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锦好像逐渐适应了宁霄离开的日子。

  清早起床,去南庄,再回家准时吃晚饭。一个人睡,一个人起,这样的日子他之前过了二十年,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偶尔,还会下意识回头,愣一下,再神色如常地转回头去。

  就好像什么人还在身边似的。

  那一夜的一场刺杀好像是一场幻觉。等天亮之后,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除了宁霄的一具尸体,没有结果,没有后续,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多人并不知道,知道的人也渐渐淡忘。那个晚上留给所有人的印象都在被慢慢冲淡,只有书锦,仍然记忆犹新。

  因为宁霄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蒋山远被判了流放之刑,书青哭哭啼啼地去送他。书锦远远地看了一眼,希望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个狗男男。

  柚儿娶了莺儿,成亲礼是书锦给办的。他又给柚儿添置了一个小房子,将他和莺儿的身契给了他们俩,算是还了他们的自由身。

  毕竟是这么多年当弟弟一样相依为命的存在,他总要多照拂些。

  他看着柚儿穿着喜服的样子,恍惚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柚儿入洞房前,他特意拉住柚儿,仔细叮嘱他:“一定要等喜烛烧完。喜烛烧完,新人才能走完一生一世。”

  柚儿懵懵懂懂,只知道一定要听少爷的话。

  洞房里的红烛燃了一夜,书锦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了一夜的呆。奇书屋

  到了秋天,梁松玉在乡试中得了榜首。

  书锦不由得想,如果宁霄还在,他应该也能中吧?

  应该也会拿到很好的名次,说不定,还能和梁松玉争一争榜首。

  毕竟他那么聪明,随便就能想出计策来帮助自己脱离困境。

  不过也好,宁霄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要学习,若是他从此能过上咸鱼日子,便也算是一件幸事。

  放榜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店里帮忙的江言红着脸向书锦请假,说要给梁松玉办庆功宴。书锦这才知道,原来从小被卖到青楼、对周围充满警惕和怀疑的小野猫也找到了自己的家。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又到了年底。

  年底的时候,有好几家铺子的管事不约而同地找上门来。

  “书少爷,这些都是之前宁公子投资后,到了年底应得的分红。”

  书锦认得这几个铺子,都是云城里各行各业数一数二的门面。

  他微微有些迟疑地接过几位管事手中的银票。

  都是几千两的,数额很大。

  他有点怔愣:“这也……太多了。”

  几位管事的躬身施礼:“是啊,但这都是书少爷应得的。之前宁公子不仅给我们投了钱,还教了我们一些技巧,叫什么……融资售股,我们一开始也没太明白,但是操作下来,一年利滚利挣得可真不少。”

  书锦是知道这些金融手段的。

  当时宁霄都掰开揉碎了和他讲过。

  他也问过宁霄,南庄要不要也这么干?

  宁霄说不要。他说,这样的方法,终归会有一部分的控制权和决定权落在别人的手上,只有百分之百由自己把持着,铺子才真正属于自己。

  他说,南庄是咱们娘的心血,当然要牢牢地把握住,千万不能让别人沾染了。钱我可以挣很多,你只要安心经营就好,不够的,我再挣。

  书锦将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看向几位管事:“可是当初是宁霄同你们签的字据,如今他……不在了,这么多钱,就这么,直接给我了?”

  有一个管事的掏出凭据来给书锦看:“书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宁公子当时同我等立字据,填的受益人便是书少爷的名字啊。”

  书锦接过来一看,上面填的名字确实是自己。

  熟悉的字迹懒洋洋的,“书”字缺了笔画,正是宁霄的手笔。

  这人……

  原来有人会一早就已经替自己铺好了路,哪怕他突然不在了,自己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地过下去。

  看着是那么懒洋洋不愿意动弹的咸鱼,其实内心的规划,比谁都要前。

  书锦握着一沓银票,沉默了良久,只记得当晚的月色很美。

  自己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共赏的人。

  第二年春天,梁松玉要进京参加会试。

  江言来南庄向书锦告别,语气中带着不舍:“阿锦,我要走啦,以后肯定又要你自己一个人盘账了。”

  他学了大半年,上手已经很熟练,帮书锦分担了一部分的账务,两个人一个负责进货,一个负责销售,配合得十分默契。

  书锦摸摸他的头:“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江言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如果松玉考上了,可能就……”

  书锦肯定道:“肯定可以考上的。”

  梁松玉是宁霄亲口认证的才子,被拥有上帝视角的宁霄肯定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他想了想,又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江言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问他:“你……不要南庄了吗?”

  书锦知道,他其实想问的是,你不要宁霄了吗?

  所有认识的人都觉得,南庄里也有宁霄的心血,书锦管理着南庄一天,便是记挂着宁霄一天。

  书锦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一笑:“我不想只拘于云城,我想要将南庄开满天下。”

  是宁霄曾经这样对他说的。

  当时男人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将书锦的发尾在指尖绕来绕去,笑着对他说:“书小锦,不要只看云城一座城,你且放眼天下,将南庄开得遍地都是才是真本事,我觉得你可以。”

  那个时候他提了一个词语,叫“连锁店”。

  书锦认真对江言道:“我要将南庄,开成连锁店。”

  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宁霄。

  进京的路程并不顺遂。

  主要还是书锦,无论他如何注意身体,后天如何调理,到底是先天不足,舟车劳顿之下,时不时吐一吐病一病,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他又生性要强,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别人的进程,便极力不让梁松玉他们放缓进京的速度。

  梁松玉没办法,只好让江言照顾着书锦,等一行人按照原计划到了京城,书锦已经清减了许多,面颊微微凹陷,颧骨变得明显起来。

  江言冲他开玩笑,说自己的容貌终于能暂时压过书大少爷一头了。

  书锦笑着去捏他的脸,心里默默道:反正又没人看。

  就算只剩一把白骨,也是无所谓的。

  梁松玉很快又在春试上夺得了状元。

  清冷如玉的状元郎,被好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朝廷官员榜下捉婿,却礼貌地摇头拒绝,回家给某只炸了毛的小野猫顺毛。

  直到有一日,他拿着一张请帖问书锦:“皇商宁家设宴,许带家属,书大少爷要不要去?”

  书锦听到这个姓氏,微微恍惚了一下,问:“是那个号称玉堂金马的京都第一皇商吗?”

  梁松玉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将南庄开成连锁店。经商之道我并不太懂,只是想着,若是能同宁家搭上线,也许会对你有帮助。书大少爷要不要一起去?”

  书锦浅浅一笑,指着请帖上的“家属”二字:“你带江言去就好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若是去了,像什么话。”

  “昔日在云城,宁兄为人有趣,胸有沟壑,待我也甚好,时常接济,还促成了我与江言的缘分。”梁松玉道,“如今宁兄虽然……但我,其实已经把二位当成家人来看待了。”

  书锦看着面前清清冷冷却神情诚恳的新科状元,半晌,点了点头:“那我便同你一道去。”

  宁霄是有多好,好到即使他去世了,依旧有人惦念着他的旧恩,来照拂自己。

  ……我好想你啊,宁霄。

  皇商宁家设宴之日如期而至。

  有人看着梁松玉身后跟着的江言和书锦,一个清冷,一个美艳,各有各的风情,便难免嫉妒,阴阳怪气道:

  “新科状元好福气,有如此两个漂亮美人作陪,怪不得京中的大户之女都入不了眼。”

  梁松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牵住江言的手安抚,同时朝书锦略带歉意地点点头。

  书锦冲他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花园里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傻子突然抬头:“哪里有漂亮美人?”

  旁边看着他的老嬷嬷赶紧道:“没有没有,这里哪有人讲话?小少爷肯定是听错了。”

  富贵滔天的宁家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已经二十二了,却偏偏是个神智不全的傻子。

  “不可能!我刚刚听到了!”那傻子推开老嬷嬷就往前厅跑,“漂亮美人!漂亮美人!”

  “唉,小少爷!小少爷你慢一点!”老嬷嬷急忙在后面追。

  可她到底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眼睁睁地看着傻子嘴里嘟囔着“漂亮美人”越跑越远。

  “唉!小少爷!你慢一点啊!小心别撞着人……”

  书锦觉得大堂里有点闷,向梁松玉说了一声,想要出去透口气,结果刚拐了一个弯,就被另一边急速冲过来的人狠狠地撞翻在地。

  他的头在拐角处的墙角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顿时便失去了知觉。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美强惨炮灰被穿书咸鱼宠上天更新,第五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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