你莫不是忘记了，在这寰沣国中，还藏有大昌两位猛将！”
赵阚闻之，眼底有光亮溢出，恍然大悟，“唐将军与柒将军！”
南宫未昌轻轻点头，唇角的弧度张扬且放肆，“这便是朕，因何要派唐修瑾出使寰沣。”
唐修瑾乃领兵之将，本该镇守沙场浴血奋战，却被他派来出使寰沣国，自然有他的考量。
唐修瑾如今虽被禁锢在皇宫之中，可一旦上官寻离宫，他周遭的眼线便会减少许多。
加之有柒小八里应外合，互商计策，想在这泷洋城的战场上做些手脚，并非难事。
敌方已有近半将士倒下，受了惊的战马在战场上四处逃窜，纷飞的雪花之中夹杂着尘土，乌烟瘴气，一片混乱。
上官寻下了撤兵令后，位于大军后方的将士们尚可全身而退，而冲出去较远的兵马，却再也未能回归。
炸药绵延至上官寻身前三丈开外，其巨大无穷的威力令他心颤。
身下的马匹不安地躁动着，上官寻却死死盯着战场另一方的南宫未昌，红了眼眶。
如今他终于相信，原来昌国当真研制出了这般强悍的武器。
他双手拉扯着缰绳，死死地握着，沉声问道，“这武器，可有名字？”
副将摇头轻叹，早已没了气势，“回太子，这武器叫做炸药，听闻乃昌国皇后一手研制。曾开山辟土，力大无穷！”
“阿云？”上官寻惊，却是半点也不肯相信，“一个女子，怎会懂得如何研制武器？”
副将垂眸，言语之间带了几分讥讽，他道，“太子，寰沣国命数已尽，要不了多久，泷洋城便会失守。当年泱泱大国，兵强马壮，如今却变得不堪一击！而寰沣之所以会亡，皆是因为太子您强抢昌国皇后，自作聪明，派使臣向昌国递交国书……”
上官寻眉头紧锁，心底的怒火越燃越烈，他冷冷地望着副将，低声呵斥，“本太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小小将领来指责！”
“呵……”副将冷笑，凛然无畏，“可行军打仗，我一小小的将领，却比你这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太子，在行得多！如今七十万大军死伤近半，军心已乱，任凭您有着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扭转战败的局面！太子殿下，寰沣国若是亡了，您便是那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你！”上官寻被气得不轻，他举剑指向副将，冰寒的剑刃刺痛了他的双眼，“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本太子下手无情！”
副将一派沉然，面上无半点惧色，似是早已将生死看淡，“您即便是杀了我，也逃不脱亡国的命运。太子殿下，此番一役，您要永远记得，纸上谈兵终归浅薄。而您……永远也赢不了昌国皇帝！”
“你找死！”上官寻怒极，猛地挥剑，斩下了副将的头颅。
将士们见状，惊骇不已，纷纷退向后方军营，不敢靠近这暴戾的太子半分。
“太子究竟是怎么了？从前的他廉政爱民，性情温婉……可如今，这暴戾的脾性竟与皇上有几分相似……”
“不愧是父子俩，残忍程度相当……”
“有这样的皇帝与太子，寰沣不亡才怪……”
“照我说，我们不如归降昌国，那昌国皇帝爱民如子，对待将士们更是友善亲和，从不施暴……”
听着将士们的低声碎语，上官寻紧咬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俨然怒火攻心。
战场上一片狼藉，哀嚎声响彻天地，死去的将士们占少数，多半皆伤了残了。所谓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副将的首级就在身下，上官寻只需稍稍垂眸便能瞧见那鲜血淋漓的脑袋，他只觉大脑嗡嗡作响，潜藏在心底多年的怨恨与阴暗在这一刻疯狂地蔓延，令他渐渐丧失心智。
“谁敢投降！”上官寻怒吼出声，俨然一头发狂的雄狮。
他站立在马背上，发丝迎风飘扬，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阴邪与诡秘。
这一刻，他的心底唯有怨愤。
他恨自己的父亲，恨上官圣杰那般残忍地杀害了他的母亲。
他恨对面的帝王，恨南宫未昌轻而易举得了天下，得了美人心。
他恨心底的女子，恨暮云朝做戏成瘾，却从不肯接受他。
他同样恨自己，恨自己心智薄弱，令多年来的隐忍与筹谋断送于此，令曾经付出的一切如水东流。
他怨、他恨、他怒、他不甘。
上官寻望着远方处变不惊的南宫未昌，眼底放射出一道道利刃，却又无半点杀伤力。
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今日一战，他输得彻底。
眼下，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重新制定作战策略，更要给将士们修整的时间。
于是，上官寻扬声高呼，“撤兵！回营地！”
将士们闻言，喜极而泣。
他们还以为，这个被气昏了头的太子会不顾一切，与敌军拼杀。
然他们此刻欢欣，终究还是早了些。
“皇上，敌军正在撤退，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赵阚看清了眼下形势，认为此刻追击，必能大获全胜。
南宫未昌眸光深邃，但见他高举手臂，扬声道，“敌军方寸大乱、士气大挫、溃不成军！将士们，给朕冲上去，将敌军团团围堵，倘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切记，不可伤害敌国太子，朕……要抓活的！”
南宫未昌以内力言语，他的声音飘至远方，准确无误地传进所有人耳中。
“得……令！”四十万大军振臂高呼，士气大涨，竟有些迫不及待。
已掉头欲撤的上官寻闻言，在兵荒马乱之中回眸，便见昌国大军纷涌而来，南宫未昌首当其冲，一身尊威。
见敌军追来，将士们再度乱了套，脑中仅有逃命，再无其他。
上官寻一时也慌了，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下何命令。
昌国大军士气高昂，行动快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敌军团团围堵。
寰沣国的将士们早已放弃了抵抗，纷纷扔下武器，双手抱头，成了残兵败将。
上官寻被堵住了去路，张皇失措，不停地怒吼着，“谁敢降！本太子第一个摘了他的脑袋！”
此时此刻，任他如何吼叫，也不会再有将士理会。
试问，谁不想活命？
倘若投降能够换得一命，谁愿意拼死抵抗？
南宫未昌纵马行至上官寻身前，面目凛然，含着几分怒意，“上官寻，看清现实吧！你的七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四十万，他们早已没了斗志，军心溃散！你强自挣扎，也扭转不了战败的下场！”
上官寻瞪着南宫未昌，目眦欲裂，“南宫未昌，想让本太子投降？做梦！告诉你，本太子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屈从于你！”
南宫未昌眉梢轻挑，冷笑道，“你投降与否，对战事毫无影响。只可惜你想死，也得看朕答不答应！”
说罢，南宫未昌蓦然挥手，眼底闪过几分冷戾。
但见身侧的赵阚一个飞身跃出，向着上官寻而去。
赵阚的武功虽不算上乘，可对付一个上官寻，却是绰绰有余。
上官寻早已乱了心神，见赵阚攻来，不住地挥舞着手中利剑，出招毫无章法可言。
赵阚勾唇冷笑，眼底尽是鄙夷。
如此不堪一击的太子，究竟有什么资格赢得暮姑娘的青睐？
如此溃败不堪的寰沣，若不是前朝皇室的经营与国师卞夷的出谋划策，如何能在世间屹立十一载？
本该是泱泱大国，兵强马壮，锐不可当。却因摊着一位昏庸无道的君王，与自以为是的太子，令寰沣国百年基业尽毁。
几个回合下来，上官寻未曾伤到赵阚半分，却几近陷入疯癫。
赵阚眉眼一沉，不再与上官寻多做较量，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利剑。
上官寻失了武器，不出半刻便被赵阚所擒，他拼力挣扎，却挣不脱半分。
南宫未昌见状，沉声道，“将敌国太子押进囚车，好生照看，不得出半点差池！”
“是！末将领命！”
“众将听命，随朕出征，压阵泷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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