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并不安稳,初时只感觉有些燥热,后来浑身都又胀又疼,尤其是脑袋一抽一抽地疼,想醒还醒不过来。
后来我复盘了一下,应该是昨天睡得晚,精神不支,今天又为了醒神,莽撞地用凉水浇头,加上看程文,透支了精神体力,最后被石板地的冷气一浸,就发起热来。
捱了不知多久,宜修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在烧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被她又拖又拽到了床上。
时不时手脚碰磕到了床架子,撞出一个又一个淤青,我发热好了之后,还疑心过这是否是什么奇怪的后遗症。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我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宜修床上,对外界的感知是,触嗅几乎没有,只能勉勉强强从昏热中挣开来听几句谈话。
只感觉周围乱遭遭的,许多人影走来走去,有人拧了帕子覆在我额头上,宜修吩咐着叫太医,又说罢朝,总之不太真切。
突然,周围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像是有几人正在阁外争执,后来又模糊感觉进来了不少人,却并不照顾,只是乌压压站了一堆,像是把阁内的空气都挤出去了。
我病了,烦躁得很,特想挣扎着朝他们大吼,没事看什么看,不知道人病了要静养?却因为干热被困在了躯壳中,动弹不得。
过了好久,人终于走了,我所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不少。同时也终于得到诊治,有一两个太医来搭脉。
不知是哪位温柔的宫人小心扶我起来,一勺一勺地为我喂苦热的药来,哪怕一时咽不下,吐了出来,她也温柔地替我点点擦去,全无不耐。
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母亲用帕子帮我擦去嘴角的糖渍。
喂了药,热也渐渐退下去,我舒服了,再次陷进梦中。
等再醒来已是黄昏,我热虽退了,浑身却酸软无力,脑子也不大灵活,睁眼看了头顶帷帐好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缓缓转头,就见李四正斜坐在脚踏上,搭着床沿闭眼小憩,眼睛微肿着,眼下乌青一片,看得我心疼不已。
我手指微动,张了张嘴想叫她去休息,谁料这嗓子就跟被火烤过一样,又干又紧,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李四却被我扰醒了,睁着双惺忪睡眼就来给我把脉,歪头诊了半晌,再放下时眼里睡意就消了,又伸手探了探我额头。
我伸手想拉一拉她的袖子,安慰一下。她却冷着张俏脸将手抽了回来,看也不看我,起身离开到屏风后去了。
我吃力地继续转了转头,突然就和打量着我的宜修对上眼了。
宜修的闺房采光并不好,又加了一层屏风遮挡床榻,所以早早就点上了蜡烛,应该还在分程文,肘下压着薄薄的一层卷子。
暖黄的烛光照在宜修侧脸上,将许多表情都模糊了不少,却挡不住宜修眼中的幸灾乐祸。
见我用如炬目光谴责,宜修连忙隐去笑意,通过眼神表达了对我的哀悼,同时指了指屏风,示意对此,她也无可奈何。
这时,李四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手上端着茶盏,宜修听见了动响早转过去,假装专注分程文了,就我病后初愈,动作迟缓,被李四抓了个正着。
李四终于正眼瞧我了,却是为了怼我,“陛下倒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身体康健,日后有的是同宜修姐姐相伴的!”
嘴上不饶人,动作却温柔,李四将茶盏放在榻旁小几上,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又为我塞了个软枕垫在身后,都安顿好了,才端盏喂水。
动作熟悉,同半昏半醒时的女子相似,我鼻头一酸,顺下几口润了喉,“辛苦你一直照顾了。”
李四撇嘴,“知道我辛苦还弄出这玩意。清早洗头!”
李四见我喝的差不多了,便将茶盏放下,用手戳了几下我的头,“亏你也学过几年岐黄之术,怎么还这般莽撞?”
“这不是情急所迫嘛?”我讪笑。
李四叹了口气,不复嗔怒,“那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左右不都是为了活命。”
“我知道,只此一次,你放心。”我扯了扯她的袖子,又问出了我半梦半醒时的疑惑,“我虽在昏睡中,却也听到过一阵喧闹,怎么都是男人的声音?”
“你会猜不到?不过是朱年两家罢了,说了圣体有恙,他们却不信,非打着侍疾的名义来看。”李四俯身替我整理被褥。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们真这么大胆。”
我听了情况,更心塞了,禁苑重地,自古就是君王红线,出入有诏都要行事谨慎,他们却出入更似无人,就是平民百姓之家,也没有不请自来,强闯内宅的道理。
宜修转过来安慰,“却也不竟然,也有我叫周日隐忍的缘故。毕竟倘或周大人真带人阻拦,他们也不会硬闯。”
“礼法皇权层层压制,他们却仍有这个想法,就足以证明我有多尴尬了。不是拦不拦的问题。”我摇头。
“这.....”没想到我挑的这么明,宜修也不便多说。
李四见不得气氛沉闷,勉强笑着开口,“没事,有个叫风远的侍卫替你出气了,好好怼了怼那帮大臣呢!”
“哟,”一想到那个看物简单的质朴少年,我心里也轻快了不少,“说了什么?”
“他呀。”李四应该也很喜欢这样坦荡的明亮少年,一说到风远,嘴角不由浮起笑意,“直愣愣的,直接说后妃禁地,官员无旨不能入内,要求查证。那两家人哪有这个,只拿官威压人,说什么天子有疾,近臣理应侍疾,贵为一国宰执、大将军没有推诿的道理。”
说到后面,像是想到朱年两家的囧样,李四扑哧一下笑出来了,“那个侍卫不知是不是痴,连这样显白的威胁也看不出,反而大喝一声,这也是要皇上宣旨才行,别以为我没背过宫规,说着就要拿人。那群老头子脸都青了,还好宜修姐姐出来喝退了他。”
我一愣,属实没想到他会这样耿直,“他不会怎样吧?”
这样冰玉一个人如果为我丧了命,岂非罪孽。
“你放心,有太后在,后宫他们插不进手,有我在,他会没事的。”宜修笑着接话。
“是呢,后来可能是闹大了,太后把人直接叫到了慈宁宫去。我听宫人们说,挨了好长时间的骂,出来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也是活该!”李四接着同我讲后来的事,“太后到底是和先皇一同打拼过来的,压得人服帖,不过,她为什么屡次帮你呢?我记得在陇右你同太后没什么往来。”
我刚退了热,没什么力气,只微摇头,“她不是帮我,她是替她丈夫守着这家天下。”
李四明白了,不再说话,只拿着帕子帮我擦脸上的虚汗。
这时,宜修手头的卷子也分完了,开始一点点装回去。
我忽然想到,昨日是我们两人才堪堪分好,怎么今日这么慌忙,宜修反倒一个人就分出了,不由出声询问。
宜修同李四对了几眼,笑道,“主要是甄禾他们的法子,说进士卷子本就只有二百份,又要刨去氏族遮人眼球的寒门,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五十份,如果只是单一对应一位寒门,调动的人也太少,不如一位氏族对上五六个寒门,既拉了人头,同时还能给这些失意子弟牵牵红线,帮他们聚在一起。”
我大笑,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一来,拿到多份卷子的士人不光会因门第,而自己发愤图谋,见到实力相当程文,自然也会生出惺惺相惜同病相连之感,一人串联拜访,这火不就拱起来了吗?
而且,也不用总纠结选哪份上去,通通塞进去,加上昨日熟悉了中榜程文,速度可不提上了?
宜修装完了医箱,又仔细扣上暗扣,“汝阳,这日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免得落了锁出不去。明早,我会让人带陛下口谕去你府上接你入宫。”
“这样,今早汝阳又是怎么进来的?”我又困惑了。
李四边背医箱边取笑道,“你可真是烧糊涂了,朱年两家闹得那么乱,我还不能趁乱进来了?宫门处守着的又是周大人。”
确实,是我傻了。
李四整理好了,同宜修告了别,转头嘱咐我,“你才刚退了烧,别图舒服洗澡,着了凉可不好,实在粘腻拿帕子擦。等我走了,再叫太医来瞧一瞧,按时吃药。别嘴馋吃荤腥,也别厌食,好歹喝点粥.......”奇书屋
絮絮叨叨了挺多,李四也觉得过了,停了话,低下头,绞了绞帕子,复抬头,一双秋水一样的杏目深深瞧了我一眼,“你要好好的。”
话毕,停也不停,转身出了门,好像有什么洪水野兽在身后一般。
我看着她走,也似丢了魂魄一般,甚至生出了不顾一切同她逃去山林的念头。
宜修幽幽叹气,“她很喜欢你。”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靠读档成为一代明君更新,第22章 病中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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