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生活挺好的,只是这话说出来总就变了个味儿。
封晏大概停滞了几秒后,缓缓转身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
慢条斯理的嚼完嘴里的最后一口土豆,她开口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
实在是受不住封晏愈加清冷的眼神,兮也停顿一秒,莞尔,“我……出去看看星星。”
“今天阴天。”封晏无情的戳穿了她。
缓缓染红的耳尖微微一动,她突然凶狠,语气不容置疑,恶狠狠道:“我能看到不行么?”说完,踩踩拖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是脚上穿错了的男士拖鞋显得异常不合脚,且滑稽。
*
冬天的天空很高,遥不可及也冷不可触。整个封宅都像是和黑夜融为了一体,没有丝毫不协调。
兮也倚靠着略微冰凉的墙壁仰头看着黑夜出神,刚刚在屋里的温暖一瞬间被瓷砖的温度击退弥散,让她在短暂的梦境里惊醒,回归依旧淡漠的自己。
“姐?”斜对面传来不确定的声响,带着疑问。
脚步声由轻缓变得笃定起来,兮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兮也。
看到墙边单薄的身影,他皱了皱眉,把身上的毛毯拉了下来,也没管兮也的眼神,径直将毛毯披在了她的肩头。
这几年兮也不在,他身高长得飞快,现在已经比兮也都要高一个菠萝盖了,兮也在女生里可不算矮,小时候孩子群里有句话叫“天塌不怕,也姐来顶。”,后来长大更是出挑。
倪尔还经常逗她说:“178,一起吧,你看你的身高多温柔啊!”
今天近距离才发现以前家里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子已经这么大了。
“我不冷,你披着吧。”说着就要把毛毯拿下来,兮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声音一提,眼眸一瞪,横眉冷对似的,“脱什么脱!你冷!穿……穿着!”
第一次被向来怕她的弟弟凶了一下,还有些一愣一愣的,恍若梦中,她轻眯起眼,粉唇翕动,“你家长会——”
话还没说完,兮望立马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合掌求饶,哀怨道:“姐我错了!我不该凶你!不该瞪你!你别不去啊!”
??眼前的人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嘴角轻轻抽了抽,只觉得好笑,“我就是想问,你家长会几点结束,如果早,我回趟家。”不知道为什么,话末总有些隐忍。
兮望蓦地僵住,原来……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拳缓缓松开,似是自嘲,“这样……家长会四点左右结束。”还有想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想告诉她爸妈很念她,他也是……
她点点头,回身想走,刚踏出一步又停了下来,寂静的长廊里甚至只能容下她那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其余情绪似乎都被黑色吞没。
“冷,披着回房吧。”把毛毯披回兮望肩头,拍拍大男孩的肩膀,背影没入黑暗,一滴不剩。
卧室——
浴室氤氲着热气,一道道水渍划过,留下了沟壑般的痕迹,镜子里是破碎不堪的自己。
兮也尽力凝眸静静看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不甚清晰的声音,混着敲门声,“你是要蜕皮吗?”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蒸桑拿也不带这么久的,还不得晕过去……
!!!
敲门的声音突然剧烈响动着,夹杂着低沉的按捺不住的紧张,熏染在白雾蒙蒙的空气里,“兮也!兮也!你开开门!你没事吧!”
不知道怎么了,兮也是想回答他的,可是张嘴的那刻,眼前似乎有无数个破碎的镜子,每一个里面都是不同的自己,唯一一样的是都破碎不堪,而舌根像是被人残忍割去,喉咙被死死扼住,像小时候看的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一样,发不出声音。
浴缸都变成了模糊的泡沫,所有的一切都在扩散,从边缘扩散,在眼中逐一失去存在。
门外的声音愈来愈响,像雷声雨点,却愈来愈空旷。最后看到的是那道疤痕,额角的疤。
*
“黄医生,她怎么样?”封晏眉头紧蹙,薄唇紧抿,周身都泛着微微寒气,气压极低。
黄医生收回把脉的手,看了看兮也的眼睛,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没什么大碍,在浴室高温低氧的情况下这么久晕堂很正常,不过她心血太虚,面色也淡,长此以往体虚是早晚的事,等会儿我给她配一副药方,每日一次煮汤,有益气生血的作用。”
气血不足……心血虚……体虚……,每说一个词都让封晏的眉心深一寸,所以这五年她就是这么好好照顾自己的?
送走黄医生,回到房间,看着床上面容安静的女人,轻叹了口气,本来就够冷的了,睡着后就更加静得可怕了。
洗澡前穿着高领没注意,那白皙秀颀的脖子上隐隐约约闪烁着冷银色的光,顺着银链轻轻拉出来,上面是一枚钻戒,是他们结婚时候的戒指。
只是旁边这个黑色的圆珠子没见过啊。
收回神后,给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边沿的被褥,生怕漏风受寒。
眉眼略略疲惫的把衣柜里挂着的鹅黄色旗袍收了起来,把浴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顺带关掉了智能闹钟,房间陷入黑暗。
*
“滴滴,滴滴,滴滴……”
睡梦中惺忪醒来的兮也扫过床头,力道没控制住直接把响着的手机给扫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地毯,手机才没有宣告退位。
依稀记得昨天晚上她好像是晕了过去,看到了封晏,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一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安稳,被梦魇纠缠不止。
虽然是联姻,但是他俩从结婚开始就没有分房或者分床睡过,此刻看着身边平整没有人气的位置,有些发愣。
今天还要参加婚礼的,昨晚因为自己的意外状况,衣服也没有试,现在八点不到,应该还有时间,利索的从床榻的禁锢中脱离,趿拉着拖鞋就进了浴室准备洗漱。
在衣柜里倒腾了半天没找到衣服,倒是在旁边小桌上看到一杯咖啡,应该是封晏的吧,除了他也没人会来她房间的。
早上喝点咖啡醒醒神倒也不错,闻着怪香的,她从杯架上拿出一只倒扣的咖啡杯,倒了点进去。
抿唇品尝,苦的兮也眉毛都扭曲成了弯弯的两条,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攥紧。
“你怎么起来了?”还没缓过劲儿来,那道低沉的音色就在身后响起。
侧眸看到兮也手里的杯子,他立马疾步走过来把那杯子夺了过去,“你怎么喝这个?!”似是急了,表情都有些严厉。
手里霎时一空,神情一顿,“就醒醒神,尝一口。”
“特浓espresso,挺能忍。”兮也扬眉看他。
刚喝第一口就尝出来了,这么苦的咖啡非意式浓缩所属,记得进修的时候她也最常喝它,别的不说,提神作用是真的难有敌手。www.ýáńbkj.ćőm
封晏欲言又止,把咖啡拿走,递了碗黄黄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汤过来,言简意赅,“喝掉。”
“这什么?”兮也对未知的东西天生带着点抗拒。眉眼间是明显的嫌弃。
封晏单手举着碗,想到兮也她妈之前跟他说过的,千万不要让兮也喝药,这无异于要她命。伸手摸摸后脖颈,偏头四处环视着,“这爷爷给你煮的……特制红枣汤,甜的。”虽然黄医生不太同意,不过还好他偷偷放了三颗冰糖。
看着碗上漂浮着的三个大而红润的红枣,她接过了汤碗。
咕嘟咕嘟,这味道怎么喝着涩涩的……也没有很甜啊。
压下心里的疑惑,还是一碗见了底,毕竟是封老爷子煮着,怎么也得喝,拂了老人的面子实在不好。
“对了,”兮也出声叫住要走的封晏,“今天要穿的旗袍在哪?”
封晏皱眉,“今天你就别去了,昨晚晕倒,今天好好休息吧。”
兮也抬手轻笑,满不在乎道:“我没事,昨晚就是浴室太闷一时忘了时间待久了,我现在已经好了。”
背对着兮也的封晏身侧的手青筋微凸,喉结微滚,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我让周姨给你拿过来。”
兮也总觉得他好像有话没说完,那走时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不知道在惋惜什么,说不清楚。
*
别说,这鹅黄色旗袍真是一丝一寸都做的精细至极,针脚细密而灵动,完全没有限制活动,腰垮的尺寸也刚刚好,把兮也凹凸苗条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腰若约素,开衩也不高不低。像是陌上花,轻灵灵的勾人,温柔小意与冰凌冷傲融洽的刚刚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最别致的是在肩窝处有一黑一白似是围棋子的刺绣,黄色桂花包围着,毫不怪异,更显得别具一格,像是专门为她而存在的。
下楼的时候,封老爷子刚好在和封晏说话,听到声音纷纷侧目而视,就看到娉婷婉约的兮也从后院走出来,似是踏月辉而来。
封晏眼里的墨色更深不可测,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波涛汹涌翻滚不止。
封老爷子看了他一会儿道:“自己媳妇回家看去,在外面给我收着点。”
轻啧一声,“怂样,正经人谁偷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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