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公,认得我?”赵老实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想起身,却又一时起不得。他趴在地上,抱抱拳问我。
“他们都走了,你为何不走?”我紧握着手里的天官印又问。
“都走了么!可是县公大人说,我要是敢离开这里一步,家里人就要被流放。”赵老实手脚并用的朝前爬了几步,眼看到了祭坛边缘,又退缩了回去。
“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惧怕那个县令?往前一步,你就能离开了。”阿俏见赵老实懦弱的样子,不由开口对他说道。
“过去,很多年了么?那我的家人怎么样了?我的娘子还有孩子,都怎么样了?”赵老实朝我们仔细打量了几眼,忽然开口追问起来。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去回答他。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甚至连他们的姓名都不清楚。可就算是清楚,又能如何呢?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就算想找他们,恐怕也找不着了。至于那个县令和衙役,怕是早已经去了两界山,说不准都不知道投了几次胎了。
见我们不答,赵老实急了。他朝前快爬几步,瞬间出了祭坛奔我身前而来。
“你告诉我,我家里人怎么样了?告诉我,你告诉我!”赵老实变得极为狂躁,说话间就要伸手来抓我的裤腿。
“徒弟,莫要迟疑!”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声音,闻言我举起了天官印。
“你,你们跟他们也是一丘之貉。都是骗子,都不是好东西。”见我举印,赵老实朝后退了两步。随后一起身,张嘴冲我厉声喊了起来。他这一张嘴,当时就一阵怨气扑面。我连忙将印挡在面前,那浑浊的怨气冲撞到天官印上当时就是一阵劈啪作响。
“赵老实!”我冲他大喊一句,试图阻止他继续向我发动攻击。
“冤有头债有主,你再乱来我可要动手了。”打心里我其实是同情赵老实的,可现在他的举动,却又让我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值得同情。我素来认为人生充满了不平,可谁对你造成了伤害你就去找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手去发泄心里的怨恨,说实话这种人已经不值得去同情了。
“你到死都不敢反抗,如今却是有了胆子,是觉得我好欺负么?”我朝后退了几步,同时对赵老实冷笑道。
“欺负,素来只有我被人欺负,我何曾欺负过别人?如今,如今我也要尝尝欺负人是什么感觉。就先从你们几个开始,回头等我出去了,我见一个杀一个。这个世道的不公,我所受到的冤屈,全都要你们还回来。”赵老实化作了一团黑烟,黑烟之中连点猩红在那不时闪烁着。他朝我扑了过来,身上那股极强的怨气,在空气中摩擦出一阵炸响。
“天官赐福…”我举起天官印,大喝着准备迎上去。可赵老实的速度忽然之间加快,狠狠撞到了我的胳膊上。我觉得手一松,天官印打着转朝空中飞去。
“噼啪!”仓促之间我只有并指,朝着赵老实点了一指。一道蓝色的雷弧点出,在赵老实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孔洞。可转瞬间,他身上的孔洞却又自行弥补了起来。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做鬼比做人自在。”那一团黑烟凝聚成人型,赵老实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忽然间放声大笑。
“临!”被赵老实打乱了阵脚的我,忽然想起了师父教的那个字来。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我抬手并指朝天一指。正朝下落的天官印忽然停滞在半空,身体开始急速旋转,一道道雷弧随着它的旋转朝着四面八方释放着。这一回,赵老实不敢再继续停在原地不动,而是老老实实的朝后退避闪躲着。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我手指对着赵老实一指,天官印轰然砸了过去。就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
轰隆一阵地动山摇!我的脚下踉跄了几步,烟尘过后,眼前已经没有了赵老实的身影。只有天官印安静的落在我身前不远处。
“不错,知道将师门的法门跟家传的法门融会贯通,我这个徒弟是个人才。”身后传来了师父的夸奖声。师父说着话,上前帮我捡回了天官印,而阿俏则是急忙搀扶着我。同时口中连连问着:“没事吧?没伤着吧?”
“将这临字练到极致,世间万物皆可为你所用。”师父将印交还给我说道。
“搬山卸岭也行?”我接过天官印,用袖子将它身上的污渍擦抹干净问道。
“理论上可以,不过为师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法门。不,到了那个程度,已经可以称之为神通了。真到了那一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脚步?不过世事公允,冥冥之中有股子力量在掌控着世界的平衡。有人真掌握了神通,那么必定会有另一个掌握神通的人来制衡他。我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因为到那时候,百姓们会过得更加艰难。或许数千年之间忽然那些神仙们烟消云散,便是因为如此吧。天道制衡,容不得他们高高在上。”
“走,此事已了,该是跟我回师门,叩拜祖师的时候了!”师父感慨几句,将剑归鞘缓缓而行。
“您没事吧?刚才我们在山下听到一声巨响!”下到半山腰的时候,迎面走了一群人。
“不是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么?这边的事算是妥了。不过恕我直言,接下来怕是还有麻烦要去处理。”师父有些不悦的朝他们看看,随后将那带队的汉子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您老人家!”那汉子对师父抱拳说。
“我?大事你找我,小事你找他。忙碌了一辈子,如今有了接班人,总该轮到贫道颐养天年了。”师父抬手对我一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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