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海盗也是人,对自家性命不能不珍惜,况且迷信说法若被火药轰成碎片就成了孤魂野鬼,即使死了也不能投胎重新做人,日夜游荡直至消失在天地之间。
海盗都是祈盼下辈子能够投胎富贵人家,哪肯甘心就此沦为孤魂野鬼。
三名士兵都呆若木鸡站定不动,哨船上面的官兵也已瞧黝黑物事竟是军用火药,一阵大乱争先恐后竞相逃开,水手急忙扳舵想要远远驶开。
郑睿举着火把高叫道:“哪个胆肥驶开,老子马上把火药点燃,瞧是火药轰得快还是你们逃得快!”
如此一说两艘哨船都停在海面不敢稍动,赵雷脸色铁青,知道棋输一着再也占不到便宜,挣扎着坐起向刘俊虎道:“刘都司好算计,赵雷认赌服输,这就送你去见吴总镇罢。”
刘俊虎嘻嘻一笑,道:“早如此不就啥事没有,不过现在我信不过你,那个,还有那个,你们都到艇上来。”
他随手指了指哨船上面四五名低级军官服色的鞑子军官,那些军官被刘俊虎挑中都是面色难看之极,站在甲板不言不动。
刘俊虎把铳口向赵雷剃得精光的脑门点了点,笑道:“赵总旗,难道你不想多个人陪葬么?”
赵雷一想这话确是不错,自己无论如何逃脱不得,让其余鞑子军官也到艇上受罪,免得日后拿此说嘴嘲讽自己,鼓起眼睛恶狠狠道:“还不快听刘都司吩咐,老老实实都给老子上艇来。”
鞑子军官被逼无奈,肚里暗骂赵雷不讲义气,焉头焉脑前后相随跳上快艇,把窄小快艇挤得满满当当,如此一来两只哨船群龙无首,再也没人敢自作主张设法对付刘俊虎,否则仅鞑子军官就能把他活撕了。
见此情景刘俊虎心中大定,知道单刀赴会已经成功了一半,依旧昂首挺胸按着刀柄站立艇首,郑睿独臂持着火把守在火药旁边,鞑子军官稍有异动就把火把凑到火药上面,骇得人人额头冒汗面无人色,老老实实挤在艇上谁也不敢动上一动,生怕一不小心引发误会,那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驾驶快艇的光荣任务,就落到了倒霉的老王身上。
快艇劈波斩浪向西北方向急驶,艇尾激起的白浪在湛蓝波涛间掀起银花,偶尔有数尾海鱼裹着银花纵出海面,在阳光下晃了一晃重新没入海水不见踪影。
空中往来盘旋的海鸥见状想要下掠觅食,瞟见跟在快艇后面形若护卫的哨船,虽然鸟雀无识却也觉得不是好相与,斜斜横飞消失在远方。
快艇在海上驶了约莫盏茶时分,前面陡地响起轰隆炮响,依稀可以望见无数战舰正在海面往来交锋,虽然只是操演训练却也似模似样,兵戈森严如临大敌。
刘俊虎手拱凉篷眺目远望,见鞑子战舰炮火凶猛进退有速,不由地心里暗自佩服:爹爹闲暇谈兵常说海霹雳精通海战训兵有术,若起海战本领不在爹爹之下,当时自己还以为爹爹夸大其辞,如今瞧来施大汉奸确是难得的海战人才。
不知怎地微起沮丧之意,隐隐觉得有施琅为敌反清复明不易成功,片刻之后重新挺起胸膛:大丈夫马革裹尸有何可惧,敌人越是厉害才越有味道。
郑睿瞧着远处的如山战舰也是目炫神迷,一时倒忘了手持火把,手指微松火把咚的一声砸掉在船板上面,咕噜噜滚向军用火药。
幸亏挤在旁边的一名鞑子军官眼明手快,一把捞起火把扔入海里,方才免了众人同艇共济齐赴阴曹。
失却火把郑睿就失去了挟制鞑子军官的强硬手段,不过前面已经进入操演现场,即使动手绑缚刘俊虎也已无济于事,因此鞑子军官依旧老老实实挤成一团,谁也没想趁机暴起发作。
赵雷却是面色惨白瘫软在地,见到鞑子战舰他才想起吴英绰号吴阎罗杀人不眨眼,自己如此丢丑若被吴英晓得难免项上人头落地,不由地汗如雨下惶恐不安。
这时操演战舰也已发现驶将过来的快艇,见后面跟着自家哨船便没有理会,只有一艘战舰奉令驶将过来查问。
见到正主刘俊虎当然懒得理会鱼虾,当即高声向舰上询问的青年军官表明来意,青年军官听说他竟是刘国轩特地派来的使者,眸光微微现出惊奇,着意打量了刘俊虎几眼,沉吟片刻方才吩咐放下绳桥引刘俊虎与郑睿上舰。
刘俊虎自诩青年才俊,见青年军官面目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鼻直口方眉清目秀,若是卸去军装便是文质彬彬的秀才相公,心里也是微感诧异,拱手道:“大明水师都司刘俊虎见过将军。”
青年军官听刘俊虎姓刘眸光微微一凝,拱手还礼问道:“敢问刘将军与郑家刘总督如何称呼?”
听青年军官言语客气,刘俊虎不知不觉添了几分好感,昂起胸膛亢声道:“刘总督便是家父,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青年军官微微一笑,道:“在下贱名施世纶,忝为大清福建水师游击。”
深深瞧了刘俊虎一眼道:“瞧刘将军的年纪,应是刘家千里驹刘俊虎,英雄年少胆略过人,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m.ýáńbkj.ćőm
闻听此言跟在后头的郑睿面有得色,刘俊虎却是微微一惊,鞑子情报工作好生到位,我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都司,青年军官都能随意道来如数家珍。
青年军官自报姓名,刘俊虎听是姓施便暗地留了神,脑海风车般转过有关施琅的机密情报,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微笑道:“原来竟是文贤兄,早就听说文贤兄文才武略俱是不凡,是施提督着意培养的千里驹,今日有缘一见果真英挺不凡,真是堂堂满人好儿郎!”
他语存讥讽以施世纶的精明干练焉能听不出来,听刘俊虎讽刺自己为虎作伥假充满人,英俊面孔没来由微红,暗想刘俊虎不愧是刘家之虎,竟连自己的表字都能说将出来,不由地起了惺惺相惜之感,转过话头道:“刘将军此来面见吴总镇,所为何事?”
刘俊虎摆起架子冷哼道:“奉家父之命只能当面告知吴大脚,请文贤兄见谅。”
施世纶见刘俊虎当众称呼吴英绰号,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心想眼下且让你口头占些便宜,待到平定台湾成为俘虏瞧你小子还能不能狂得起来。
他奉父命投入吴英手下担任水师游击,事事争先即使晕船呕吐也从不退缩,稍有闲暇就苦心钻研海战策略,不久之后就成为吴英帐下的得力将领,受命成为主力战舰虎威号舰长,与手下士兵同甘共苦解衣而食,大公无私极得人心,见刘俊虎故作狂态有意激怒自己,自然不肯轻易上当。
刘俊虎此语却触怒了旁人,站在施世纶身后的一名水师军官大踏步上前,怒喝道:“你身为使者竟敢肆意出言污辱大清主帅,俺赵澎福第一个放你不过,有本事真刀实枪与俺干上一架,卖弄口舌之利算甚么本事。”
刘俊虎冷笑不语,眸光微微向施世纶扫了一扫,施世纶自然明白他是暗笑自己纪律松驰不能约束手下,俊脸微沉冷声道:“赵澎福,下站!”
声音不大语气森然,赵澎福闻言怔了一怔,糙脸涨得通红,不敢与施世纶公然顶撞,退后数步瞪大牛眼恶狠狠瞪视刘俊虎,瞧模样竟是想把他生吞活吃。
刘俊虎见他如此敌视模样倒也有些奇怪,忽地觉出赵澎福与垂头丧气瘫坐快艇的赵雷面目依稀肖似,悟出两人必有亲族关系,见赵雷吃了闷亏特地出头找回梁子,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问施世纶道:“不知吴总镇何时可以接见在下?”
施世纶微笑道:“吴总镇正在指挥战舰操演,一时无暇接见刘将军,不若刘将军在舰上歇息片刻,待到吴总镇有暇再行接见?”
刘俊虎本就有意借机窥探军机,点头答应站在甲板望向操演战舰,施世纶见状也不阻止,施琅曾与他秘密商谈,言道明郑立国已久根基深厚,对付明郑必须恩威兼施以战迫降,刘国轩是明郑最出名的军神,如果能够迫其投降平台战事就可旦夕而定。
当时施世纶曾问如果明郑甘愿弃甲归降,如何处理世仇后裔郑克塽,施琅沉吟良久,最终言道国恨重于家仇,倘若郑克塽甘愿放弃割据归降大清,自己必定顾全大局舍弃仇恨放郑克塽一马,还要亲自前往国姓爷庙宇祭拜,以示胸襟坦荡绝不报复,借以稳定明郑人心。
施世纶是福建水师中极少数知晓施琅以战迫降战略的将领,他与那些想要趁着平台战事用鲜血染红顶戴的满清将领志趣不同,一心想要抚民济困以疏民厄,亟盼明郑权贵能够瞧清形势自行归降满清,因此对刘俊虎假托使者故意窥探军机毫不阻止,反而希望刘俊虎看到福建水师实力雄厚心生胆怯,回去后劝说刘国轩率领舰队归降清廷,免却刀枪之灾以利天下苍生。
多年以后施世纶在江南为官,政绩卓著清正廉洁,被康熙誉为“江南第一清官”,成为评书小说《施公案》中施青天的原型,江南第一清官果真名不虚传。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明末当特工更新,第四百四十四章 惺惺相惜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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