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大粗壮的带刀侍卫如磐石插在两侧,石阶下匍匐了一排瑟瑟发抖的身子。
隐秘的墙角处悄悄冒出两颗脑袋,一颗煞白了小脸,一颗布满了激动。
要完要完,这个时辰明明是早朝时间,老狐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韩望拍拍屁股,踢了一脚还在蹲着的人,瞧瞧这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胆小鬼。
他倒是不担心王爷会罚了他,最坏不过是去了他伴读的资格,刚好遂了他的意。
“你别起来!蹲下呀!”
脚下的人缩成了一只鹌鹑,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那只受伤的手还在抓着他的衣摆。
韩望没了声,一片阴影笼罩在她头上,萧长歌白着脸向上看,身子忽然一轻,自己竟然如同笼中之兔被人轻而易举提拎起来。
又是这个粗臂侍卫,总是带着厚厚的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睥睨的眼睛,也不知那面具下是什么心思。
“若是臣不请,陛下打算何时出来?”
薄凉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但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萧长歌小手绞着衣袖,一个坚硬的东西砸到了脚下,横七竖八地摊开那歪歪扭扭的画幅。
“请陛下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韩望看了看那字符,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小皇帝,内心闪过一丝不忍,上前一步,不大的身子却挡住了小皇帝整个身子。
地上的字帖册子被拾起,少年着急莽撞的神情毫不遮掩,“回王爷,这是我抄的。陛下练习的那份在您的右侧。”
顾弋扬起了嘴角,看不出愠怒,只有萧长歌知道,瘟神的怒火从来都不是面红耳赤和气急败坏,他会冷笑,用最平静的语气托出最残忍的话语。
“顾卿,朕错了,朕不该跑出去......”
鬓边挂着几丝多余的乱发,精致的龙袍也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白嫩的手背擦出了一片红肿,顾弋不由地眸色加深。
“回王爷,是我带皇上出去的!你若要罚,只管罚我好了!”
顾弋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这个冲动的小子,他真是让自己太失望了。
短短几日,这小皇帝当真有本事,竟然轻而易举就收服了不久前还对皇室咬牙切齿的将门虎子,他当真是小瞧了她!
粗臂侍卫如大山般走近,地面都要震上几震,他手上捧着一条只他三分之一巴掌粗的红色戒尺,光亮润泽,韧性十足。
纵使是吃过藤条炒肉无数次的韩望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咽了咽口水,若是王爷当真要罚他,他认了,只是小皇帝却是是被连累的,何况那小子皮娇肉嫩的,要是挨一下不知又要哭成什么样。
“微臣自觉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既然陛下知错了,那臣就不客气了。”
修长的双腿往前伸出一大步,红色的戒尺衬地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更加惨败,如同深深枯骨幻化而成。
瘟神的手很好看,自血洗宫廷的那晚,萧长歌便感慨过,修长,干净,任人一看都不免认为是位手执经卷的谦谦君子。
韩望不过也才十二岁,挺直了胸膛不过也才到顾弋胸前,那威逼的气势让他头皮皱紧,血液加速,祖父张牙舞爪的吓唬在这位面前都不免沦为儿戏。
“伸出手来,陛下需要臣讲第二遍么?”
韩望被“策反”是原因其一,更多的是今日早朝的不平,也不知那些旧臣从哪里听说他快把小皇帝虐待得奄奄一息,大清早便对他口诛笔伐,暗讽自己比之前的昏君有余。
岂有此理!
既然无端被误解,他可不能白白担了这罪名。
小皇帝含着一双水漾漾的眼睛,无辜得似林间的小鹿,小小的肩膀缩着,颤抖着捧着手往前送。
韩望咬了咬牙,对上摄政王那冰冷的眼神,“是我!是我逼他出去的,王爷要罚罚我好了!”
你?你以为自己能落下?他可不会动这个劲儿,今日小皇帝被罚,大可以此告诫舒家,那蠢蠢欲动的野心收好了!
九五至尊如皇帝又如何,他罚得,更废得,舒老将军年老,智昏,刚好让他清醒清醒,愚忠可不是件好事。
舒戎战功赫赫,但却是愚忠,即使被昏君害得险些全军覆没,竟然还想着对小皇帝效其余力,再进忠心。军营最近风波动荡,真当他顾弋是瞎的不成。
戒尺像长了无数张小嘴,咬的手掌火辣刺痛。
萧长歌咬紧了牙,瘟神每一鞭都用到了力气,指尖似无数细针扎过。
大殿上全是皮肉被鞭笞的声音,闫公公悄悄抬起头,老泪纵横了满脸,这鞭子还不如抽到他这老家伙身上呢,陛下那小手哪里受得这二十大鞭。
陛下啊陛下,明明知道这尊佛惹不得,怎么还是敢在虎嘴旁拔毛呢。还有这韩小将军,自从他来到陛下身边,惹得陛下三天两头给他背锅,这哪里是伴读,这是送打啊。
小孩儿倔强地含着泪,小嘴咬的发红,平时倒是爱哭,如今倒是个硬骨气的了?
韩望被侍卫带走了,他还想再回头看看小皇帝,殿门轰然合上,透过缝隙,小皇帝抬起了胳膊.......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但小皇帝确实几次因他受伤。况且他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顽劣愚钝啊,明明是个可可爱爱的邻家小弟弟,也许祖父说得对,他该认真当皇帝的伴读。
殿内只剩下二人,萧长歌只觉得一阵委屈冲上心头,抬头再看顾弋那冷峻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已是忍耐多时,泪珠颗颗滑落,掉的满地水花。ýáńbkj.ćőm
顾弋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倒是会哭了?
小家伙眼里全是委屈,却还是捧着手没收回去。
“陛下去了哪里?”
萧长歌见他收起了戒尺,揉着眼睛抽噎,“去后宫爬树......”
“为何爬树。”
“朕饿了......”说到此处,萧长歌更觉得委屈,竟然哭得狠狠噎了一下。
顾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手掌刚抬起,小皇帝便如惊弓之鸟退了一步。
眼里的温情顿时消失,嗬,他还没试过在狼口夺食的残忍,区区饿肚算什么艰苦。
转过身,顾弋把一册空白的字帖甩到地上,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身旁的红木书案,“今日事,今日毕。还望陛下认真完成课业,臣会在身旁辅助您。”
这下萧长歌也不敢哭了,腰刚弯上,便又听到,
“陛下方才又把手揉进眼睛里,所以臣多打了五鞭。”
萧长歌一愣,现在说打几鞭子还有意义吗?
手背被一张温暖的手掌包裹,萧长歌吓得挺直了背脊,手指僵硬,任由着大掌带着她书写。
清冷牵带着檀香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面上一红,萧长歌只觉得人在热锅中煎熬,憋着气不敢跟他抢了那拥挤的空气。
怀中的小身子僵硬无比,顾弋收了收手掌,像是捏了一块冰凉的面团,是被他吓的吧。
“陛下,学习要专心。”
原来字是这么写的,或从上往下,或由左而右,横平竖直,皆有规律。萧长歌越写越觉得上瘾,那双大手仿佛有种魔力,能将复杂的字体变得流畅而简单。
手上的动劲渐小,顾弋低头看了看,只见两扇羽睫安静地舒展,那颗爱哭的脑袋此刻微微歪在了自己怀里,鼻尖还带着那委屈的泛红,小嘴儿轻轻张着,睡得可香。
轻轻把人儿拢进怀里,有力的手臂托起那小屁股,小皇帝嘟囔了一声,小手环过他的脖子,微烫的脸颊埋进了一边的颈窝。
软软的,冰凉又滑腻,就像棉花塞进了脖子里,又似丝带拂过肌肤。
这般乖巧的模样如同羽毛骚动了顾弋那颗冰冷的心,小皇帝长得乖巧可爱,如若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他或许可以把他看作是一个让人宠爱的邻家弟弟。
孩子终究是孩子,玩闹起来不计后果,前天伤了鼻子,今天擦了手背,明天呢,是不是又要断胳膊折腿。
顾弋诧异,自己何时变得像个老父亲一般操这些闲心了,小皇帝缺胳膊少腿,不正合他意?
玉瓶被撒气地丢到床头,顾弋忽然收了手,玉瓶滚到了枕头旁。
他愤愤地盯着床上睡得真沉的罪魁祸首,就像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顾卿......呜呜,顾卿......”
梦中的小皇帝喃喃着,小手扑腾,如溺水之人急于抓住救命稻草。
袖子被拽住,小儿平息的挣扎,小脸朝着他的胳膊靠了过来,乖顺得让人心化。
顾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若他安分守己,天天如这般乖巧,他倒是可以留他一命,宫里的荣华富贵也不介意让他继续享受。
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顾弋眉头又不由一皱,怎的小小年纪惹上这周身冰凉的毛病。
萧长歌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身体,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身上拉扯。
喉中发出一阵咕噜声,那烦人的拉扯才停了下来。
睡着的人没有发现,醒着的人眸色染进了不一样的情绪。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朕这皇帝不当了更新,第8章 难逃责罚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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