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衣着不整,放诞无状,腰背懒散的贴服在椅背之上。

  陆寅安静的坐在那,明明处处都不合规矩,边朗却从中窥出山水墨画的洒脱淡然。

  也难怪皇后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污名满身的风险,也仍同他牵扯。

  边朗愣神,陆寅也不急,他转了转指节转了转玉戒,命宫人送些茶水,而后端起才刚送到自己手边的白瓷彩釉茶盏,揭盖吹一吹,那朦胧雾白的气让那张本就不俗的脸更为妖孽。

  可无论如何,边朗也无法像臣服皇后一样,对这曾绑架威胁自己家小的阉佞俯首。

  因而他稍稍歪过脸,只是抱了抱拳,“臣,见过九千岁,不知娘娘可在,臣有事要奏。”

  陆寅淡淡咂一口热茶,再将其放下,眸光淡然,“娘娘乏了起不来身,有什么同本座说也是一样。”

  其词何等暧昧,如何能不让人浮现连篇!

  况且,此乃青天白日!

  必是陆寅这阉佞……

  主辱臣死,边朗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颊充血,瞬间蔓延全身!

  殿内渐弥漫出尴尬,陆寅唇角微挑,鼻间轻嗤,漫不经心中透着冷与鄙睨,

  “边统领很热?”

  边朗的手攥成拳,猛的抬头,却恰好瞥见陆寅颈上一道未褪的红痕,他凝视那红痕许久,终是忍下情绪,“方大人走失的家眷已经在冷宫找到,据那位冯姑娘讲,她一路毫无阻碍的走到后宫,期间并未遇到任何侍卫,此事非常蹊跷,但因涉及方大人,臣不敢擅自审问,请皇后娘娘裁决。”

  陆寅脸上寡淡如水,他放下茶盏,语气不轻不重,“不必打草惊蛇,派人盯着,总有露出马脚的地方,难道边统领鹌鹑当久了,连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也不懂?”

  虽是问声,但陆寅的声调平直寡淡,没什么起伏,边朗却在那缓声细语中听出太多的嘲讽与鄙夷。

  让人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边朗当初没有投靠陆寅,又能坐稳禁军统领这要职的办法便是,遇事不出头,两边不得罪,做好份内事,处处不掺和。

  可当面用鹌鹑来形容,仍是让人难以接受。

  边朗才脸上才退了的红刹那又涌了上来,不过这次却是气的。

  今时不同往日,皇后娘娘独掌大权,东厂早已退居次位,边朗怒火之下,觉得不必再忍陆寅,他梗着脖子,“娘娘早有交代,此事不可马虎,一有消息,务必禀报,烦请九千岁不要自作主张,禀明后请娘娘定夺。”

  话音甫落,一阵冷风灌进殿内,瞬间吹灭边朗上头的热血。

  此时一名小太监跪身同陆寅请安,“请九千岁安,娘娘说您出来穿得少,担心您冷,特地吩咐奴婢送来手炉。”

  “哦?”陆寅似笑非笑的扫一眼边朗,“还说什么了么?”

  “还说等您处置好这边事情后直接去偏殿用膳。”www.ýáńbkj.ćőm

  陆寅听完站直了身子,淡薄的笑意氤氲开来,漫然的扫向边朗,戏谑道,“边统领,皇后娘娘的命令你听清了吗,你说本座有必要去?”

  边朗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再松开,松开再攥紧,指节攥得发白,极力隐忍。

  可他好像忍不了了。

  他忍了那么多年,自以为乃是皇后收服陆寅,万不成想,一切竟仍是陆寅做主。

  他曾暗暗可惜,可惜皇后为什么要是女子之身,若为男儿,当为明君,他亦曾庆幸,得遇明主。

  可惜,如今看起来并非如此。

  边朗忽觉心灰意冷,竟萌生退隐之意。

  即是要退,心中所有的顾虑尽数消散,他为官数载,绝不想落下个鹌鹑的名号,想起少年时曾许下报国伟愿,边朗挺直腰杆,语带锋芒,

  “此事便不劳九千岁费心了,本官在此等候娘娘用膳后再做回禀。”

  不甚明显的笑意从陆寅脸上划过,他自踏脚而下,踱步到边朗身前站定,忽而抬手。

  边朗以为陆寅要对自己出手,可那落在他身上的手掌却过分轻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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