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门篱笆院,黑瓦白土墙,虽不比长安豪族富丽,却别有一番山野雅趣,在一众茅屋木墙中格外显眼。
先前同小橘子两人交涉,里正便觉其人谈吐不凡,远非乡里地主仆役能有,自然极尽应承,一口应下食宿。
拄拐携家眷出门迎接,眼见车上下来三男一女,形容样貌画难描,一时难分主次,僵持一会,才试探着向吕晏二人开口,
“可是老爷和少公子?”
张三虽有些无语,但也习惯了,只是奇怪,为何他同宜修穿金戴银,做如此富丽闲装,这里正还只认吕晏为先,便默而不语,承认下来。
吕艾见张三不答,明白了他套话的意思,对里正笑着应承下来,寒暄一阵,互相谦让才入门。
见主人都已进去,看样子是那里正子侄的青年才上来招呼张三几人,客气帮忙拿着包袱,
“两位想必是主人家管铺子买卖的了?是随老爷出来历练的吧?”
没想到给他们安了个这身份,张三笑着答应,假装玩笑,
“是,出来的急,没怎么收拾,原先还怕认错了人,叫老爷不高兴呢。”
那青年爽朗一笑,并不在意,
“说句得罪话,两位虽然气度不凡,可穿戴像是商贾,若是贩货,又无货车镖局跟随,若是选买铺子,怎么到这乡下地方?”
“加之,两位举止文雅,尤其贵夫人,哪里像个走南闯北的商贾人家?想必是官宦家打理家业的管家娘子。”
张三挑眉,有些诧异,
“这么说,郎君是猜到我们要做什么了?”
青年带人进了院子,向侧屋行去,听了这话回过头来,
“必然是买卖田产的了,不然官老爷来这地方做什么呢?这又没大儒,难道求学不成?”
“商贾就不能置办田产不成?乱世之中,不少人家敛聚,如今太平,想要稳妥些买基业,这时下不都盛行?”
谁知那青年却笑出声来,打断了话,
“先生可别说笑了,买卖田地如今虽是默许,可哪个不开眼的到玉州来?上头没点人脉,不消几年,苛税杂捐就叫富商将本都赔完!”
原来问题出在这,可这税收便这般猛不成?
“怎么耕田还要赔钱?”
青年将包袱放在桌上,拿着盖碗为两人倒热茶,只当闲聊,
“先生一看就没经练过,这里头学问大着呢!这上头收税大半养官,虽不明说,可各州各县都有一定税额摊派。”
“公爵官宦田产税赋均免,那就只能下放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身上,要是不多还好,可问题就在前朝税太多了!”
“到了后来,一户之家所需缴纳的税款,竟是全部产出的粟米麻布三倍之多,这叫人如何活下来。”
“倒不如将自家田产卖给有爵位的人,去那当佃农倒还能吃上一口饭,至少不饿死。”
“可这样一来,公爵家田是越来越多,平民摊上的税款也越多,后面乱了,咱们这些人,说实话反轻松不少。”
“如今太平了,自然又要收税。”
青年面北拜了拜,为自己的冒犯赎罪,
“别的地还好,豪族勋贵没了一片,如今重新划分田地,税收不比前朝,勉强也能过,可咱们这,前朝那几家在今日还是。”
“那这些税又可不压在咱们头上了?又在战时,据我那妹夫说,一州之人,在籍册的也才四万户,这摊下去可怎么办?”
张三边听边点头,居然还有这缘由在里头,见青年愁眉苦脸,不由问道,
“所以你们也想将田卖给朱家?”
青年长叹一口气,
“可不是,若有法谁不想留下田地傍身?可到现在,不怕您笑话,我们家也算中户,有五百亩良田,二百亩桑树,也有数位仆役。”
“就这样,也是在将我妹妹嫁与朱家旁支为妾后,受朱家的照拂才能勉强保下。”
听他这话,似乎另有隐情,张三追问,
“既能攀上朱家,那还怕什么?”
青年摇头苦笑,
“岭南战事,朝中的朱丞相为了筹集军费,见青玉两州难收上税,说是要拿这一地开刀,叫几大族还地于民。”
“啊!”这倒着实惊到张三了,确实没想到朱丞相有这魄力,这可是他的根基,如此行事,
“就不怕人心涣散?”
青年拍案赞同,
“就是,听我妹夫说,几大族如今闹得人仰马翻,朱丞相为了服众,怕是要从自己身上开刀,”
“所以劝我就是卖田,也别卖给几大族的人,到时候田还是吐出来,论人口划分,反倒少了。”
说到这,青年图穷匕见,笑着恭维,
“那么先生主人若是有官身,不妨就在我这买了,否则迟些重新划为公田,再买田可就不方便了。”
张三同宜修对视一眼,俱已了然,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这事就要我们老爷做主了,我们并不知,只是听说玉州多水患,可确有其事?”
青年有些尴尬,模棱两可,
“凡有大河,哪没水患呢?不过先生放心,我们离河远得很,隔了两道河堤,影响有限。”
“我听说,第一道河堤夏日被冲毁了?”张三明知故问。
青年忙掩饰,
“只是一时,很快官府就修补好了,并不防事。”
“司漕下来没说什么吗?”
“那也应是州县之人得知,我们只是官府的一个卒子,如何能懂得这些?”
那先前你妹夫不也告诉了你许多?张三虽然不信,可也犯不着做这恶人,笑笑放过了。
用过晚饭,小橘子白日劳累,往炕上一躺便睡得死沉,张三替他收拾好被子,便坐到宜修对面,看着戳弄灯芯的美人,问道,
“那男人的话你怎么看?”
宜修掩嘴小小打了个呵欠,有些困意,
“你说我父亲?他只要不是没了项上物,就不会干这蠢事,想必围魏救赵,”
“叫四大家族拿出钱财布帛助战,他们定然不愿,可同划地归民相比,还是好多了。”
“老手段,但管用。”
张三赞同,心情却有些复杂,一方面乐于见朱丞相众叛亲离,另一方面,朱丞相难得做一回利国好事,却是这个局面,
“虽是如此,可几家矛盾确实在此,怕是疏通水路也是因为这事搁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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