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觉得孙朝能得到吗?”张三歪头同吕艾商议,面露不忍。
“说实话,很悬,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一位进士在户部撒泼打滚求拨款,也算是头一遭,可能户部一时招架不住,就给了!”吕艾打开扇子研究一二,给出了结论。
“不过也没啥损失就是了,反正他从此以后,多半不会再直接同户部打交道,”张三努力回忆孙朝告诉他的术语,“就像他说的,全村对高利贷撸口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过进士里居然有出身泼皮无赖的,也是乱世奇观了。”吕艾一脸八卦,以扇遮脸私聊。
张三假正经地咳嗽两声,勉强挽尊,“那是豪强欺负灾年乱世,放贷收田,也算善恶有报,如何叫做泼皮呢?”
吕艾了然一笑,直接戳破这外衣,“陛下可是一肚子坏水,反正到时候被人打出来的又不是你。”
张三刚欲辩解他是为国薅羊毛,算不得想要看戏,就听见户部内传来一声大吼,“放肆!!!”
声音几欲震翻屋顶,连鸟雀都飞起一片。
于是两个蔫坏的人就躲在死角开起了赌场,一个照脾气推测是度支主事,性暴躁,又管调剂余缺,职能对口,一个照声音下注赵侍郎,别无他由,单就这声线对得上。
这还没完,里头又乒乒乓乓响了起来,疑是拍桌摔凳,众人骂娘。
都传到了街道上,自不必说户部所辖衙门,那是各个听得门清。
朱丞相正在户部为年大将军出征岭南,忙得焦头烂额,查阅各州此一季度的赋税,太平仓粮储,全境所蓄马匹,以及兵械所需矿产等等。
各衙门侍郎,主事进出匆忙,为了应对朱丞相的质询在库中匆忙翻找,肃静焦躁,诺大的厅堂,只能听见拨打算盘的碰撞声。
朱丞相看着数目,略一心算,皱起眉头来,“不对,不对!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数错了!再有下次...”
骂声尚未出口,就被那一声“放肆”压下了,朱丞相心中默念忍字,决心先将此事解决再说,谁知东边的响声连绵不绝,未有停歇。
本就在火头上,哪还耐得住不停浇油,朱丞相将账簿照前头人脸上一摔,便拂袖出门而去。
围绕的官员不敢阻拦,对视一眼,争先恐后拥着人过去了。
到了地,才见是位青衣男子正躺地打滚撒泼,手臂挥舞叫其余官员靠近不得,一旁赶来的侍卫也像是有所顾忌,无从下手。
一花白老头捂着胸口,被同僚托着和男子对骂,“你,你,以下犯上,扰乱纪律,不成体统!”
青衣男子也不甘示弱,虽躺在泥地里,不好发力,却不逊色于他,“我是为国心忧,为民请命,敢问侍郎,既找不到人选,为何我毛遂自荐就担不得?难道奏报之上就没说过玉璧县尤为严重?”
青衣男子迅猛一拍,挥去试图拉起他的手,又就地来回打滚,逼退不少围观之人,扫出个大圈来,就这么一番动作下来,他依旧能游刃有余地喊话。
“白家庄一庄死绝,无人生还,还不能证明此疫凶险吗?我命尤苦,得罪君上,发配至此,你还要克扣!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老头浑身颤抖,抬脚要踹,却被青衣男子灵活闪过,扑了个空,“你,你血口喷人!我依章办事,如何没了良心?”
男子如小孩蹬腿,逼退侍卫,“确实是我错了,谁不知赵侍郎,于前朝赈潭州旱灾,迟了三年,发下去时恰好赶上洪涝?也算救人于水火了!”
这事确实荒唐,周遭官员实在憋不住,哄笑起来,赵侍郎在群臣嘲笑中,脸瞬时涨红,眼睛一闭就要倒下。
朱丞相也差不多要笑出来,奈何赵家乃其左膀右臂,又是累世姻亲,费好大劲才按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逗,倒是将先前遇那群废物的郁气扫空了,朱丞相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
大小官员一见是他,连忙低头安静,让出一条路来。
孙朝翻滚之中听见众人消音了,也坐起来,虽没见过朱丞相,可其一身紫袍,倒也不难猜。
朱丞相收了脾气,换上一副笑脸来,亲手将人扶起,“你就是玉璧县新任的县令?好胆识,好气魄,好风骨!”
连着三个好,倒将孙朝夸得有些不自在了,“丞相过奖了,是晚辈无礼冒犯。”
朱丞相拉着孙朝的手,走出庭院,俨然一位爱护晚辈的老者,“哪里,果然英雄出少年,是我们老了!百姓如水载舟,百姓有难,怎能顽固不化?”
将人按坐在官帽倚上,朱丞相也随和一坐,指出负责此事的赵侍郎来,“赵老弟,你可要多向小兄弟学习学习,遇事变通才是,将赈灾款项拿给这位县令来!”
赵侍郎被朱丞相点名道姓,便不好装死,只得假装醒来,往库中支银子去了。
朱丞相又转头问道,“是拨了多少?”
一旁的官员连忙应上,“是一万两,外加尤州的五千石米粟。”
朱丞相一听,喝到,“我看顾不到,你们就这样糊弄?!照这位小兄弟说,已波及一州,这些如何能够?且再加五千两来!”
说完又假装思索,顿了一会,“尤州也是战火刚熄,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如何调的来五千石?且从青州太平仓里拨两千石来。”
朱丞相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孙朝的手,“还望小兄弟体恤,如今岭南战事正繁,一切都要紧着那边,有些就顾不到了。”
孙朝知是客套话,连忙回道,“没事,没事,是晚辈冒犯。”
安抚完孙朝,就该敲打一下手下这帮人了,一个个仗着立了傀儡新皇,便肆意捞起钱财来,朱丞相不介意底下的人贪,可要是又蠢又看不清局势那就该死了。
朱丞相端起小官奉上的热茶来,吹闻茶香,却不喝,又放了下来,弄得人胆战心惊,以为何处侍奉不周。
“我想起一个笑话来,说是一家商户呀,正有个对头,一条街上做生意,某年大卖,压了对头,自以为高枕无忧,便拆分家产,损公肥私起来。”
朱丞相扯起皮肉一笑,“结果呢,反倒被那对家反超了,对家拿着房契收铺子时,大嫂还跟姑子抢簪子呢!”
话音刚落,官员们都面面相觑,笑不出声来,还是一个跟久了丞相的官吏,最会察言观色,带头假笑起来,堂里堂外一片诡异。
朱丞相突然放下脸来,沉沉扫了一圈,“我不是那糊涂当家的,当初我跟着先皇,有的手段都还没忘呢!我既说了全心支援南疆,全力保境内平稳,你们最好都给我放在心里!”www.ýáńbkj.ćőm
此话一出,震得众人都慌乱垂下头来,缩肩弓腰,未敢出一言。
朱丞相恨铁不成钢,一群蠢货,不过一万两的款项,上下一分,几千两银子到顶了,也值得眼界短浅到这地步。
万一民变,外有叛军,内有乱民,本就新朝刚建,根基不稳,内外一旦夹击,这看上去稳固的统治,也撑不过几月!
此时先忍上一忍,叫人恢复生产,荒田一耕,儿女一生,有了元气。
到时,光赋税漏出的油来都不止一万五千的!也亏他们是大家子弟,跟没见过钱的贱民一般!
待他登上大位,早晚将这群蠢货端了,朱丞相恨恨地想。
“赵尚书丧子之痛,沉溺这些天也够了,叫他明日点卯!”朱丞相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对户部的不喜来。
底下的官员还有什么可讲,诺诺应声。
见赵侍郎从府库里带人拿了银子,朱丞相也不欲多坐,那头的典籍还待他清点。
同孙朝客套几句,便离开了,行到半路,想起那边连数都能算错的无用子弟,而孙朝虽举止粗鲁荒唐,却有理有据,不乏胆识。
朱丞相头一次觉得这贱民都眉清目秀起来,转念一想,不妨借此激励子弟,于是又回头说道,“你很是不错,若是玉璧防疫有功,我会向陛下保荐,叫你朝中任职。”
孙朝听了,又见先前朱丞相对官吏的敲打,心中不由生出孺慕之意来,或许陛下只是同朱丞相有误?
于是上前几步,斗胆请教试探,“晚辈自知朝廷困难,可确实尚未经世,这些钱粮怕是难以安置?”
言下之意,钱少了。
朱丞相一愣,也是因为借他敲打了群臣,竟也生出好心来,含糊地提醒,“那些钱确实少,可衙役的俸银却是够了,有些人,也是命中有劫,况且自古以来,只要不扩散就是立功了。”
说完朝他点点头,便被群臣拥着离开了。
此话便如一盆雪水,将孙朝浇醒,不由低下头苦笑,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小鬼,如今见了阎王却被迷了眼。
“所以说,是朱丞相帮你解了围?”吕艾摇着扇子做了总结。
事情了结,孙朝再次同张三他们在马车相聚,说了情况。
孙朝落寞地点了点头,恨他识人不清
“朱丞相是在乱世中,能一眼挑中我爹的人,如何简单的了?倒也不必自责。”张三听了,一边感叹朱丞相的手段,一边安慰孙朝。
孙朝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
只是,张三吕艾对视一眼,开了口,“说放肆的是哪个大人?”
孙朝见他们问,很是奇怪,“是赵侍郎。”
张三懊悔地一拍大腿,从荷包中挑出五两来付给了吕艾。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靠读档成为一代明君更新,第69章 户部闹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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