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寝殿里,皇帝大汗淋漓地惊醒。
在门外值夜的德福听到响声,弓着腰一路小跑了过来。
轻轻拉开床帘,看到皇帝坐在床头满头大汗,神色不定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是又梦魇了?”
见皇帝没回应,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两名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帮皇帝换下了汗湿的里衫。
喝下一盏热茶后,皇帝的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
“德福,几更天了?”
“回皇上,寅时刚过。”
皇帝站了起来,“给朕更衣。”
德福本想劝皇帝再多睡一会,但看皇帝一脸凝重睡意全无的样子,便打住了。
皇帝梳洗好后,径直走到书房,开始看奏折。
半个时辰后,皇帝放下奏折,在德福的伺候下开始用早膳。
用膳结束后,差不多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今天早朝上,皇叔仍然告假不在列,自从晋王自尽后,皇叔就一直没有上朝。
下朝后,皇帝直接去了慈康宫。
慈康宫内,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皇帝道:“听宫人说,皇帝近来愈发勤勉,这本是好事。但哀家作为母亲,还是要提醒皇上,注意龙体为要。”
“朕知道了,让太后费心。”
“吾儿为何近来多有梦魇?”太后满脸关怀之色。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吾儿与亲娘有什么值得顾忌的?有话只管开口无妨。”
皇帝犹豫片刻,最终开口道:“皇叔已告假多日,在府中闭门不出,母后可知皇叔此举是为何意?”
太后道:“你皇叔为人最是重情。当年先帝临终时嘱托,让你皇叔一定要照顾好他的皇子们,不可出现骨肉相残,兄弟倒戈的惨事,你皇叔都一一应下了。”
“可你父皇驾崩这才几年,晋王发动刺杀不说,遭圈禁后还自尽于府中,想必就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皇帝点点头,沉思片刻道:“太后如何看待晋王口中所说的,刺杀皇叔是为了清君侧这句话?”
太后冷笑一声:“清君侧?哼,这不过是晋王觊觎皇位,暴动不成,妄图造成朝廷动荡的借口!”ýáńbkj.ćőm
“母后就如此信任皇叔?”
皇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的瞬间,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羞愧。
但不说,又总是像块大石头一样堵在心里。
太后看着皇帝,恍然大悟道:“原来,皇上梦魇竟是为了此事!”
皇帝沉默不语。
他与皇叔的感情,比与父皇的感情更为深厚。
小时候没人陪他玩的时候,他就是皇叔的小尾巴。
皇叔教他骑马,教他射箭,教会他许许多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他最喜欢的人就是皇叔。
后来他当上了皇帝,很多事情也是皇叔在背后手把手地教。
他登基后,欲封皇叔为宰相,却被皇叔以“史上无皇亲国戚当宰相的先例”拒绝了。
他从没有怀疑过皇叔对他的真心,他也不觉得皇叔是个追名逐利之辈。
但当日晋王的诛心之言,却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当日晋王败露后,嚎啕大哭道:“皇叔想要陛下的皇位不过是手到擒来,我此番动作完全是为了陛下!”
他知道晋王是为了挑拨他与皇叔之间的关系,所以一怒之下把晋王痛打了一顿。
但晋王的话却成了他心中解不开的结。
……
太后看着皇帝,叹道:“事到如今,看来,哀家也不能瞒着皇上了。”
太后淡淡地说:“吾儿,你皇叔是当今世上最不可能威胁你皇位的人!”
“为何?”皇帝抬起头来。
“因为,他拒绝过皇位!”
太后缓缓说出当年那段往事……
当年先帝突发急病,太医束手无策。
先帝躺在龙榻之上,召见皇后(如今的太后)和王爷(萧慕寒)。
“朕自知命不久矣,特召二位前来有要事相商。”
皇后暗自垂泪。
萧慕寒拉着皇帝的手道:“皇兄您正值壮年,万不可说此等泄气的话!”
皇帝看着两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一生临了,才发现当年在长阳的日子竟是最快活的!”
皇后抽泣道:“皇上若是想念故土,等龙体康复后,臣妾陪着皇上重归故里,我们再回到当年的院子里烧火做饭可好?”
“回不去了……”
皇帝隐去了笑意,转头看着萧慕寒道:“皇弟听旨!”
萧慕寒跪在皇帝的榻前接旨。
“皇弟,这些年,你立下赫赫战功,朕决定传位于你,由你……”
皇帝气喘吁吁刚说了一半,萧慕寒就抬起头来,“皇兄,万万不可!”
“你为何推脱?皇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竟看不上?”
“臣弟无意于皇位,也自知做不了一国之君,若皇兄执意如此,臣弟只能自裁以表决心!”
皇帝看着他:“连你也不要朕的江山?难道朕辛苦打下的江山要落入他人之手吗?”
萧慕寒道:“请皇上即刻册封大皇子(当今皇上)为太子,臣弟发誓,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大皇子登上皇位,稳固朝纲!”
皇帝脸上现出安慰的笑意来,气若游丝道:“弟弟,照顾好你的几个侄儿,不可让他们互相残杀,兄弟自戕……”
……
太后讲完这段往事,皇上脸上多日的阴霾之色一扫而空。
年轻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羞愧难当的神色。
“皇叔一直在兑现承诺,他对朕一向都是毫无保留,极好的……可朕……”
“皇上,哀家当年嫁入萧家,你皇叔还不到十岁,哀家对他的了解一如他对你的了解。你皇叔智勇无双,只怕已看出皇上对他心生嫌隙,是以才称病不上朝啊!”
皇上站起身来,“朕知道了,朕这就亲自去皇叔府上,恭迎皇叔回朝。”
……
萧慕寒正在书房中写字,却听下人急急来报:“王爷,皇上驾到!”
萧慕寒刚走出房门,就见器宇轩昂的少年一身便服,一路小跑而来。
就如同当年无数次跑向自己的模样。
见到他后,拉着他的袖子笑着叫了一声:“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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