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铺里就只有几个老仆在打扫着卫生,以及柜台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拨算盘声。
只见范理独自站在柜台里面,沉浸式地看着账本,拨动着算盘,完全不知张斐来到柜台前。
直到一页账目算完,他才抬起头来,摇了摇脖子,忽见面前站着一人,还吓得惊叫一声。
惹得那些打扫卫生的老仆们低头偷笑。
“哎幼!三郎,你怎走路没声呀!”范理尴尬地抱怨道。
“是你算得太投入了。”
张斐一笑,又问道:“员外何时改做账房了?”
范理讪讪笑道:“今儿来得可都是贵客,我怕下面的人没眼力,就站在这里迎客,顺便就帮着算算,咱们账房现在人数也不太够。”
张斐问道:“那今儿咱们赚了多少?”
“还差一点就算完了,但...但目前算出来的可就有四千贯之多了,估计是能够达到五千贯。”说到后面,范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吃像极其难看啊!
他真没有想到,原来茶食人还可以这么挣钱。
如果能够得到官府的支持,这甚至比牙人都要赚钱。
因为人人都要交税。
虽然计税业务之前就已经有了,但那只是空有其名,因为李国忠他们就只是给商税院那边腾一个场地出来,用来收税的,顺便计税,跟在商税院交税没啥区别。
可是他们汴京律师事务所可就不一样,来这里计税,是享有律法服务,价钱可也不低。
当然,比他们自己跑去官府上下打点的钱又要少不少。
故此张斐针对他们提供两种服务,针对中小商人,他提供的是计税服务。
针对大富商,他提供的全面得律法服务。
因为他也知道,大富商是另外的玩法,不可能说找了你们计税,就不去打点,他们还是会去打点的,因为他们要得到更多。
大富商要的是一个保险,不是针对那一点点税。
另外,还有版权计税。
而汴京律师事务所付出的成本,是未来的服务,收入几乎都是纯纯利润。
当然,今天收入特别高,那是因为张斐谈妥了几个大富豪,人人都是充值三五百贯,过些时候,营收肯定会回落,但是,当人数上来之后,营收又会稳步增长。
张斐笑道:“别忙着高兴,这才刚刚开始,今后咱们的收入只会越来越多,故此你就别在这里算账了,你一个人能帮多少忙,得赶紧将人手找齐,这账房明显太少了。”
比五千贯还多?
范理差点没有哭出来。
发了!
这回是真发了!
范理道:“三郎放心,我一定会马上将人手招齐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又道:“三郎,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什么事?”张斐问道。
“就是许娘子的事。”范理道:“我也理解许娘子是一番好意,但是目前店铺里人手不够,她还带着人去乡间帮那些普通农夫计税,那买卖又不能赚钱,又耗费人力物力,太不划算了。”
这几日许止倩不见踪影,其实就是跑去周边乡村,推广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计税业务,她对做买卖不感兴趣,她还是比较热衷于帮助穷人。
她认为计税业务,对于大富商是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那些憨厚的农夫,是非常重要的,是真的能够为他们提供保障。
张斐笑道:“员外,我们不是白矾楼,我们能提供美味的美酒佳肴。我们也不是典当行,能够提供金钱,我们更不是牙行,可以找来货物。客户为什么要找我们?”
范理回答道:“我们能够帮他们打官司啊!”
张斐道:“李国忠他们也可以啊!”
范理道:“但是他们哪能给三郎你比啊!”
张斐道:“那我的名声又是怎么打出来的呢?”
“当然打官司。”
“帮谁打官司?”
“小四哥,史家,还有那曹衙内。”
“其实主要是李四和史家,是他们的官司,让大家看到我的能力。”
张斐道:“但是我帮他们打官司,并没有赚多少钱,不过,却增加了我的影响力。现在许娘子做的事,是一样的。
如果我能为一个农夫讨回公道,那我也肯定为一个商人讨回公道,因为商人的地位要高于普通农夫。
是,也许我们帮助一千个百姓计税,也不如帮一个富商计税,但是你一定要知道,没有那一千个百姓,我们也接不到这一个富商的买卖。”
范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就是三郎你常常提到的远见。”
张斐点头笑道:“正是。”
“你们在聊什么?”
只见许止倩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张斐笑道:“方才范员外说赚了钱,要提议多拨一点钱给你。”
“啊?”
范理当即懵逼了。
许止倩瞟了眼范理,岂不知张斐是在说笑的,道:“如今钱倒是其次,我需要更多的帮手。”
张斐看向范理。
范理挤出一丝微笑道:“有钱还怕没人么。”
张斐又向许止倩笑道:“哪能一口吃成胖子,这事得慢慢来。来来来,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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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止倩凤目含笑地白了他一眼,又与他来到一间雅座坐下。
仆人也赶紧将茶点奉上。www.ýáńbkj.ćőm
许止倩也真是毫无淑女风范,立刻就吃了起来,在外跑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
张斐不禁笑道:“这可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许止倩灌下一口茶水,“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张斐微微耸肩,没有做声。
许止倩凤目直盯盯地看着他。
张斐道:“恰恰相反,你非常非常讲道理,甚至有些讲理过头。”
许止倩岂听不出他话外之音,哼道:“唯有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讲理之人。”
张斐笑道:“如果你是男儿身,御史是最适合你的。”
许止倩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张斐道:“到时你就会发现,如王大学士、司马大学士他们这些正人君子,也会害怕御史的。”
“......?”
许止倩撇了下嘴角:“他们更怕你。”
“多谢夸奖。”
张斐又问道:“你们进展怎么样?”
许止倩沮丧道:“几乎是白跑一趟,除了以前就认识我的,大部分百姓都不相信我们。”
张斐点点头道:“意料之中,凡事开头最难。”
许止倩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我方才来的时候,听到开封府又响起了鼓声,我还以为你又跑去敲鼓了。”
张斐一翻白眼:“开封府的鼓又不是为我设的,咱们东京这么多人,响一响也很正常啊!”
“可不正常。”
许止倩道:“真正跑去开封府告状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一般都是去使院或者左右厢公告状,除非是重大刑事桉件,亦或者涉及到皇亲国戚的冤桉。”
张斐耸耸肩道:“反正这肯定与我无关。”
最近他真的不太想打官司,他只想早点让事务所和书铺走上正轨。
......
二更天。
王安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如今真是大宋最忙碌的人,不但要建设这制置三司条例司,还得制定法令,同时还得应付那些来跟他吵架的人。
但是这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这活是真不好干。
可是,还没吃上两口热饭,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来人正是吕惠卿。
“恩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王安石是一脸懵逼,但完全不慌,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干。
能出什么事。
吕惠卿道:“两个时辰前,那钱顗跑去开封府告状,说制置三司条例司违反祖宗之法。”
“什么?”
王安石倏然起身,随即是咬牙切齿道:“这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我还就不信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走,去开封府。”
便是大步往门外走去。
刚刚端着热水,准备来给王安石泡脚的王夫人,正好见到王安石气冲冲的出得门来,忙问道:“夫君,你这刚回来,又要出去。”
“有点事要处理。”
王安石无心与夫人解释,气冲冲地就往外面走。
王夫人追喊道:“你好歹也把饭吃完了。”
“没食欲!”
“那你好歹也擦擦嘴,胡子上还粘着饭粒呢。”
王安石大袖往嘴上一抹。
王夫人是深深一叹。
“......?”
......
来到开封府,王安石便向吕公着问道:“那老东西人在哪?”
吕公着面色凝重道:“我已经命人将他收监起来了。”
“晦叔,你来评评理,官家不过是设一司,用于主持变法,他们这也不让,朝中闹完,又跑来开封府闹,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见到吕公着,王安石是既委屈,又愤怒。
吕公着安慰道:“你先消消气,其实我也觉得钱顗做得太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
王安石咬着后牙槽道:“这回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他如今已经不是御史,只是一介布衣,他来此告状,非常分明就有暗藏讽刺官家之意,属大不恭,指斥乘舆罪,还有,也属散布袄言之罪。”
吕公着点点头,道:“以他的状纸来看,判此罪倒也不为过,但是介甫你也莫要忘了,前不久那张三也曾来此告过类似的状。”
王安石激动道:“这不是一回事,人家张三是为史家鸣冤,而那老东西摆明就是要跟朝廷作对,破坏新法,其心可诛也。”
吕惠卿突然言道:“恩师,话虽如此,但对方肯定会揪着张三为例,要求给那老东西一个上堂的机会。”
吕公着点点头道:“吕校勘说得是呀。”
王安石哼道:“这恐怕就是那老东西的目的,他休想得逞,明日我就奏请陛下,降罪于他。”
吕惠卿又道:“恩师,此事恐怕还得做最坏的打算。”
“为何?”王安石问道。
吕惠卿道:“之前钱顗在朝中弹劾恩师,纯属无理取闹,故此官家将他贬黜京城,如富公、文公他们也未说什么。
但是此事已有先例,而且就发生在前不久,此事与他们争,只怕我们不占理,到时候万一富公、文公他们都站出来提钱顗说话,会给官家造成很大的压力。”
对于吕惠卿,王安石还是非常信任的,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吕惠卿憋了半天,才道:“至少不能让他们先请得张三。”
“张三?”
王安石激动道:“你不会以为为师真的会上他们的当吧?”
吕惠卿道:“学生只是认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确保万无一失。”
饱受张三之苦的吕公着是一个劲地点头:“介甫,那张三的手段,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万一真的打到公堂上,张三还站在他们那边,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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