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委婉的表达了这个意思,乔玥神情难辨的让他退下了。
葬了陈汉溟和四百禁军后他们就赶往了汴京回到宫里,路上天子中毒的消息已经被传了出去。
南阳人多眼杂,这个消息泄露了她也不意外,就算要瞒以小天子的身体状况也瞒不住。
她先是去看了小天子,少年脸色苍白的躺在锦被中,嘴上乌黑发紫,精雕细琢的水墨丹青被污黑了一块。
见她进来,小天子勉强一笑,“阿姐…”
乔玥点点头,帮他捻了下被角,又摸摸他的头,“昨日你半夜烧起来了,现在感觉好些没有?”
乔垶微微摇头,毒在他身上肆意游走,他的胃部翻江倒海经常有种想吐又吐不出的感觉。
这种毒叫千色香,和陈汉溟的效力不同,这种毒无色无味,中毒后闻到任何的东西都是香的,偏偏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几百只小虫子在啃噬,如果超过解毒时间,这种毒就开始坏死身上的器官。
据青龙寨剩下的人交代,这毒也是猴三研制的,且无解药。
乔玥知道他此时并不好受,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只好沉默的陪着他。
小天子的眉蹙起,痛得面部肌肉狰狞了下,这痛刺激到他的头疾,他眼前浮现虚红来,神情暴戾凶狠配上乌黑发紫的唇色骇人至极。
他许久未发作的头疾好像都攒到一处了,让他痛不欲生。
为了缓解疼痛他用头朝床柱上撞去,才撞了一下就撞进柔软的掌心。
乔垶眼底猩红,他迷蒙地睁开眼眸,声音低颤,“阿姐…好疼啊…”
脑袋疼,胃疼,身上也疼。
还想吐,鼻子前全是香味,熏得他想作呕。
他无意识念叨着“疼…好疼。”头又开始撞床柱,撞到得始终是一片柔软的掌心。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乔垶才冷静下来,他干呕一声,身侧立马替上痰盂,他吐了个昏天黑地,呕到最后全是胃里酸水。
殿内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吐完了才看到捧着痰盂的是阿姐,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清亮的眼眸都红了一圈。
这次是难堪、委屈的。
他声音颤抖,“我…我很恶心吧…”
吐得那样脏,还发疯,小天子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神情失控。
乔玥扔完痰盂就见他这幅样子,她温柔的摸上少年的脑袋,声音轻柔的安慰他,“没有的,阿幸最干净了,等会就喝药好不好,喝了药你就好很多。”
小天子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他安静得躺在柔软的被子里。
对于她说的喝药也是乖乖点头,殿内二人都清楚他的身体情况,作为天子他比谁都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可谁都没有提起,像是在掩埋一场虚假的事实。
…………
乔玥正式接手了大梁的朝政,她同小天子一般手段凌厉的分裂张宰相手中的权力。
朝堂上有不少大臣都觉得她疯了,这时候还想着抢权力,凉邱和丹炬马上就要打上来了!
江北城最终还是没有撑住,这场战役中阵亡了五位将领。
百万大军进了城门就开始屠城抢劫,女人小孩是他们的目标,短短两天江北城只留下了少部分的青壮年,他们神色麻木的被套上链锁。
那一夜城里的血渗透了每一块青灰的石面,哭声四起,刀剑挥舞就带走一条人命。
这些大梁的朝臣终于知道怕了。
于是他们开始变卖家产,准备马车,甚至还有人暗中投奔了丹炬和凉邱。
乔玥开始收拢权力就是为了防止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把大梁卖了,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这些人没领悟,反而积极的去舔其他人了。
对于她的动作,张钴也没有表示,沉默着任其发展。
朝堂风云变幻,前线也是如此。
江北城被破后,一群将领转战了南阳城,如今连汴京的战力都被抽调出去了。
乔玥把卫明军一分为二,留一半人马在皇城保护小天子剩余都遣上了前线。
但更多人都心知肚明,南阳多半也是守不住的。
差距太大,光是人数上他们就差了太多了。
乔玥对此心中有个想法,她压下心底还未找好时机。
这日处理完朝政,她接着去太极殿看小天子,在殿门遇到了一个女子。
她穿着素色宫装,头上簪着珠花,眉眼柔和,轻佻眼眸看来时眼尾的小痣漂亮得惑人,温柔做骨,媚意自生。
乔玥一愣,好半响才想起这女子是谁,她不着痕迹的蹙眉,不明白这个时候她来此是做什么。
那女子眸光带了惊讶,随后她俯身行礼,带着笑意道,“见过长公主。”
乔玥颔首,语气冷淡,“陛下身体抱恙,以后还是少来太极殿走动为好。”
“殿下说得是,不过此行是陛下通知妾身来的。”她展颜一笑,那颗小痣竟奇妙的与乔玥有几分相似。
乔玥震惊到呆滞,一时想歪了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女子轻轻一笑,“殿下不要误会,陛下就是请妾身去那坐了会,陛下如今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陛下不想说,妾身是知道的,但不知殿下您知道吗?”
这一番话说得和绕口令一样。
乔玥微微抿嘴,越过她就要进殿内,身后传来轻柔的一声反问,“您猜,从不近女色的陛下为何会收留妾身?”
大殿门被合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乔玥面无表情的站了好一会,才抬脚往里走。
里面是阵阵痛苦的干呕声。
小天子苍白病弱的脸色衬得唇色越发乌黑,他眉眼间都带了暗沉的死气,虚弱的躺在锦被里望着床梁。
桌上是空了的药碗和凉了的海鲜粥,那碗他最爱的海鲜粥如今食之无味,闻之欲呕。
他的每一刻都是艰难求生,对小天子而言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
他每天按时喝着调理身体的药,身体却越来越差。
偶尔来时,乔玥会撞见他空洞无神的眼眸,就和此刻一模一样。
她走近时,小天子就牵起一抹笑,把一切都遮在笑里。
“阿姐…”
他笑得很乖,清澈明亮的眼眸带着清浅的笑,忽略掉他不正常的唇色,那真是一个岁月静好的美少年。
乔玥的心莫名被刺了下,她语气不太好,“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少年一僵,面上的笑僵硬的挂着,他的神色空洞了下,显得无措又慌乱。
乔玥说完就后悔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情绪,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就恼怒了下,她立马道歉,“阿幸…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年明显没信她,但还是努力笑得乖巧,尽量装作没事的样子,“没关系…阿姐。”
乔玥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低迷,“我知道不开心…不开心就不要笑了,阿姐不希望到最后你都开心不起来。”
小天子沉默下来,这是他中毒后第一次在她面前彻底放松下来,没有带着一丝的伪装。
他说,“我好累啊…”
很累很累,做个好陛下真的好累,这么活着也好累…
他每天躺在这动弹不得,像个废人一样。
乔垶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活下来,他开始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去江北城,会不会死的人就会少点,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
他清澈明亮的眼眸含着破碎的泪光,从眼尾滑落至鬓发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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