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觉悟

　　咻——！

　　白色的飞机推着长长的尾焰，划破长空。

　　机舱内。

　　“申鹤！救我，快点快点！我要死了！”看着逐渐褪去色彩，变得灰白的屏幕，苏玥急切的哀求声差点儿穿透飞机外壳。

　　她正在和申鹤打游戏，依旧是绝地逃亡，不过苏玥哪怕是段位上去了，技术依旧菜得像个萌新，和别人对枪，结果狠狠展示了一手描边枪法，被对方瞬间放倒，只能趴在掩体后面瑟瑟发抖，等待救援。

　　她的声音激起了申鹤的保护欲，此时的申鹤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似天神下凡，抄着两把霰弹枪如入无人之境，每当枪声如雷鸣响起，必有人因此殒命。

　　“快点快点！我要没了啊！”眼看自己即将挂掉，苏玥喊得更是急迫，整个人都贴到申鹤身上去了。

　　“不想死你就别动我的手，乖乖等我。”申鹤淡漠出声，苏玥顿时不敢说话了，盯着申鹤的屏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才苏玥前倾的身体压住了她的手臂，导致她连续放了两次空枪，差点儿把命搭上，这才出言让苏玥镇静。

　　不知为何，之前她把苏玥当做偶像时，总有一种不真实的狂热感，每次苏玥出现在荧幕之中，都是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勇敢无畏，英姿飒爽。

　　可和苏玥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申鹤才发现苏玥根本和偶像完全不搭边儿，平时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幼稚少女，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笨蛋。

　　也只有处理正事或者打架时，她才会变得如同机器一般冷静，智商拉满，心狠手辣。

　　于是，苏玥在她心里的偶像形象崩塌了大半，正在演变为介于两者之间的朋友关系，纯粹而干净。

　　终于，就在苏玥即将挂掉的那一刻，申鹤总算是摸到了她，直到现在，苏玥才放下了心来。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关系貌似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偏转，几天前申鹤还是狂热的粉丝，可如今却渐渐变得平静，但苏玥却因为可笑的游戏而变得狂热起来，甚至搭上了自己的身体，简直是不可思议。

　　“跟紧我，别瞎跑，我不敢保证次次都能救下你。”把苏玥拉起来后，申鹤提醒了一句，然后两人开始打扫起战场。

　　“嘿嘿！好的好的！”

　　苏玥抄了一个平底锅挥舞着，一脸兴奋跟在申鹤屁股后面跑，她捡了满满一背包的资源，背包里全都是各种弹药、手雷、药物，毫不客气的说，她就是申鹤的移动弹药库。

　　就这样，申鹤带着她的小迷妹开始嘎嘎乱杀。

　　时间流逝，太阳当空。

　　【滴！已到达目的地：无妄坡，即将降落，请做好准备。】

　　机械合成音不断在机舱内回响，终于唤醒了苏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玩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轰！

　　伴随着一声轻响，机身轻轻摇晃，已然降落。

　　“无妄坡？为什么来这里？”

　　呢喃了一句，才玩到一半的苏玥直接挂机，平时无论多爱玩，但绝对不会影响正事。

　　眼见机舱大门打开，她刚准备走出去，狂风灌进机舱，扬起了裙摆，她闪电般按住，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裙子。

　　“该死！这里也没衣服可以换。”苏玥捂着额头一脸蛋疼的表情，“算了，就穿月蚀吧。”

　　她无奈叹息，抬手按上了胸口的月牙项链，开启残月模式。

　　顿时，一层亮银色宛如流水的物质自胸口迅速蔓延，很快就覆盖了她的全身，形成了一套狰狞霸气的贴身装甲，黑与红的色彩交织，几缕火焰裙摆在身后如烈焰飘扬，霸道异常。

　　“我记得，开启这个模式是会消耗能量的吧，苏玥，你现在穿会不会太早了？”申鹤疑惑问。

　　闻言，苏玥摊了摊手，“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穿件裙子去见人吧，丢死人了。”

　　“为什么会丢人呢？明明你穿裙子这么好看。”看着华丽的衣裙被霸气的装甲覆盖，申鹤似乎有些感到可惜。

　　“好看有什么用，我是来测试装甲的，又不是来登台走秀的，你实在想看穿裙子，自己穿不就完了，或者你去看那些明星，最近那个唱戏的云堇云先生和蒙德偶像芭芭拉不是挺火的吗？她们都喜欢穿小裙子，你可以多看看。”苏玥嘴角一翘，大步踏出了机舱。

　　走出来后，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巨大的停机坪，四周都是各种先进的建筑。

　　这里是群玉阁在无妄坡设立的分部基地之一，因为无妄坡的特殊性，凝光在这里设置这么一处基地是很正常。

　　生与死的交接之处，蕴含着世间的大恐怖，各种灵异事件频发，在这里，常理并不管用，神学更为昌盛。

　　这处基地处于无妄坡外围，天色稍稍阴沉，愈发靠近核心，光芒愈发黯淡，也就越容易撞鬼。

　　“苏社长，您终于来了！”

　　稚嫩中带着一丝青涩的少年音传来，苏玥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方士服饰的蓝发少年正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根雪糕开心舔着。

　　“哟，这不是重云小朋友嘛。”苏玥目露笑意，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后者顿时一脸幽怨避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您不要每次见到我都揉我的头发好吗？发型会乱的。”

　　“哎呀，没想到你也开始在意形象了呀，明明你之前不会在意我揉你的头发来着。”

　　苏玥揶揄一笑，“难不成…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她人怎么样？和我说说，我帮你把关。”

　　两人是旧识。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重云所在的驱魔世家与苏玥有时候会有交集，自然也就认识了重云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嗯…说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更加贴切，苏玥给他和他的损友行秋擦了好几次屁股。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行秋的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每次苏玥都要狠狠敲他家一笔。

　　不过苏玥觉得，飞云商会的会长多少有些毛病，被她敲诈不但不难过，反而开心得一批，跟受虐狂似的。

　　这不，飞云商会现在成了星火律法事务所的股东之一。

　　“苏社长不要乱说，我还没成年呢，老师说未成年不可以早恋的。”重云很认真地说道。

　　“哈哈！这么听老师话的学生可不多了，真是一个好孩子。”苏玥笑着摇了摇头，又下意识揉上了他的脑袋。

　　重云差点儿发狂，又退后几步，“都说了，不要碰我的头发啦！”

　　就在两人瞎胡闹时，申鹤也走了过来，在看到重云的那一刻，她忽然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可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他，这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错觉吧。

　　她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走到苏玥身旁。

　　见到又有一位漂亮的大姐姐过来，重云怔了一下，很有礼貌对她打招呼，“姐姐您好，在下重云，来自驱魔世家，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申鹤，请多指教。”申鹤点头。

　　“……”苏玥看了看重云，又看了看申鹤，目光流转，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两人知道彼此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申…鹤？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重云自语一声，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索性就先将之抛在脑后。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好了，苏社长，我们说正事吧，凝光大人说您会来帮我们处理问题，我和胡桃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说罢，他便在前面领路。

　　“胡桃也在？对了，她之前说过她来无妄坡了。”苏玥嘴角一翘，这可真是赶巧了，胡桃，这下看你往哪儿逃。

　　三人在路上前行，申鹤忽然好似有心事一样，看着重云的背影发愣，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为什么会有一丝熟悉感？”

　　“申鹤。”

　　见她一副即将魔怔的模样，苏玥揽过申鹤的肩膀，笑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你并不是孤身一人。”

　　听见这句话，申鹤心中猛然一跳，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一会儿说完正事后，你去和他聊聊就知道了。”

　　苏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又眯着眼提醒道，“不过我可提醒你哟，你可不能因为有了亲人就抛弃我哈，你睡了我三次，若是你以后不来和我玩，不带我打游戏了，我就，我就……”

　　她话到嘴边，愣是不知道自己该放什么狠话，她也没资格放狠话，申鹤若是能找到家人，回归自己的家族，这无论怎么想，都应该开心才是。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居然会凭空滋生出一丝荒诞的失落感，就好像小孩子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真奇怪，明明苏玥之前还有些讨厌申鹤来着，毕竟她总是对自己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就什么？”申鹤追问。

　　“唔…”

　　苏玥犹豫片刻，摇头轻笑，“没什么，你找到了亲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申鹤，若你认祖归宗了，想要回归平静的生活，记得和我说一下，我允许你辞去星火社的职务，毕竟你也知道，我的星火社树敌无数，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组织之一，经常在刀尖上游走，总是执行各种直面死亡的任务。”

　　说着，苏玥忽然有些唏嘘，“罪恶、黑暗、血腥、肮脏、混乱、阴谋，各种数不清的阴暗，这就是星火社的常态，时刻面临极其危险的挑战，在这里，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因为某件事死去，就像上次落霞市之战，若不是被仙人救下，说不定我已经领盒饭了。”

　　“哈哈，不好意思，一不小心说多了，就此打住，总之，我尊重你的想法，若是想离开，你随时和我说就行。”苏玥哈哈一笑，依旧笑容灿烂，看不到一丝沉重，看不到任何煎熬，申鹤只看到了觉悟，超越了生死的觉悟。

　　这一刻，她实在是无法将那个喜欢缠着她打游戏的苏玥与现在这个苏玥联系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

　　申鹤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苏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拼命，根本没有人逼迫你，你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就像季堂主，像众仙那样，可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

　　苏玥沉默，想起了葬身海底的父母，想起了他们的临死前满含鼓励的温柔眼神。

　　真正的她，或许早就已经在那场惨剧之中跟随父母死去了，现在的她只是继承了父母遗志的躯壳。

　　她的父母是和平主义者，他们期待世界变得和平，期望世上没有伤痛，没有苦难，所有人都可以快乐奔跑在阳光下，期望这个世界可以变得美好。

　　但是，他们注定无法亲眼看到这一天了，其实哪怕他们还在，他们也看不到，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世上哪有绝对的美好，这只是他们对于美好的遐想而已。

　　对此，苏玥心中再明白不过了，不过她依旧如此做了，她义无反顾燃烧了自己的灵魂，以自己微弱的火焰点亮这个漆黑的世界，哪怕最后自己因此燃烧殆尽。

　　只存于期望？不可能实现？

　　她可不在意这些，会不会实现这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内，她只是想要如此做，想要为此而努力，哪怕用的是不被世人理解的极端方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意志一点儿也不差，她一直都在为世间的美好而战，无论经历了多少事，被多少人伤害，她依旧初心不改，不变不移。

　　“点燃神圣的火焰，烧烬漆黑的夜空，播撒无瑕的光明，这就是星火社存在的意义，也是我存在的意义。”苏玥嘴角微微一翘。

　　这听起来和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我要拯救世界”一般荒诞，中二气息满满，十分可笑。

　　可申鹤一点儿也不觉得，也正是因为有苏玥这一类的人存在，世界才不会变得冰冷麻木，险恶堕落。

　　他们以自身点燃的火焰是那么温暖而明亮，哪怕最后他们自己被火焰吞噬，可总会有勇敢者站出来接替他们，再度燃烧。

　　这就是人类一直传承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这一刻，苏玥几乎崩塌的形象在申鹤心中又高大了起来，同时也为她感到心疼。

　　走上了这条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若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他们就一定会被世界的黑暗面吞噬。

　　苏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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