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昨夜才下了场夏雨,如今被太阳这么一照,湿热的水汽从城外的土路中蒸出,让人身上是又黏又热,我穿着厚厚礼服更觉烦闷,偏偏还要端着笑为年将军送别。
“将军此去一路小心,朕可盼将军一解国忧,灭了那岭南宵小,一扬我周元国威。”我笑着端上一杯酒。
年将军也不客气,就这么随手接了过来,一仰脖喝了才回话,“臣身着盔甲,不能行礼,还望陛下谅解。”
“年将军说笑了,哪里要这些虚礼,”我继续说着场面话,“时候不早了,将军启程吧,朕于京中盼将军凯旋。”
年将军点点头,就走出了凉亭,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就行了起来。列队的军官见了,一一传令,将队伍开动起来。
数万儿郎,黑巾铁甲,行动整齐划一,行动之处竟无人喧哗,静默无声。一行十人,就这么如长龙过街一般行了过去,浩浩荡荡,令人生畏。
不愧是父亲手中王牌,其军队素养,较之我先前进京所遇的那些乡军农兵不知高到哪去了,若他们没在这场战争中折损七八,我一时之间,怕也很难建成能够与之较量的军队。
我半是钦佩半是担忧地看着他们行军离开,年家兵行动力极强,不到半个时辰,三万将士,连带上百的车马粮食都有序离开十里亭,只在半干的官道上留下道道车痕。
那些文官大臣在年将军骑马离开后就都找借口离开了,武官虽然没撤退的那般快,但也没同我一般等到全部人马离开,除了年小将军等几个亲信,大部分都在中途告退了。
我看了看还在驻足遥望的年小将军,觉得他肯定也不愿理我这个傀儡,决定识趣地离开。
吕艾作为我的近臣也被我带过了,不过他比我要清闲,只在送别的时候待了一下,其余时间都窝在车中。
一进了马车,就见吕艾围在冰块旁纳凉看书,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让我落差尤为大。
我边扒去外边这一层层厚重的锦衣边酸道,“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怎么你就这么舒服?”
“陛下,步国师曾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又有古语,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吕艾看着我幸灾乐祸地说。
“得了,你别拽文了,听得我头疼。”我叹口气打断了他,谁曾想离了陇右的老夫子,又来个文人在我耳旁嚼文呢?
“陛下为什么看这么久,担心年将军?”吕艾见我打断,倒也不执着,换了个话题。
我点点头并不感到惊讶,这几天我已习惯了吕艾的观察入微,看透人心的本领。
吕艾打开纸扇,给我扇风,“陛下倒也不用太担心,十万大军里,也就只有这三万如此,其余的,同外头那些歪瓜裂枣差不多。而且,这三万人,脾气烈,蛮横,军风虽严,可在名声上却不怎么样。”奇书屋
“打仗不就是要血性男儿?若没半点脾气,如何拼杀?”我扶额长叹。
“这在战时还好,反正敌军、我军都在那烧杀抢掠,百姓只当头顶的瘟神换了个,倘或平定了全国,消了战乱,百姓说不定还会感激两分。可如果在平和时期,仍不加收敛,民怨沸腾,又没有稳定的财政来源,那离灭亡也不远了。”吕艾摇头叹息,不知是为年家霸业还是为黎民百姓,“攻守之势异也!”
“你分析的倒透彻。”我嫌吕艾扇风太慢,一把将扇子夺了过来,自己扇起来。
吕艾随即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我若不透彻,也投不到您门下。”
正谈笑着呢,马车就渐渐停了下来,小橘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宜山到了。”
好不容易出趟城,我便想着借此顺带祭拜一番喜妹,刻意驻足目送也有这个目的在。
吕艾也知道这事,听说了喜妹的事迹后,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说是别的颜色都好穿,唯独白色穿不太出去,如今也不算错。
可我怎么瞅着他一袭白衣立于众臣之间,鹤立鸡群,引人注目时那样的淡定自若呢?平常穿不得,送别大军时就穿得了?
我懒得问他,随意就好,我的近臣越浪荡不成器,朱年两家就越开心不是么?
喜妹的坟墓不宜太过张扬显目,所以定在了宜山深处。天气炎热,小橘子陪我站了半天,又顶着烈日赶了一盏茶的车,两颊都晒地通红,叫我升起了虐待儿童的愧疚感,连我都受不住,何况他?
“你就不用去了,在车里歇着就是了,我们自有暗卫保护。”我嘱托道。
“陛下,我想去!”谁知小橘子却一仰头,反驳了我。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也没拦着“只要你受的住,去便去吧。”
“小鬼头,你做什么要去呢?你认识她?”吕艾却难得问了起来,倒叫我侧目,这样一个看穿人心的穷奇也有不通的时候?
小橘子早知道吕艾在同一阵营,也不藏着,边走边说,“我以前同爹娘流浪,被官差欺负,是一个大姐姐带着人压回去的,喜妹姐姐的父亲让我想到了她。她是个好人,我也想祭拜一下。”
“哦,是吗?那想必是位英姿飒爽的女侠了?”吕艾合起扇子,为小橘子挡开横在眼前的藤条。
“不是,她同我们一样烂衣破鞋,也脏也臭,也是流民。”小橘子奇怪地看了吕艾一眼,“她没什么飒,什么爽的。”
我笑着补充,“英姿飒爽不是外在的衣饰皮囊,只要是有人做出正义之举,动作帅气潇洒,让你心中向往也成为这样的人就是了。”
小橘子笑了,“陛下,她也说不上潇洒,她蛮狠不讲理,动作粗鲁下流,连宫里的粗使丫鬟都比她温柔百倍,更说不上潇洒帅气了,上头人骂我们的话,她是一个没落。但是,我也确实很想像她那样,以后护住同我一样的人。”
我赫然,是我想当然了,乱世之中,底层百姓如何能活的有人样呢?我之前在陇右,那儿位置特殊,又有我爹经营若干年,接触到的都是些衣冠整洁的百姓,还以为一路搬迁至京,所见的流民都是特例,殊不知陇右才是特例。
再者,凭什么只有那些衣冠楚楚之人,才能拥有儒家的礼义廉耻?路有不平,仗义挺身,就是大义大仁。
我揉了揉走在前头小橘子的头,自嘲,何不食肉糜呵!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靠读档成为一代明君更新,第38章 出征送别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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