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泱两只手安静的扣在腹前，低垂着头，哪怕陆寅离的很近，也瞧不出此时的她究竟是何表情。
唯有从那半勾起的嘴角窥见一点倪端。
她不信。
陆寅叹气，的确，这只是故事的一点边角，既知逃不过，他也不想瞒着了，左右自己过往的糟糕糗事被她知道的也不差这一两件。
于是，他说出一句惊天之言。
“是我记错了，早年陈兰英并未帮我什么。”
听他这样一说，锦泱才抬起头，“九千岁别拿我当傻子，你若是真得皇后照顾，何至于像你曾说过的，连点饭食都没有？”
陆寅笑着点头，诚恳认错，他挪腾到锦泱身边，握住她的手，语气颇为欣慰，“泱儿料事如神，当真是女中诸葛。”
锦泱一把夺回手，冷声道，“少打哈哈，你最好都能解释清楚，包括这大半日你在暗室里都做了什么！”
“为夫真的什么都没做，你来之前，本打算要杀了她的。”
锦泱冷冷笑了一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很熟练嘛，之前做过几次了？”
陆寅被噎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一向没为什么而烦恼过的他这次真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彷徨。
束手无策之下，陆寅似乎想到一个办法，他竖起掌心，字字重千钧，“我陆寅对天发誓，绝无背叛泱儿之事，若有一字谎言，但叫我乱箭穿心而……”
亡字还未出口，一枚软枕兜头砸向陆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更遑论你我这样的。”
亡与不亡陆寅从不在乎，但锦泱后面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般扎进他的心里，“你我什么样？”
锦泱未答，轻飘飘的飘去一个眼神，凉凉的，却带着万钧之势，生生将陆寅的心碾碎摧毁。
“什么样你我心知肚明，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没必要拿出来挑那么清楚。”
所有的心气被锦泱这不留情的话抽了个干净，陆寅的肩膀骤然一垂，滚着喉头的沙哑艰涩道，“那泱儿要如何才能相信？将心剖出来可行？”
锦泱同样难受，但任谁亲眼看见心爱之人将一个衣不蔽体的宫女压在墙上还能淡定？
何况他同样只穿了一件不得不让人怀疑的里衣。
锦泱当时脑子很乱，并不想同陆寅争辩什么，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又或者让人查一查陆寅的行踪，不想他执意要见自己，如今又坐在自己对面。
陆寅见她久不出声，心火几近烧昏了头脑，铿锵一声，他抽出随身带的匕首，高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胸口猛力刺下，眨眼间便已刺破皮肉。
伴着一声闷哼，锦泱惊慌失措的扑了过去，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连制止的声音都来不及。
“陆寅！！！你这是做什么！！”
锦泱突然朝外高喊，“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陆寅抬起手还要再刺，锦泱直接抬手抢过匕首，往地上一丢，颤声质问，“你想死是不是？！”
陆寅抿着唇笑了，染了血的手温吞吞的覆上锦泱的手，“想剖开心，给泱儿看。”
“你这个疯子！”
锦泱气急的甩开他的手，似乎是动作大了牵扯到伤口，陆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锦泱霎时没了脾气，又挨过来，拿帕子在他伤口周围轻拭，可却是阻止不了血迹蔓延，汩汩的血从破了洞的胸口处一直往外冒，怎么也堵不住似的。
锦泱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滚，她气的一下子摔了帕子，伏在陆寅腿上崩溃大哭，“你真是有病！”
“这不是没剖出来呢么，快别哭了。”
“你还想真剖出来？好好好！你剖好了，你死了我就带着祈安改嫁！让别的人揍你儿子！”
陆寅哪里真会去剖心，他下手极有分寸，看着可怕，实则都是皮外伤罢了，以他的体质，养几日便会痊愈。
见锦泱情绪好了许多，陆寅只道这苦肉计并不白费，因此他更‘虚弱’起来，吊气般长喘，气若游丝的往外蹦字，“那小子都当皇帝了，哪个敢揍他？”
看他这样子，锦泱更难受了，怄气自己为何要为了点郁气不停讥他。
如此一想，就更后悔了。
眼眶又隐隐积蓄泪水，模糊一团。
陆寅忽然抬起一只手，分明的指节上沾染着暗红的血，有些颤抖的抚上锦泱的侧颊，“泱儿，不要松开我的手，也不要把我重新推回凡尘深渊，若真是有那一天，我还不如死了……”
锦泱又要哭出来，她攥住从自己往下滑的手，哽咽道，“什么死啊活的，你快把嘴闭上，别靠着了，躺一会儿，我去瞧瞧太医怎么还没来！”
她从榻上下来，把陆寅放平，刚刚掖好被角，门外传来念夏的声音，“娘娘，太医来了。”
“快进来！”
太医背着药箱，垂着头跟在念夏身后，待念夏站定，便一撩官袍跪地，“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锦泱迫不及待打断，“近前来。”
“喏。”
床榻上明显躺着个人影，太医连头都不敢抬，弓着腰往前挪，待挪到脚踏处，自觉跪下身，从药箱里拿出手枕与绢帕，“娘娘哪里不舒服？”
“再上前来，不是哀家，是九千岁受伤。”
太医把头垂的更低，脚步更轻，暗暗往榻上一撇，正撞见陆寅黑洞洞的眸，登时差点没撅过去！
知道归知道，但这般直愣愣的撞上，他怀疑今夜自己能否活着走出凤安宫。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替九千岁诊治！”
锦泱心里本就急得不行，这太医还敢在原地发愣，当即便毫不留情的斥责起来。
太医认命般往前挪，搭上陆寅垂下的手腕上，诊了须臾，又哆哆嗦嗦提着衣摆起身，弯腰看向陆寅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翻了翻，这才擦着额间的汗退下半步，慎重斟酌片刻道，“九千岁脉相赤热，乃是洪脉之相，需降火降躁即可……”
陆寅突然哑然出声，眉目中却一片冷戾似藏威胁，“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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