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屋>穿越小说>我靠读档成为一代明君>第46章 寒门金鳞宴
  这几天,岭南战事、粮食调遣、士兵征集以及京城时疫轮流发生,夺去众人眼球,倒叫一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寒门榜悄悄落下了帷幕,满京城中只有那些寒窗十年的士子为其揪心,围着贡院外的黄榜又哭又笑,既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新科进士,也又名落孙山的落魄学子,悲喜交杂。

  我同吕艾斜倚酒楼窗前,看着对面贡院的人间图景,调笑说,“这也算是天下英才尽收囊中了。”

  却不见这巧嘴搭话,回头一看,却见吕艾怔怔看着黄榜前头的欢喜士子,眼中满是艳羡,连日常使的扇子也没舞起。

  我惊讶,“你也向往这金榜题名?”

  吕艾被我一唤回过神来,低头一笑,“天下士子谁不羡慕呢?只是伯乐不常有,隐帝那会真真前途无望,也就放下了。”

  我连忙打了个哈哈,“我是个粗人,过往志向也不大,确实并不明白这些。”

  我那时一心只盘算着如何同李四游历四方,心思都聚在野外生存上,科举取士于我而言是种熟悉的陌生,日常听陇右的老夫子于耳畔遗憾念叨,却是右耳进左耳出。

  吕艾听了,也不在意,恢复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扇子,“不过还好没上,才有幸于城门之上得遇陛下呀,陛下,我觉得咱两真是有缘,你想想千万人中唯我抬头望见了你,有没有话本中那种命定君臣缘分的感觉?”

  我看着他得瑟的模样,很想同他说,不是的,在你之前便有晏河清见着我了,却觉得怎么有种深闺小姐不见外人的别扭,还是咽了回去。

  正纠结呢,便听得一声急促的推门声,转头看去,原来是担任主考官的宋贾,他春风满面步伐急,想来也是,二十来岁便任了考官,得了一群门生,怎么叫人不开心呢?

  他大步行到我面前就要行大礼,被我托着胳膊止住了,“无妨,在外头不必这么多虚礼,你步伐匆匆可有什么要事?”

  宋贾笑意盈面,“没什么,只是酒楼的金鳞宴具以备齐,特来请陛下示下,是否现在就请那些中榜士人赴宴呐?”

  哦,原来这事,因为岭南战事,加之朱年两家刻意忽视,原定于宫中的金鳞宴被取消了,我便同吕艾商议干脆在宫外,以宋贾他们一干主考官的名义办一场酒宴,也算熟悉拉拢。

  我点点头,“既然备齐便开宴吧,不用拘泥于中榜之人,凡是参考者只要愿意便都邀来就是了,他们辛苦这么几月,也该犒劳,只是麻烦待宴末时,邀你的门生于楼上一聚。”

  听得我调笑说他门生,宋贾羞红了脸,“陛下,别这么说臣了,若不是陛下提拔,我就是再过二三十年也不会如此。”

  我哈哈大笑,“这也仰赖你文采斐然,否则我就是再怎么提拔也没用呀,好了,这是你们的主场,就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下去吧。”

  宋贾点点头,激动地下楼邀人去了。

  宋贾他们毕竟是提拔士人的主考官,威望颇高,且说了几声,便聚集了大批士子前来,将诺大一个厅堂坐满,连这二楼也挤满了人。

  宋贾几人只是在开宴时浅浅说了几句贺词,便宣布开宴。此时虽然已有中榜落榜之分,可尚未绶官大家都还是白身,竟也无等级上下之分,依旧搭肩勾背,其乐融融,相互串席敬酒。

  只是气氛稍有不同,中榜者要开心放肆许多,击鼓传花,射覆猜谜,互行酒令,那是一片欢声笑语,又都是水平相当的才子,相互碰撞,一时佳句妙对频出。

  而落榜者虽然也会跟着欢笑,却是笑着笑着便哭出来,几个人环在一处互吐苦水,一行清泪,一杯苦酒,就醉的天旋地转起来。

  因为是寒门榜,吏部的人借以恩科的名义削减了人数,只放出了五十来人的名额,故此整个宴会也是愁者多喜者少,然而中间的进士感染力强,反而衬得厅堂喜气洋洋,遮盖了落榜者的落寞。

  落榜人通常只是大哭一场,喝醉了也就三五成群的回去了,或许明年还会再来,或许就再也不来了,窝在小地方当个教书先生。这世道总是绿叶多而红花少,个人有个人路。

  出入的人便如川流,熙熙攘攘,带来欢喜与落寞,带走匆匆时光,正午的太阳落到西边,斜照过来,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虽然宋贾他们早早就嘱咐中榜者悠着点喝,待此宴散后还有人请,可人激动起来往往拦不住,等到宋贾带人上到三楼包厢时,大部分人都面浮红晕,微醺放荡起来。

  一进包厢,见我端坐上座,竟有些发蒙,问道,“兄台莫不是坐错了,宋大人,孙大人还站着呢。”

  还不待我解释,后边关门的宋贾便笑了出来,“我看你是喝酒喝的上头了?竟没认出,这便是陛下!那日朱雀城墙施恩开科的陛下!”

  听得宋贾加重语气的陛下二字,之前发问的,还站着的便如五雷轰顶一般,血色迅速褪下,躬身就要下跪。

  我连忙起身抬手,“众位爱卿不必多礼,宫外无君臣,只当朕是你们的好友就是了,本欲与君同乐,如此生疏反违本意。”

  这些年轻士子听了,半蹲不蹲,卡在中间异常尬尴,也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

  见此,和他们也算熟识的宋贾连忙出来打圆场,“快坐呀,陛下友善亲民,诸位不必顾忌。”

  听得此话,这些士子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地也都找了个座安顿,却不坐实,虚出半截身子来,腰杆挺地板正。

  曾几何时,在父亲面前,我也同他们一般局促紧张,然而,生出了那件事,我竟也能端坐其上,安然面对他人的恭敬了,看着他们,我一时生出万般感慨。

  “想来,宋大人也同你们说了如今状况,诸位既能登科,想必也是聪明人,不会看不透目前的局势。”我长叹了一口气,“朱年两家把持朝政,朕虽亲朝却如傀儡,万般不由人,倘或这两家是贤臣还好,朕也愿效尧舜,垂衣拱手。可诸位也看见了,朱家垄断仕途,年家袭扰掳掠,两家目无王法,为搏名利而罔顾世人。”

  此话一出,三成热血的士子便忍不住握拳仰首,似是也为此不平。

  我将手一压,示意安静,“有些话,朕不愿说的太明白,可你们身处其中,自然能感受到。这一次恩科是我为诸君争取来的,朱家在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诸君一条道,那么诸君日后便能正常晋升吗?刨去朱家大族三百人不算,其下四大氏族,哪个不是三四百来号人?别说京官,就是州府说得上名的职位,怕也不够人塞,难道诸位真的想要二十进士,八十县吏?眼睁睁瞧着那些不学无术之徒攀到头上去?”

  这话一出,大半的学子都坐不住了,猛地抬头看我,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们才因金榜题名高兴了半天,饭桌上也曾畅谈日后为官作宰的伟大抱负,期待日后供奉太庙封妻荫子,我便将残酷的现实撕碎给他们看,你们日后只能蜗居于穷乡僻壤,做着高官收税维稳的工具,日复一日,才华零落,抱负消散,直至老死异乡,孤坟一座。

  如此落差,怎能叫人不痛心愤懑?

  “陛下,这不公平!这是颠倒黑白,天地不公!”一位年轻进士气急,加上又喝了酒,一时血气上头,将脸涨地通红,真真是个怒发冲冠。

  “朕又何尝不知呢?”我叹气摇头,“朕也想摆脱这两家的辖制,还天下一个清朗,可奈何手下无人呐!就是前几日管控京城时疫都能叫人拿捏,何况掌控国家大权?”

  宋贾、孙温文等人早在科考前就时常宴请应试学子,时不时透露一二,加上都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谁人不知?

  只见之前大喊不公的士子率先开口,“陛下若不嫌弃,学生愿效犬马之劳,辅佐君上重掌大权,肃清吏治,铲除邪逆!”

  “吾等均出陛下门下,天下士子无不是陛下门生,自当为陛下驱使!”一位青阑士子紧跟着表忠心。

  “陛下于学生有知遇之恩,自当肝脑涂地,以谢君恩!”头戴乌色幞头的学子一撩袍便跪下,唯目光炯炯,透着坚毅。

  这可捅着学子窝了,一群群眼看着就要发誓下跪,一时声音起伏喧杂得很,虽然拜托甄禾将酒楼包场封锁了,但如此大动静还是不太好。

  我连忙上前扶起幞头学子,“爱卿不必如此,朕说了,宫外只当友人就是了,诸位也是一样,且都坐下吧,只当友人交心就好。”

  听得这话,那些学子只能按捺住激动,重坐回了位置。

  我干脆就不再坐回去,只负手踱步,“可朕也知道,必然也有偏于安稳的,甘愿稳扎一方,做一县百姓父母官,从此不问六朝兴替事,这也是条路,朕不会逼迫。情愿跟随朕的也要明白,朱年两家势力庞大,这一路上少不了血雨腥风。朕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有人半道转投他人,朕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这么一震,有些人是愈发激愤,着急为我自证忠心,却也有人由此冷静,沉静考量了。

  我看着就要流失的人才虽有些心痛,却也认可吕艾所说,这些人日后都是核心人士,倘或开始脑子一热入了,日后不堪辛劳,临阵反水,则危害无穷,不如分析利弊,筛掉一些。

  “朕相信诸位,可万一有人借此宴为柄,投靠朱年两家,朕也要先前提醒,别钱没到手命没了!”

  这句话我同吕艾反复讨论过,是否杀气过重,同招聘的友善不太融洽,他却耸耸肩,很是无奈地同我说,“陛下,虽然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此路不通,可要万一混进去个拎不清的,您难道忍心叫那些赤忱学子就此死去吗?”

  我哆嗦了一下,同意了他的看法。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小子唰地白了脸,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我心下暗骂,真是蠢货,科考上两家都不捞你,你还上赶着贴脸。难道说了他们便会将子侄的位置换给你坐吗?我是个傀儡,可那也是相当于朱年两家,对付你一个寒门,不过动动手指。实在拎不清!

  说了这些话,实则是给这些士子们两个选择,要么投奔我,虽然前路坎坷,可一旦成功,便是封侯赐爵,青史留名,要么老实做一县吏,虽然前途无望,但至少安稳。

  有人纠结,有人果敢,我也不催,重新回到位置坐下,“诸位不必着急,七日之内,愿意跟随朕,开辟一片盛世的,便自行于宋大人、孙大人处拜访留名就是了,不愿的,咱们就此别过。”

  我看了看窗外橘红的火烧云,以茶代酒送别,“天色也不早了,诸君忙活了一天,也该醒醒酒,好好睡上一觉了,朕就不送了!”

  士子们听了这话,知是送客,纷纷起身拱手作别,我点头就算告别。

  眼见最后一位士子走出了酒楼,我轻叩两下窗棂,唤来了暗卫,“你们盯着之前那两个惊吓变色的。”

  吕艾翻着名册回应,“彭留和杨政。”

  “就是他们,在未赴任之前若有异变,你们不必留情,当即斩杀,绝不能失手。”我盯着暗卫,一字一句。

  暗卫并无反应,淡淡应声,几个闪躲没了踪影。

  我不由攥紧了拳头,窗前残阳似血,你们可千万不要做这蠢事啊,毕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为选择不同便没了性命,我心中实在膈应。

  可我也不愿就此成为你脚下踏板,只要你看得清一些,老实到地方上任,我绝不动你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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