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看出来了，顾筠芷是在吓唬她。
她就不信，真是欺君大罪，顾筠芷能置身事外？
“哼，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皇上要杀就杀，反正我也是大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不在乎这些。可惜了你和修然，大好年华，却要受我连累。”
顾老夫人两条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耍起了无赖。
“祖母，小心祸从口出，万一天降大祸，您真的遭遇不幸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筠芷脸上的笑意更甚，尤其是特意加重了“死”字，气的顾老夫人脖子上的青筋直冒。
这小贱蹄子，是在赤裸裸的威胁她！
夏禾从外头走了进来，先是福身向顾老夫人和顾筠芷行了一礼，继而走到顾筠芷旁边的位置坐下。
“王妃表姐，您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我送嫁，夏禾感激不尽。”
顾老夫人并没有告诉夏禾，她是以死相逼才让顾筠芷回来的。
是以，夏禾有些看不起顾筠芷。锦淳说的果然没错，顾筠芷就是捧高踩低的贱人。
从前，自己在顾府无权无势，顾筠芷理都不理，看她嫁入都督府，就贴上来了。
而顾筠芷接下来所说的，更让夏禾觉得，自己猜的是正确的。
“我是你的表姐，表姐为表妹送嫁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顾老夫人听完顾筠芷的回话，嘴巴张了张，这丫头的态度怎么突然发生了一万八千里的转变。
外头传来孩童的嘻笑声，由远及近。
“祖母，祖母，今天先生夸我功课做得好。”顾子慕拿着札记，一路小跑进了屋内，脸上洋溢着开心。
“我的小心肝，你慢着点儿，快给祖母看看。”顾老夫人把顾子慕揽进怀里，看着札记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刚柔相济，不住的夸赞。
“子慕这字迹，真是有大家风范，不愧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孩子，岂是那等粗鄙的武将能比的？”
顾筠芷听出来这是在讽刺国公府，讽刺她的母亲。
“祖母此言差矣，武将打天下，文官坐天下，没有武将征战哪来的天下安稳？大哥是弃文从武，太上皇更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祖母这是在看不起太上皇吗？”
顾老夫人舌头轻抵上颚，深吸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没，我就一时口误，文武都好，都好......”
顾筠芷抬头看着顾子慕。
他的个子已有三尺，面容清秀，皮肤极白，尽管还小，也能看出五官长的很是精致。
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笑起来十分逗人喜欢。
顾子慕是赵姨娘亲生的，却和赵姨娘长的不像，母子间的感情也并不亲厚。赵姨娘去世那日，顾子慕在老夫人房里，没哭没闹也没嚷着去看，根本就漠不关心。
“母......大姐姐。”顾子慕方才只顾着和顾老夫人炫耀功课，没有注意到顾筠芷的存在，见她在看自己，不知不觉就喊了一句。
顾筠芷没听清他前面喊的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这顾子慕，怎么和大哥有几分相似。
“大姐姐，您看我做的功课。”顾子慕手忙脚乱的把札记从顾老夫人手里拿回来，怯懦又带有一丝期待的朝顾筠芷走去。
阿猫阿狗养久了都有感情，更别提一个讨人怜爱，面容姣好的孩童了。
顾老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宠溺的看着顾子慕，笑骂道：“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就知道往你大姐姐那里跑。”
顾子慕走到顾筠芷面前停下了脚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喏，大姐姐给你。”
顾筠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从顾子慕手中接过翻看了几页，学的都是些很浅显的，但他学的认真，基本每段后面都写着注释，字也写的漂亮。
“挺好的，再接再厉。”顾筠芷合上札记，摸了摸顾子慕的双髻。
“我会的。”顾子慕眼睛里亮晶晶，仿佛一汪清泉。
以往她回顾府，李华嫣或早或晚都会赶过来打个招呼，今日不见人影，令顾筠芷感觉反常。
从明月堂出来，顾筠芷抬脚去了梅苑。
几只乌鸦徘徊在梅苑上空，发出阵阵粗哑难听的啼叫。院内杂草夹道，青砖缝里长满了苔藓，树叶零落满地，一股腐朽的味道弥漫开来，呛人口鼻。
“吱呀”屋里的门被打开了，山奈端着一个砂锅走出来，看到顾筠芷站在对面，激动的眼泪流了一脸。
山奈猛然跪了下去，“大小姐。”
顾筠芷打量着梅苑，凄凉萧瑟，叫山奈起来回话。
“短短数月，梅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家夫人呢。”
山奈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哭的收不住，一抽一抽的打着嗝。
“梅苑被老爷幽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只留下我照顾夫人，夫人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的。大小姐，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顾筠芷踏进屋内才发现，正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把椅子和一个桌子，桌面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碗，其中一个茶碗还缺了个角，那些摆件全部被搬走了。
“带我去找夫人。”
内室没有火龙，炉子也没生，异常阴冷。李华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只盖了一床薄薄的褥子。
山奈上前，试探性的说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李华嫣又做梦了，梦里顾建章狠狠地踹她肚子，她的孩子倒在血海中，凄惨的唤着母亲。
“大小姐，大小姐不会来的。”李华嫣闭着眼睛，不肯相信山奈的话。
顾筠芷摆摆手，让山奈，云烟和紫竹都退下。
“夫人，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李华嫣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她转过身，睁大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泪水夺眶而出。
“大小姐，我，我好想您。”
顾筠芷轻拍她的后背，眼底闪过惊诧，李华嫣像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肚子，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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