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的挣扎下来，他手腕的肌肤被磨破，流出的鲜血也已经干涸。
她握住了他的手，查看着手腕上的伤口。
“疼么？”
景寒川的手微微抽动，似乎是想要将手从凤瑾的手里抽出来。
可是刚一动，就想起了凤瑾方才的话。
“不……不疼……”
景寒川是真的不觉得疼。
他只是害怕，他害怕凤瑾这个人。
但看着凤瑾此时满脸的无奈，他又将她抱得更紧。
仿佛只要他放了手，便又会坠入到无边的深渊里去。
“太子殿下……臣错了……臣知道错了……”
他牙齿发颤，反复的解释，“太子殿下息怒……”
凤瑾摸了摸他温热的脸颊，轻声说道：“本宫没生你的气，放心，本宫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景寒川眼睛里空茫茫一片，“太子殿下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很快就有小宫女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当看到景寒川像只乖巧的猫儿一样靠在太子怀里时，那小宫女都吓了一跳。
在他们这些下人的眼里，这位景世子倔得很，身上又有些很单纯的愚蠢。
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时间里，这位淮南王世子竟然被太子糟践成这幅模样。
然而此时，景寒川对旁人的目光已经毫无所觉。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凤瑾，脸颊靠在凤瑾的肩上，一言不发。
反倒是凤瑾，察觉到了小宫女的眼神，警告一般的看了过去。
凤瑾眼眸里染着寒霜，声音却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把药给本宫吧。”
小宫女被吓得不轻，面上却不敢声张，只是颤颤巍巍的将药递了过去。
凤瑾淡淡的吩咐，“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
小宫女逃命一般的离开了。
凤瑾继续笑着对景寒川说道：“先松开本宫，你身体不好，该喝药了。”
景寒川连忙松开凤瑾的腰，乖顺的靠在床柱上。
“臣喝……臣喝……”
他甚至都不问凤瑾给他的究竟是什么，就想接过来一饮而尽。
谁知凤瑾避开了他的手，笑着从银碗中舀了一勺喂给他。
“乖乖喝药，嗯？”
凤瑾将药喂给他，眼睛缓缓的眯起，面上带着满意的笑意。
等药全都喝完了，凤瑾才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发顶。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什么都过去了。”
“别走！”
景寒川突然拽住了凤瑾的衣袖，声音畏惧又急促，“太子殿下别走！”
“嗯？”凤瑾笑着转过身来。
景寒川直接从床上扑了下来，跪在了凤瑾脚边。
“求……求太子殿下别走……”
他跪伏在地上，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显得身子骨愈发清瘦。
“求您了……太子殿下……别走……”
凤瑾垂眸注视着他，眼里闪过一抹微光。
最终，她弯腰亲自将他扶起来，摸了摸他脸上的泪痕。
“好，本宫不走，本宫陪着你。”
凤瑾把他扶到床上，轻声安抚着，“本宫会一直陪着你的啊。”
“谢太子殿下……”
景寒川睡了整整一天，到夜深时才醒。
此时凤瑾正靠坐在床上看折子，一对上他的眼神，凤瑾就知道，景寒川这是彻底清醒了。
“醒了？”凤瑾的语气里满是笑意。
昨天夜里凤瑾在他身上用的药，的确是可以让人短暂的失去神智。
不过在彻底清醒之后，那部分记忆却并不会消失。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与恐惧，依旧烙印在景寒川的心底里。奇书屋
景寒川眸光动了动，一双眼眸依旧泛着微红。
“昨夜是臣失态，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本宫觉得挺好。”凤瑾笑眯眯的说道：“你用了药之后的样子，可比你清醒的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话音一落，景寒川下意识的浑身一抖。
可是有些话，在神志不清时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清醒之后反而很难说出口。
好在凤瑾知道他嘴皮子不好使，即使他心里不想，说话时也总能踩到雷点上。
凤瑾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相反，她非常能理解旁人，也能理解旁人的处境。
她能理解，却不会体谅，天生缺乏共情能力。
她做出的一切决定，都是基于理性分析后，做出的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毕竟，她在前世长久的岁月中，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一直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放宽心，本宫说过了，只要你听话，就不会受苦。”
说完之后，凤瑾便向他勾了勾手指。
景寒川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有些抗拒。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轻轻的靠在了凤瑾身上。
凤瑾抚摸着他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且活着吧，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你觉得本宫如今权倾朝野就真的快乐吗？”
闻言，景寒川眼眸一动，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凤瑾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时的场景。
这位太子殿下行事恶劣，却很少有动怒的时候。
寻常时候就算是下再残酷的命令，也总是一副笑模样，仿佛什么事都不能挑动她的心弦一般。
可就是那次，他提到了自己的母妃和妹妹……太子便骤然勃然大怒。
先皇后要杀她、兄弟们要害她，就算是老皇帝，也要算计她……
景寒川只觉得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絮，“太子殿下，臣……”
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凤瑾就突然笑出了声。
“本宫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景寒川：“……”
凤瑾勾着他的下巴，眯眼笑着问道：“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你还真觉得本宫可怜啊？有这功夫，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果然，人类从历史进程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来不会吸取任何教训。
作为一个极端利己的人，凤瑾是真的无法理解。
景寒川这人，明明为所有人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不可怜可怜自己呢？
他天生就跟自己有仇啊？
景寒川连忙垂下眼帘，“太子殿下恕罪。”
面对凤瑾，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自己不慎说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子，只能请罪后又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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