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慈在远处看着,她今天穿的是纯白的长裙,头发是他编起来的,卡住头发的橄榄叶钻石卡扣闪耀,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虚掉了,只有欢欢的身影纤毫毕现。
他把原因归咎于这一幕是她回归于身边的最后一幕,就像那些具有历史意义的油画,值得人膜拜铭记。
“可以不走吗?”最小的小女孩毫无顾虑的仗着年龄抱着欢欢的腰不撒手。
欢欢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小女孩眼眶发红,“哼!”赌气一声,扭头哒哒哒跑回人群。
欢欢叹了口气,直起身,其实她总要离开这里的,如果没有宋沛慈,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等到这个地方发展到不再需要给孩子们筑造希望和保护的洋娃娃的时候,她总会离开的。
“哇呜呜呜……”忽然小女孩又扭头跑回来,哇得一声大哭。
“你为什么不拉住我呀!”小女孩忽然跑回来,呜哇呜哇大哭:“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你走啊!”
欢欢没办法,只能带着小女孩一起走到路的这边,宋沛慈撩起眼皮,快速的看了赖在欢欢身上的小豆丁一眼,然后又快速的垂下眼。
小女孩下意识收回手,是教隔壁哥哥姐姐们的宋老师,孩子对不亲近的老师总是存着拘谨。
但是马上又想起来是这个人带走了老师,于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宋沛慈并不在意,都是留不住人的手下败将罢了。
“你为什么要走啊!不可以不走吗!我会永远是第一名!我比任何人都会好!你要留下来!你等我长大,我会比所有的大人都厉害!”小女孩这几年被欢欢和所有哥哥姐姐们宠着,有着这片贫瘠土地上孩子们少有的天真和贪婪。
宋沛慈眯起眼,小女孩和他很像,天生的野心勃勃,自私贪婪,天生永不服输,不知放弃的韧性,天生比别人更出色的脑子,更努力的性格,还有对代价和交换的敏锐。
欢欢蹲下来,试图理解小女孩的情绪,然后在一个轻松和坦诚的范围里循循善诱和陈述道理,而不是仗着成年人的年龄,身体,阅历或者身份,去否定,尽管孩子的这种行为在普世判定里是自私。
宋沛慈忽然想笑,所有人都在变,只有欢欢没有变。
他走过去拉起欢欢,带着求婚戒指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
她尚且幼稚天真,而自己早已强大。
小女孩擦擦眼泪,气愤地质问:“欢欢为什么不哭!”
欢欢露出茫然的神色。
宋沛慈笑,欢欢是最温柔也是最迟钝的,如果任何一个人都能替代他十几年的努力,那他五年前也不会那样放肆。
小女孩发现结果真的无法改变后,止住了哭闹,睁着红彤彤的眼,吸了吸红红的鼻子:“那欢欢记得来看我,你不来看我……呜呜,我就不喜欢你了,哼!”
两人挥手道别,直到车子开远。
“还要上大学吗?”宋沛慈看着依旧挂心小女孩的欢欢,看似闲聊般抛出话题。
“什么?”欢欢的注意力被转移走。
“b11区,师范专业。”
看到欢欢疑惑的神情,宋沛慈转着手里的求婚戒,柔声解释:“我帮你改了志愿,然后申请了保留学籍,也就是说,你可以继续读大学。”
欢欢立马顺着宋沛慈的话题思考下去,如果以后还是要当老师的话还是最好把大学念了,拿到教师资格证,实际上自己是非法教学,学校能建立起来上档案,全多亏了村长的开后门和这边的审查不严格。
同时自己还是“种子计划”的监督人和总负责人,可她对于项目的运行的所有认识,全来自于宋沛慈以前给她讲过的三瓜俩枣,这种明显是成长型的大项目,自己要想负责好,还是要系统学习。
“知道这种慈善项目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宋沛慈循循善诱,将欢欢的心神引到自己身上来。
“贪污?”欢欢抬头,一副乖乖学生认真听课的样子。
“那是管理不当和结构僵硬的后期。”宋沛慈指尖不紧不慢的点着手上的戒指,说:“初期最大的问题是反馈。”
“?”
“例如我手下有一家文化产业的小公司,年初的时候他们发行的典藏版的书,e区这边是六百万侧的订购,从印刷到分配再到送到每一个订购人手里,总共时间不超过一星期。”
宋沛慈娓娓道来:“很多人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书可以,为什么慈善发送的物资也可以,但实际上这是不同的事情,究其根本,是因为慈善没有市场的反馈机制。”
“一本书,一碗面,一件商品,需要且买得起的人会买,且不好用或是价值不等,人就不会再次购买,但这件商品或是免费,你问所有人,大家都会要的,就算质量不好或者对方根本不需要,你问要不要第二件,极大概率也是会的。”
“欢欢,慈善的本质是赠与,你要如何做呢?”
欢欢陷入沉思。
宋沛慈支起手,笑眯眯的看着欢欢,觉得欢欢纠结的表情好可爱。
欢欢伸手,细白纤细的手指钻啊钻,钻到宋沛慈的手心里,然后握住他的手掌,使劲晃了晃。
宋沛慈失笑,好敷衍的收买。但他还是开口:“水至清则无鱼,我的方法是不要高估人性,提前划分好底线,越过底线的杀鸡儆猴。”
欢欢慢吞吞鼓起嘴,又握着宋沛慈的手上下晃了晃。
“你和地方村长、地方官方或者地方负责人的关系是:你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你,你需要他们的稳定与坐镇,他们的威信,他们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和掌控,因此要对他们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照俗话来说就是‘潜规则’‘大家都这么干’‘贪污腐败’和‘走特殊’,你要知道也要容许这种存在,甚至提前为这种存在留出空间。”
欢欢看他一眼,默默的想要把手收回来。
宋沛慈收紧手掌,不让欢欢逃脱,“但是明面上不可以这样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名额,你可以看成是一种阶级和资源快速流通的渠道,作用是让那些寒门学子离开这里的,简而言之,留给e区贫困区的上升渠道,这样的位置还要让那些贪婪黑心的人玷污,是不是不可原谅?”
“这个道理和管理公司差不多,执政员可以贵族元老来当,但是保民官一定要出身同一阶级,所以欢欢,名员分配你一定要紧紧握在手里,那些真正需要的地方,你一定要派实干派去。”
“可以给红利,但这个红利不可以影响这片地方打开的上升渠道,一旦越过这条底线,欢欢,不要犹豫,如果你下不去手,来找我。”
“简而言之,搞特殊这件事情是一定会有的,今年没有明年有,总会有,但是欢欢,一定要分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底线,不能彻底反对搞特殊,但是绝不允许在普通人赛道上搞特殊。”
欢欢依旧想不明白,对于人类世界中,这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还有“人类之间利益的往来维持的平衡”,她永远是那样迟钝和空白。
欢欢像孩子,永远是善良而澄澈的坦坦荡荡,欢欢又不像孩子,她永远有近乎理想主义的坚定,超乎人类的同理心,和某一方面格格不入的黑白分明和行动果决。
宋沛慈无奈的将一些话讲得更细碎:“例如一共是四个名额,你要允许两个是‘走特殊’,超过两个,就要干掉‘走特殊’的罪魁祸首,另外一个是‘潜规则’,一切都要是心知肚明的暗地里,想要走特殊的人起码要有面子工程。”
“面子工程虽然没有用,但某些时候,尤其是双方看似同一阵营的拉锯的时候,是很重要的,哪怕那个孩子把答案背下来进去考试,也不能不参加考试。那个‘走特殊’的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成绩一定要在六百分之上,懂吗?”
欢欢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不说话,她依旧不太懂,但宋沛慈详细到这个地步,她也是有点懂的。
但她不想懂。
宋沛慈紧紧握着欢欢的手,不松开,指尖怜惜的把玩着欢欢落到身后的发尾。
长大是只有人类需要的事情。
欢欢是永远活在孩子世界的洋娃娃,她坚强,聪明,善良,强大,是孩子的引导者和守护神。
但是在人类大人的世界,从来不会有洋娃娃这种东西。
【哇哦。】系统疯狂做笔记。
小世界里会有些人格外聪明,他们已经隐隐触摸到规则的边缘,这种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解,对系统来说也是稀少资料。
记下来记下来,存到资料库里。
欢欢踢踢小腿,暂时不想理宋沛慈和系统,甚至想着不如让他们两个直接聊算了。
【别别别!】系统吓得连忙出声,宋沛慈还能给它讲课,不拆了它都算好的。
【对了,任务还做吗?现在的进度是66%。】系统看了一眼数据说。
“嗯,可是对于宋沛慈……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是百分百的好人的话,只有小孩子可以做到吧,成年人……纯粹的好人,什么是好,对谁是好人,立场不同……”欢欢犹豫的说。
比如这个‘种子计划’,宋沛慈是发起人和资助人,是做慈善,对被资助的学生来说,是好人,但是同时他又容忍‘潜规则’这种事情侵害真正的公平,对于那些被挤占名额被剥夺了希望的贫困学生来说,纵容坏人的宋沛慈,他又变成了坏人。
【立场?等我看看啊……哦,这个进度算的是宋沛慈对世界的影响。是从世界来说的宏观角度。】系统说。
欢欢沉默,忽然回头问宋沛慈:“‘种子计划’的文件你有吗?我现在就想签字了。”
宋沛慈面露疑惑,但还是从车柜里拿出了文件,甚至贴心的配上了签字笔。
欢欢签上自己的名字。
【任务完成度:71%】
欢欢闭上眼。
某种程度上她理解,这是一件实实在在的慈善,或许不会那么完美,那么毫无瑕疵,但确是如宋沛慈所说,最现实,最符合实际情况和发展的慈善。
是最适合e区贫困区的计划,是谁都能预料到的光明未来。
但她会想起那些被挤占名额的孩子,那会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宋沛慈,是一颗被人熄灭的可怜兮兮的小星星。
她不是脱离实际什么都不懂的人了,但是,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欢欢是这个世界最需要的那种人呢。”宋沛慈从背后抱住欢欢,咬住欢欢的耳垂,轻声说。
欢欢躲进宋沛慈怀里,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欢欢是太阳,是火种,是这个计划的本身。有错的是那些犯下罪行的人,是我这样漠视黑暗的人,而不是这个计划。甚至,就算有这些吸人骨血的恶心存在,这个计划依旧会不可阻挡的带来无数希望。”
“无数个贫穷的地方会越来越好,是因为欢欢。”
宋沛慈低头,轻声安慰着,手指插进欢欢亚麻色细软顺滑的长发,顺着发丝往下抚摸着安抚,橄榄叶的钻石卡扣被他取下,却没动孩子们离别时戴在头上的花环。
欢欢一时激动脆弱的情绪平复下来,直起身,捂住耳朵,眼尾还飘着绯红,水润润的瞪一眼宋沛慈,像是控诉他趁机占便宜。
宋沛慈投降似的笑了笑,但是拇指蹭过唇角,把上面残留的湿润擦了干净。
“我想好了,我要学金融管理。”欢欢说。
“欢欢不是想当老师吗?”宋沛慈疑惑。
“所以我修双学位。”欢欢平静的说,围绕支教的展开的慈善,既涉及教育也涉及资源,既然她是负责人,那她当然都要学。
她想明白了,黑暗是有,但就要屈服于黑暗吗?不能啊。就像她不能因为有恶心人的存在就放弃这个计划。那么她做那个解决黑暗的人好了。既然别人漠视,她不漠视就好了。
什么是合适,为什么一定要容忍黑暗才能保持稳定和长久,谁规定的?反正她不同意。就算黑暗总会有,她也要尽最大努力保证光明。
但该遵守的事物发展基本规律还是要遵守的,她也不能凭着一腔理想主义瞎指挥,还是要先学习。
宋沛慈表情纠结起来:“已经有过办学校的经验了,要不先修金融管理,一个一个来?”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提前毕业而用命学习的日子,虽然很值得,但宋沛慈是绝对舍不得让欢欢去受这种苦的。
“你可以,我当然也可以。”欢欢理所当然。
“欢欢当然可以,但是……”毕竟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学校都被欢欢办起来了,可在他的设想里,欢欢也不需要付出这么多啊。
经历过欢欢‘离家出走’,宋沛慈坚持认为那只是离家出走,他和欢欢从未有过不可调和以至于差点无法挽回的分歧。
但是他和欢欢关系好不容易才稳定,甚至今天才把欢欢彻底带离那个村庄,那群学生,宋沛慈也不敢过于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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