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竟然真的夺过了侍卫手中的长刀,企图引颈自戮。
楚云潺眸中划过一丝寒芒,抬手轻轻一挥,便有暗卫不知从何处现身,一把夺过了鲁右丞手中的长刀,掷了出去。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已经做了必死打算的鲁右丞劫后余生,此刻正大口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楚云潺。
后者神色淡淡,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右丞知道今日是本君大喜的日子,便不该在此时想要自尽,你的鲜血于本君而言,太不吉利,右丞若是有心,那便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再来和本君请罪吧。”
说罢,他便不再关注鲁右丞,而是温柔的搀扶着皎月,抬步进了储君府邸。
西楚储君的大婚,身为君父的老皇帝却并没有一丝笑容,从楚云潺搀着皎月走进喜堂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好似毒蛇一样,狠狠吸附在楚云潺的面容上。
在场的都是西楚权贵,对于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也都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一个是西楚最尊贵的皇帝,另一个是西楚实际的掌权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便也只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眼观鼻观心,当个不起眼的陪衬罢了。
傅鸾枝跟在最末尾,她倒是不关心这些权贵们内心的想法,从一进门,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西楚老皇帝身边那个戴着面纱的少年身上。
黑色的珠链挂在他白皙的脚腕上,上面似乎还缀着几个精巧的铃铛,随着他轻微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面纱堪堪遮住他的下巴尖儿,要露不露,半遮半掩,但是也能看出他姣好的容貌。
老皇帝握着他的腰,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人揽在怀中,丝毫不顾及场合,也并不在乎在场的人时不时投过去的目光。
楚云潺微不可察的轻蹙眉头,转瞬便恢复如常。
司礼瞧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殿下,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楚云潺点点头,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司礼十分为难,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再次开口:“殿下,陛下还在上头,拜天地的时候,您要和储妃娘娘跪下的。”
纵然他压低了声音,可是喜堂之中落针可闻,老皇帝还是听见了。
他浑浊的瞳孔中划过了一丝阴鸷的光芒,怀中的少年再如何貌美,此刻也提不起他分毫的兴趣,他只紧紧盯着楚云潺,饶有兴味地开口:“潺儿在外许久,怎么连拜见君父的规矩都忘了?你自小养在朕身边,这些应该是最熟悉的。”
他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楚云潺小时候的经历,就更不能不往别的地方想了。
傅鸾枝远远地看着,忽然有些真心实意的心疼起楚云潺来了。
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父不父。
比起她从前,楚云潺所经历的也不遑多让,甚至更惨上几分。
好在老皇帝找到的那个巫师,现在还只能控制毒素,并不能完全清除,不然今日这一场婚宴,还不知道要被他弄成什么样子。
喜堂之中,寂然无声。
楚云潺抬眼看着老皇帝,半晌,忽而轻笑一声,“你猜,我能不能把你身边这个人就地斩杀?”
老皇帝身形一顿,看向楚云潺的神色之中夹杂着寒芒。
父子二人仿若对弈一般,都紧紧的盯着对方。
不同的是,楚云潺的姿态成竹在胸,而老皇帝就有些惶急,虽然他已经竭力掩盖住自己的心绪,却依然挡不住丝丝缕缕的忌惮从眼角满溢出来。
老皇帝强做漫不经心,意图在这场博弈之中不落下风,“潺儿,你实在是有些不了解朕了,朕无情无义,刻薄寡恩,这些话你从前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怎么今日却妄图用一个小小的男宠来威胁朕呢?与其以他为刃,倒不如你拿一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朕或许会更急迫一点。”
他仍然想用这些暧昧的话语勾起楚云潺沉痛的记忆,可惜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一手遮天的帝王,楚云潺也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皇子。
他再也不会为这些过往而自怨自艾,早就已经合适的人陪在他身边,用一腔真心去淡化他顾及的从前。
“原来救命稻草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男宠。”楚云潺看着故作淡然的老皇帝,不由得嗤笑一声,“只是不知道你不在乎他的性命,他们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能够对他的生死置若罔闻?”
先不说老皇帝和西楚权贵们眼下如何惊诧,单单是傅鸾枝也在疑惑,楚云潺究竟是如何在这短短瞬间之内,判断出这个柔弱无骨的少年,就是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的巫师呢?
鸦雀无声之后,倒是那个少年先出了声。
他懒懒的从老皇帝怀中直起身,铃铛随着他的动作清脆作响,一股若有若无的馥郁香气弥漫开来,老皇帝和权贵们不由得迷离起来,都是一副醉生梦死的神态。
“不知殿下如此敏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我的身份的?”
“先前不确定,如今你已承认了。”楚云潺淡淡地开口。
少年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不由得大笑几声,“原来你在诈我,真有意思,你可比这些蠢货好玩儿多了。”
楚云潺冷眼瞧着他夸张的动作,并不答话,只是垂眸为皎月整理了一下快要掉落的红盖头。
珠帘碰撞的声音,听在耳中,要比那银铃铛美上百倍。
少年终于笑够了,复又依在了老皇帝怀中,“我知道,殿下想要杀我,但是你身体破败,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手下的暗卫,快的过我手中的毒。”
他分明是有恃无恐,靠着蛊虫控制着老皇帝和权贵们,俨然要做第二个楚云潺。
角落里忽然闪过一抹银光,残影快如鬼魅,不过瞬息,短刀就已经架上了少年巫师的脖颈。
傅鸾枝稳稳地握住短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她没收住力,削掉了他一缕青丝。
寒光迎面,少年诧异非常。
显然,他没有得到情报,楚云潺身边还有这等高手。
四目相对之时,他却骤然迸发出惊喜的神色,不顾刀锋迎膛,他一把抓住了傅鸾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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