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直在公主府外站成了雕像。
府里的老嬷嬷出来相劝的第十三趟，无奈地说：
“公子，你若担心，就进府来瞧瞧。”
一直站在这里，总不是回事。
穆直不说话，老嬷嬷狠狠心，说道：“公子当真打算，活着不再相见吗？”
穆直终于说了这些天以来第一句话：“人都是会死的，我见与不见，无甚区别。”
老嬷嬷：“那公子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什么？”
穆直：“为她扶灵。”
老嬷嬷被穆直耿直的话语噎住。
“皇帝驾到。”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划破天际。
公主府前的街道转瞬变得热闹起来，满是宫女、太监、侍卫。
还有最后面，高贵的帝王车架。
紫檀木珠帘后，华美威严的肃文帝惊讶的声音传出：“这是唱哪一出？”
老嬷嬷心里头先是沉了一下，想到两个月前玉京城中发生的事，又心安下来。
穆直没有丝毫逃犯的自觉，完全无视了肃文帝，依旧自顾自站在原地。
不说话，不行礼。
一只冷白色的修长手掌拨开珠帘，露出肃文帝四分之一的脸：
“朕看这位仁兄面善的紧，朕正要去探望皇妹，这位仁兄一起吧。”
穆直看见珠帘后的人，眉心狠狠一跳。
穆直跟着肃文帝进了公主府。
帝王的随从俱都等在外面街上。
老嬷嬷慢腾腾地关着公主府的门，恍然瞥向东南的方向。
东南过两条街，就是菜市口，玉京重罪之人，斩首行刑之地。
两个月前，菜市口忙碌得仿佛菜市场。
砍头的人，比商街买菜的人还多。
玉京很久没砍过那么多头了，还都是贵人的头。
世家之首的许家，煊赫一时的柳家，几天功夫，被杀绝了。
大厦倾塌的速度，堪比十几年前的苏家。
老嬷嬷将公主府的门牢牢关死。
穆直盯着一身龙袍，华美威严的肃文帝，眼底遍布复杂的情绪，良久不语。
肃文帝没事人一样走在前面，口吻完全是故人的熟稔：
“好久不见啊苏公子，不对，现在该称呼你穆寨主才对。”
穆直声音冷淡：“世上已无苏执。”
“行。”肃文帝应了声，继续走在前面。
穆直望着肃文帝的背影，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又渐渐清晰起来：
“那位病重的月明公主，是谁？”
肃文帝略略站住，用一种“这还用问吗”的表情看着穆直。
穆直再也忍不住，低叱：“郦月明！你未免太过胡闹！”
穆直从十六年前苏家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玉京。
他知道月明公主常年抱恙，但他只以为这是她在藏拙。
穆直一直以为，郦月明是暗中藏在公主府，经营力量，搅弄风云。
听闻月明公主病危，而且公主府内外确实有油尽灯枯之人的用药，穆直才坐不住。
他知道她一向身体康健，但万一呢，万一她多年苦熬，熬坏了身体呢？
但他万没想到，郦月明竟这么大胆，直接顶替兄长，女扮男装坐于帝位之上！
在珠帘后看到郦月明的那一刻，穆直就想通了。
公主府里的人，恐怕才是……ýáńbkj.ćőm
“兄长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茶，我呢，就喜欢弄权。我们两个交换身份，那正是两相得宜。”
肃文帝，或者说郦月明，转身负手，继续往前走着，叹息道：
“这些年我表面上冷落公主府，又暗中加派人手防范，总算给了兄长一方净土。
可惜兄长身子不好，我找了许多的御医，还是不管用。”
终于到了公主府真正主人，郦风清的寝室门前。
穆直忽然问：“殿下他，真的是自愿的吗？”
穆直的这句“殿下”，指的自然是门内的郦风清，曾经的太子殿下。
郦月明怔了下，自嘲道：“你不信我？是了，若不是我当初暗中夺权，也不会叫许家钻了空子，构陷苏家成功。你，确实不该信我。”
只是可惜，曾经那么无话不谈，两心相许的人啊。
终究因为她对权利的执着，情谊葬送。
帮凶，也是凶。
郦月明转瞬恢复了高贵威严，眉眼间是仙人般的脱尘，又带着王权的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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