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修真小说>锦医归>105
  余雪娘——正是楚辞这具身子的生母。

  听老夫人说她长得跟余氏颇为相像,楚辞微微勾了勾唇角,跟着环顾了下这简单的居室,握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这些年一直住在这里吗?”

  老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是啊,苏家对不住你娘,更对不住你……这些年就当是我为这一家人赎罪了!”

  楚辞听出老夫人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顿了顿,蹙眉反问,“赎罪?听祖母这意思,莫非我娘并不是病殁,而我也不是因为命格才被留在清风道观?”

  老夫人看着她,许久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你娘的死另有隐情,而你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道士批命,才被寄养在道观。”

  “那又是因为什么?”楚辞送来老夫人的手,有几分疑惑地看着她,试探闻道。

  老夫人听她这般问着,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道,“香儿,也知道我说这话,你心里会有颇多疑窦,不明白我这个做娘的,为什么不向着自己的儿子……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期待的太久,失望的太多,人的心是会冷的。到现在,我已经不求别的,我只求你在处置他和小余氏的时候,能留他一条性命,可奉我终老!”

  “祖母……”楚辞轻轻地叫着,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刚进苏家的门,就会遇到这么一个明事理,跟所有苏家人都不对盘的长辈。

  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回握她的手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并没有安置人的地方,你等会,还是要去那个孽障为你准备的院子。”

  “孙女知道!”楚辞福身行了一礼。

  老夫人又道,“看你一路奔波回来,也是累了,我让夏嬷嬷送你回去歇着。”说着,她又朝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老嬷嬷会意,立刻上前,冲楚辞道了句,“大小姐随老奴走吧!”

  楚辞冲老夫人又福了下身,然后才跟着老嬷嬷一起朝外走去。

  两人出了后罩房,却发现苏坤和苏蝶衣还在外面等着。

  看见她出来,两人又迎了上来,苏坤直接看向夏嬷嬷,低声吩咐道,“大小姐这里有我引着,你还是回去服侍老夫人罢!”

  可夏嬷嬷却像是没有听到苏坤的交代一般,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楚辞身边。

  楚辞见状,只得开口道,“是祖母让夏嬷嬷送我一路的,父亲只管带我去我住的地方就好。”

  “好,好,这样也好!”苏坤对于楚辞说的话就没有反对的,当即再次带起路来。

  这一次去的是后院正院,唤作梅香院。

  迈过台阶后,苏坤指向正房,道,“那是你母亲住的地方。”

  楚辞没作声。

  苏坤又指向东厢房,道,“那是你弟弟住的地方。”

  楚辞继续沉默。

  苏蝶衣终于找到时机,插话道,“西厢房是我从小住到大的,既然姐姐来了,那就与我同住。”

  楚辞听到这句,一下子愣住了,“与你同住?”

  苏蝶衣连连连头,“我们亲姐妹之间,原本就该住在一起的,这样感情也更深些。”

  “父亲也是这样安排的?”楚辞没有理会苏蝶衣,直接朝苏坤看去。

  苏坤面上浮起一抹尴尬,“阿辞,你也知道父亲待官几年,身无长物,就是这两进的宅子,还是祖产……实在是,置不出别的院子给你独住了!”

  楚辞看着月色下,男人无奈又讨好的面庞,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等你什么时候养得起女儿,什么时候再接我回来罢!”

  话落,转身便要离开。

  苏坤心急,伸手想拦住她。

  楚辞陡然回身,带着清凌凌的笑意,又补了一句,“毕竟,女儿已经嫁人了,一旦要搬回来,那势必是拖家带口的。”

  “不说旁的,直说妹妹待嫁之年,和姐夫住在一起就多有不便了!”

  “这……你说的也有道理!”苏坤被楚辞堵的无话可说,脸上愁苦之色更重了。

  楚辞瞧着他这副样子,唇角淡淡一勾,转身往外走去。

  这下,苏坤倒是没有再阻拦,只是示意苏蝶衣跟了上去,送楚辞一程。

  楚辞听了苏蝶衣的意思,侧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就不用劳烦妹妹了,我家下人自会来接我的!”奇书屋

  到门口后,外面果然停着一架华贵的马车。

  是楚辞离宫时暗中吩咐折锦让青一准备的。

  而马车旁边袖手站着的男子,正是青一,青二。

  “我还是送姐姐一程罢!”苏蝶衣急着要和楚辞培养感情,飞快地扯住她的衣袖说道。

  楚辞回头,却仍是拒绝,“我们姐妹来日方长,妹妹何必非要争着一时呢!”说着,捻起一根银针就往她胳膊上扎去。

  苏蝶衣吃疼放手,而楚辞一旋身子,动作优雅地上了马车。

  接着,日行千里的骏马如离弦的箭一样跑开。

  苏蝶衣只能站在原地跺脚,口中恨恨地骂着,“不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脚下跟我求饶!”

  同一时间,苏府,梅香院。

  苏坤进了正房后,言简意赅地跟小余氏说了重修祖宅的事。

  小余氏听罢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隔着灯花,看着苏坤道,“老爷只说修宅子,可这修宅子的钱从哪里来呢?”

  “家里当真再拿不出钱了?”苏坤听小余氏张口就是银钱,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城南的那五十亩不是还有些出息,之前通州的宅子也出了一些钱,怎么会连修宅子的银钱都拿不出呢!”

  “那是老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小余氏两道细眉挑的更高,“这一家子的嚼用,冲哥儿的药,老爷的应酬,样样都要银子,家里这几年哪里就有结余的。”

  “那……你的嫁妆,还有雪娘的嫁妆呢?”苏坤想了片刻后,腆着笑脸凑近了小余氏,压低声音问道。

  小余氏一听嫁妆两字,眸光就变了,再一听后面跟着的雪娘,浑身又是一僵,巴掌大的小脸上,哪里还能看得到半分血色。

  她轻轻的咬了嘴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别过头去,死死捏着绢帕,啜泣起来,“老爷到现在,竟是连我的嫁妆也要惦记了吗?您也不想想,这嫁妆一动用,来年蝶儿要怎么出阁,还有冲哥儿,他说媳妇怎么办?”

  却是绝口不提余雪娘。

  苏坤却也不计较,只是觍着脸继续道,“你说的两个孩子的婚事,那不是还早嘛!再说了,这修宅子才是现在的第一等大事……修好了宅子才能接回阿辞,这接回阿辞,认了祖归了宗,那我们苏家可就是南郡王府正儿八经的亲家,不说别的,只说这旁人的孝敬,王府给的年礼,我们就能收到手软去,到时候,害怕蝶儿嫁不进高门,冲儿娶不上媳妇,要我说啊,这宫里的娘娘,只怕我们家蝶儿也是有希望的!”

  “老爷想得倒是好,可就怕到时候大小姐翻脸不认人!”小余氏心里到底是不安惶恐多过期待,听自家相公想得这般美,就忍不住泼起他的凉水来!

  苏坤却好像混不在意小余氏的凉水,只摸着胡子,笑道,“她私下翻脸不翻脸,你以为我会在乎,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众人都知道我是南郡王府世子妃的父亲,京城第一女神医的父亲就够了!”

  小余氏哼了一声,“那你就不怕你那个好女儿跟你秋后算账?”

  苏坤轻哼,“我是她老子,难不成她还能去皇上面前告我!”

  小余氏彻底没了话说,只捧着手里的暖炉,扯唇道,“既是你要沾你这大女儿的光,那修宅子的银子你自己筹去,我这里可没有。”

  “那你不是她的母亲,她的亲姨母吗?”苏坤起了,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小余氏的鼻子道。

  小余氏被怼的一哽,半天才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这里就是没有银钱!”说完,也不再理她,直接起身回内室休息去了。

  苏坤坐在暖阁,又是一番气闷,许久后,才站起身来,冲着里间,愤愤地骂了句,“没有就没有!老子去别处借去,到时候真成了南郡王府的亲家,高升了,老子立刻休了你这个黄脸婆!”

  小余氏在里间,将苏坤的狠话听的分明!

  一时恼恨,又砸了一套茶具。

  另一边,楚辞又用了多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回到楚宅。

  因为提前派人递过消息的缘故,她前脚刚进门,陆小郡王后脚就迎了出来。

  将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手里,道,“青四传话时说的并不清楚,苏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辞听他问起苏家,当即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我现在腹中饥得很,可不想提那些糟心事,且等我用过晚膳再说吧!”

  陆小郡王听她这般说着,也消了心思不再多问,直接吩咐哑妹去摆膳。

  哑妹动作麻利,她刚净过手,四五样小菜就上了桌。

  陆小郡王亲自替她盛了一碗碧粳米饭。

  楚辞接过筷子,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用完饭,又看过两个孩子,准备就寝时,楚辞才跟陆小郡王说起苏家的事情。

  陆小郡王听罢后,当即就火了,捶着床柱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家人简直就跟狗皮膏药一般!”

  “你这形容倒是恰当!”楚辞抱着他的腰,赞同地说道。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莫非真的就由着他们想吸血的蚂蟥一样扎在你身上,吸个饱?”

  “自然不是!”黑暗中,楚辞的眼睛熠熠地发着光,“我打算在他们吸我的血之前,我先将他们的血吸足了!”

  “哦?莫非娘子已经有良策?”陆小郡王凑近她,低声地问着。

  楚辞嘤咛了一声,然后示意他附耳过来,“相公,是这样的……”

  一夜漫漫而过。

  之后一段时间,苏家人都没有再来骚扰过她。

  这天,楚辞正在寝房试赏菊会准备穿的新衣。

  还未脱下,哑妹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楚辞一张正红色的拜帖。

  楚辞打开一看,发现又是孟璟的帖子,这一次约得还是德胜楼。

  帖子里说,除了他,觉明大师也会赴宴。

  看到觉明大师四个字,楚辞就想到了还在等她消息的毒王袁晗。

  罢了罢了,就当是为了拜师吧,她还是去德胜楼走一遭。

  刚好,陆小郡王今日也在家中。

  她打定主意,又试过新衣后,便去了书房。

  书房中,陆小郡王正在看书。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含笑道了一句,“娘子来了!”

  楚辞冲他扬起一抹笑来,然后将孟璟相邀,觉明大师作陪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小郡王听完后,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毒王袁晗。

  他合上手里的书,微微蹙起眉来,“娘子是想确定袁先生说的话当地是真是假?”

  楚辞走到他身后,从他后面抱着他的脖子,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知我者,莫若相公也!”

  “既然如此,我左右也是闲着没事,不如和你一起走一趟罢!”

  “可……摄政王的帖子上并没有提到相公的名字……”

  “那我就在楼下包厢等你可好?”陆小郡王猛的一拉,直接将楚辞拽进怀中,用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楚辞被他咬的发疼,忍不住去拧他的耳朵,恨恨道,“你是属狗的吗?”

  “是啊!”陆小郡王又在她脸上咬了一下,吃疼笑道,“娘子你就是我的肉骨头,我恨不得年年岁岁,日日夜夜都啃着你!”

  ……

  此时,德胜楼三楼瑶台居。

  孟璟和觉明大师已经到了。

  两人对坐,孟璟先行了一个大礼,“辛儿的事,多谢大师伸出援手……大师对本王的恩情,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觉明大师双手合十,宽和地笑了笑,“王爷言重了。出家人原本就应该慈悲为怀!”

  “可那日……到底是本王对大师不住!”

  “事情已经过去了,王爷不必记挂在心!”觉明大师就像早已经忘记了那件事一般,脸上表情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孟璟见他混不在意,心中反而更加愧疚,又行了一个大礼,“大师高德,本王佩服至极。”

  “阿弥陀佛!”觉明大师脸上的表情更加清淡。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

  孟璟想着面前大师曾经为辛儿和小尔批的命格,沉思片刻后,试探着道,“大师今日能否为本王批一命?”

  觉明大师闻言一愣,“不知王爷想问些什么?”

  “姻缘。”孟璟淡淡吐出这两个字,“本王想问问自己的姻缘。”

  “这……”觉明大师看了一眼他的面相,语气登时吞吞吐吐起来。

  孟璟身子瞬间绷直,“大师不妨直说,本王的姻缘可是实在不好?”

  “这倒不是!”觉明大师摇了摇头,“王爷的姻缘并非不好,只是有些卡坎坷罢了!”

  “坎坷?”孟璟想到祈心,再想到楚辞才,沉顿片刻后,疑声道,“那不知,本王最后会与哪位姑娘修成正果?”

  “佛云:不可说!”听他问到此处,觉明大师却是摇起了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天机能猜不能变,王爷只需要按着自己的心去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就可以了!”

  天机能猜不能变……

  孟璟咀嚼着这七个字。

  却着实想不明白,觉明大师到底想告诉他些什么。

  难道,他心里已经看出来了,却碍于别的原因,不能告诉他?

  可这结果,到底是他愿意的?还是他所不愿意的呢?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韩赭的声音,“世子妃,王爷和觉明大师已经到了,您请进!”

  之后,不过须臾,楚辞便进了屋内。

  在他们两人面前站定后,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王爷,见过觉明大师!”

  “世子妃请坐吧!”孟璟指向屋中最后一个圆凳,冲着楚辞说道。

  楚辞敛衽坐下后,饮了口面前的茶水,淡然问道,“不知王爷请了我与觉明大师来,到底是有何事?”

  孟璟听楚辞这般问,微微沉顿片刻后,又看向觉明大师,道,“大师,本王请你来,批命是其一,其二,还有一件事想跟你问个清楚。”

  “你们都是想问老衲与老衲那师兄——毒王袁晗的恩怨罢?”觉明大师一双洞察世情的眸子轻轻地眨了眨,下一刻,含蓄地反问。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璟则直白地道了声“是”,顿顿,又补充,“不过若是大师不想说,本王也不会勉强!”

  “这事,说出来是有些丢人!”觉明大师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娃娃,沉默许久后,轻轻地苦笑了一声,道,“那都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和师兄都是承天寺老主持坐下的弟子,我是二师弟,师兄便是大师兄。”

  “许是我从小出身贫寒的缘故,日常学习,论禅,打坐,总是要落后大师兄一些……那是的窝太年轻,完全没有将读的经书融会贯通,只知道争第一,正下一任住持的位子……”

  “久而久之,心里便对师兄存了怨怼之心。那时恨到极致,真的是恨不得要了他的命,恨不得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绝望之中。”

  “就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大师兄在俗家的弟弟突然患了重病,而他的家人为了继承香火,只好跪求他还俗回家成亲,生下继承人,等继承人成年之后再重新出家,大师兄的心肠最柔软不过,他便同意了。”

  “之后,他的家人果然给他相中了一个很好的未婚妻,那个女子我见过,苏日安算不上人间绝色,但是气质却独一无二的很。”

  “说实话,我见她的第一次,心就动了。可偏偏,那女子是大师兄的未婚妻,我实在是懊恼的很!”

  ……

  “然后呢?”听觉明大师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楚辞对照着袁晗跟她说过的那些往事,忍不住开口追问。

  觉明大师闻言,抬头轻轻地扫了她一眼,脸上的苦涩和悔悟,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他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道,“我实在是懊恼得很,与此同时,对于大师兄还俗的欣喜也在此转变成了毒蛇一般的恨意……那时的我,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条毒蛇啊!”

  “我蛰伏在他的身边,表面是是恭喜他,继续和他谈经论文,等着喝他的喜酒,可实际上,我却趁着这段时间,跟他的未婚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犯下了大错,我用花言巧语引诱了那个美丽的女子,还与她珠胎暗结。可……我终究不愿意因为她坏了修行,放弃唾手可得的住持之位,于是我在她第三次找我,要我还俗娶她时,我给了她一把刀……”

  “再然后呢?”楚辞看着觉明大师揪痛的面庞,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然后她就听了你的话,自杀了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觉明大师听她这么说,却骤然激动起来,他两手紧紧地握着桌面上的茶杯,直将茶杯握的分崩离析,所有的碎片都扎进了他的手中。

  他痛苦地摇头,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给她那把刀,并不是要她自杀的啊!我是想让她,杀了我,然后嫁给师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竟然会用那把刀自杀!”

  楚辞根本没想到觉明大师最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一时愣在当地。

  可觉明大师整个人却像疯狂了一般,突然站了起来,一拳打向房中的柱子,将整个包厢都震得抖了三斗,他背对着他们两个人,痛苦难当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要知道她会自杀,那我当初,一定不会给她那把刀,或者,在给她刀的时候就应该跟她讲清楚!”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眉娘,更对不起师兄,这一毁就毁了他们两个人!”

  “自从眉娘死后,这么多年,我就没有一天睡的安稳过,我后悔啊!”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锦医归更新,105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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