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在向家人普及后,三人态度各有差异,大姐默默地点了点头,虽无甚表现,但细看之下整张脸都通红了
沈氏倒是没有这么羞涩,只是皱着眉头说道:“这东西好似挺金贵的,你就用来擦屁股?”
沈寻豪气地说道:“阿娘放心,这些都是用树皮倒腾出来的,不值什么”
“你怎么会弄这个?”沈氏疑惑道
对此,沈寻早就想好怎么说了:“当年阿爹跟我说,蚕丝入水煮开,取丝纺织可成绸成缎,我发现树皮中也含细丝,但不管怎么煮都无法抽丝,于是我干脆捣烂成絮,阿爹还说,絮可成型为方絮,烘干后可书写用,结果还当真成了,反正现在纸这么多,上厕所不是也挺实用嘛”
沈氏:“……”
二妞从小就皮得很,一个不注意就上山下水,让沈氏整日提心吊胆,近日倒是让人安心不少,只在家附近转悠,虽不知道为什么迷上剥树皮,但好歹安全,也就让她去了,这些日子,她不仅自己捣鼓,还带着沈天天,这两天,连最听话的大妞也跟着她忙活,难道整个家,就只有她一人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沈氏蹲在茅坑上气愤不已的时候,二妞居然递给她一叠纸,让她试试看!
用了快三十年的竹片片,都用出感情了,哪能说换就换
而且夫君早年也曾兜售过相似之物,价格甚是高昂,哪里是平民百姓买得起的,现在居然让她用这个擦屁股?怕是王公贵族都没有这般奢侈。
沈氏死活不同意,哪怕知道是树皮做成的,也难以接受,沈寻也不着急,只是在茅坑旁放上一大摞。
到了沈天天这里,他就完全接受不了了,当初二妞跟他说造纸的目的,是为了做成报纸,促进社会发展,传播文化知识,具有严肃和权威的意义,结果二妞转头就用来擦屁股,这一下,直接把沈天天给气岔了。
沈寻早做好了准备,蹲在他眼前解释道:“纸张的用处是很多的,我并没有骗你,你看现在书写都是在竹简上,但如果把纸张定成册,能记录下多少内容?就比如说,你是推着一箱竹简方便,还是把纸册塞进怀中方便?这便利性难道不利于知识与文化的传播?竹简那么贵,纸张造价便宜,每个寒门学子都能用上,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很有意义?”
“既然这么重要,那你怎么能用在那种地方”沈天天扁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
沈寻捏了捏沈天天的黑脸蛋子,说道:“纸张的用处越多,证明意义越大,你觉得拉屎擦屁股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那大粪泼出来的菜你倒是吃得不少,我们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值得被爱,你怎的小小年纪就厚此薄彼”
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沈天天总觉得不对味,心情依旧郁闷,直到沈寻拿出从县里带回来的糖豆,他的才重新乐呵起来。
等到易归言带着笔墨过来的时候,沈寻已经把明巩水在毛纸上扫过了,正好沈氏跟沈梦还在厨房里面忙活,堂屋的大桌子上也是空荡的,沈天天在饭桌上把纸摊平,易归言研墨试纸。
落下的第一个字,见证了大景国的书写文化的革命
三个人沉默地盯着白纸上映着的黑字,虽然有两个都是文盲,但并不影响他们感受到的震撼
相隔几千年,再现纸上文字对于沈寻或是久隔重逢,但对于易归言,他此时激动到心潮汹涌澎湃,纸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没有什么比他这个学子更清楚,改变的不仅仅是学术传播的方式,更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国家国力之间的悬殊。
意识到这点后,他严肃地同沈寻说道:“造纸的工艺,你怕是护不住”
沈寻造纸只为上厕所,如今私人问题得到解决,她也没想着靠这个发大财
能力越小怂得越早,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更重要,她理解易归言的意思,初衷已经达到,至于这个东西能在这个时代发展到哪步,可能真由不得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我都懂”沈寻无奈道
沈寻能理解其中的厉害,易归言也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也有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让他倍受打击。
厨房那边也忙活完了,沈氏跟沈梦端着菜过来,准备张罗几人吃饭,但等沈氏发现三人之间沉重的气氛,尤其是易归言与沈寻一脸严肃,才问道怎么回事
沈寻扬起纸,笑道:“阿娘,这烫手山芋,咱们得扔出去才行”
沈氏拿起纸张,上面写着不知道是什么,但黑白相衬倒是挺好看的。
“扔吧,我觉得竹片片也挺好的”沈氏无所谓道
沈寻:“……”
阿娘,我觉得你在很多意义上小瞧了这张纸,沈寻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沈梦坐在沈寻旁边,靠了过来小声地说:“我们偷偷晒些自家人用,没人知道就行”
这反馈,看来使用过后的感觉很好呀
沈寻开心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没必要这么快放弃,如果有合适的时候放出来,也是可以的。
不论造纸一事,一顿晚饭吃到宾主尽欢而散
沈氏对于易归言的印象很不错,虽是读书人,但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清高,行为得体不失分寸,说起话来虽一本正经,但也真心实意,最后送客之时,沈氏还让易归言得空了多过来作客。
沈天天要是能跟这易小郎君多相处相处,指不定也能沾几分聪明劲。
饭罢,沈寻要去村长家问问读书先生的事,易归言正好回家顺路,两人于是一起过去了,一路上沈寻跟易归言说了说村长家的情况,毕竟家里有个沈天天,谁家养了几只鸡,谁家又下了几只狗,沈寻都一清二楚,易归言在村里时间不长,多了解了解是可以的。
上任老村长叫牛富,退下来有两年了,现任的村长叫牛贵,是牛富的大儿子
村长的职位是由村里人投选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子承父业,两父子对于车轮村也是竭心尽力。
牛贵年纪也不大,三十来岁,虽然在沈寻看来还很年轻,但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严的,主要是他这个人不帮偏,事情总能处理得公平公正,令大家心服口服,牛贵的下面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牛大,牛二,牛花,这几个小孩最大的牛大13岁,牛二10岁,牛花10岁,牛二跟牛花是龙凤双胞胎,牛家的三个小孩也没一个识字的。
按道理牛贵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但他连自己的娃都没有送出去读书,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牛家的家底在村子里算是挺厚实的,从大屋就能看出来,好不好不说,面积是够大的,刚好子孙生得也多,实用性绝对完胜,沈寻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是村长媳妇。
沈寻上前说明来意,小牛氏好奇地瞧了眼易归言,但也没多问,把二人带到堂屋等着,才去厢房把牛村长叫了过来。
“二妞,你有啥事啊?”牛村长估计刚刚睡醒,声音哑哑的
沈寻跟牛村长也不客套,直接问道:“牛叔,我这次去了趟县城,发现麓林学院里面的学子都是附近村庄的,让易小郎帮我问了一下,才发现八年前州官曾给每个村子安排教书先生,但凡四到八岁的孩童必须入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村好像没有普及下来?”
牛村长看了两个娃子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久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你去趟县城知道得倒是挺多的,这事本来也没有瞒着村里人,只是时间久了,大家都淡忘了,以前车轮村也是有过教书先生的”
沈寻微微诧异,但还是认真地听下去了
牛村长接着说道:“知府大人的这个决定不知道改变了多少农村娃的命运,可惜我们车轮村没这个福份,当年知道有先生来村里教孩子读书的时候,全村自发出资搭建了学堂,还有先生的住所,甚至有的村民,偷偷在后院帮先生种了一片菜地,当时全村有多欢喜,我是记得的”
“可惜来的那位先生,在村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后面老村长跑到县里找知县大人要个说法,结果那边给的答复是,先生觉得车轮村村民愚昧顽固,不堪教化,并不适合继续教育,当时愿意留在乡下的先生也不多,那位先生很快就去了别的村子里”
牛村长皱着眉头,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没一会整个房间就烟雾缭绕,村长媳妇端了几杯茶进来,走的时候把旁边的两扇门都敞着。
沉默了许久,牛村长才重新开口道:“这件事情对村里人的打击得有多大,这么多年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幸亏有你牛爷爷在,不然全村都要信了那个知县的鬼话”
沈寻忍不住开口问道:“是知县骗了村里人?”
牛村长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在知府大人下达政策的两年前,车轮村就跟这个知县有过过节,村口的车轮树你知道的吧,当年那个知县看中了车轮树,但在你牛爷爷组织下,全村才得以护住大树,后面事情闹到衙门,知县才得罢休,不过梁子也就结下了”
“若是因为私人恩怨,那村里可向知府告状,作为政策推行者对于这种小动作,定是深恶痛绝”易归言道
牛村长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易家小郎,点了点头,才答道:“若是一早就发现这其中的蹊跷,这方法自是可行,可打从村里的先生走后,老村长就一直往县里跑,想着再争取一次机会,直到知县换任,才在新任知县那里探到其中原由”奇书屋
听到此沈寻气愤道:“就因为没让他挖树,他就拿全村孩子的前程跟命运来报复吗?这个知县太可恶了”
“既然新来了知县,为什么不给村里派先生?”沈寻又问道
“官官相护这个词你可听过?”村长朝两个娃道:“那一任知县调任后步步高升,临走前还叮嘱了车轮村一事,不可变动,当时你牛爷爷知道这事的时候,就气到大病在床,直到现在还得日日喂药”
“那个知县是想毁了车轮村的子子辈辈,但凡村里人心不齐,只怕现在是一个人也留不住,自然没有哪个小官,愿意为了个村子,在自己的仕途上招敌,后面有人劝说你牛爷爷把树挖了送给那个知县,只要那位大人的气消了,车轮村的诅咒也就没了”
“不能挖!”
沈寻怒气冲冲道:“车轮树是村里的象征,怎么能毁在那种人手里,像这种借用权势为所欲为,睚眦必报之人,车轮村的人万不可向这种人低头”
村长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缓缓道:“实不相瞒,我是动了挖树的心思,民终是斗不过官,别人动动手指就能毁了这么多人的前程,我不想把全村孩子的人生都赔上去,每次看到你们,我都是愧疚的,是我们大人的倔强,跟固执,才让你们的人生失去了另一种可能性,我时常怀疑这种坚守是不是正确的,有没有意义”
“这么多年你牛爷爷一直护着大树,他总说,没有车轮树的车轮村不能叫作车轮村,大树是死去先人魂魄的归所,是活着村人的脊椎骨,没有骨头的读书人,即便往后能拜相入阁,也不过是粪坑里又多了条蛆虫。”
村长把烟杆里最后一口烟吸完,磕掉烟灰,喝了口茶才对二人道:“事情就是这样,这些事实,你们作为村里的下一代是有权知道的,大树我们护住了,接下来怎么办就交由你们了”
易归言知道村长言尽于此了,起身供了供手朝着村长说道:“村长无需担心,每一个车轮村的村人,从祖辈传下来的气节跟骨气都不会让他们屈服,老树长是真正的英雄,能成为车轮村人,是我们的福气”
村长苦笑一声,朝着二人摆了摆手,独自转身离去
两人从村长家出来后,沈寻问易归言:“你什么时候回麓林学院”
易归言笑道:“明天早上车轮树下不见不散”
沈寻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声,直到路口的时候两人才分开
回到家后,沈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从熊大兄到村长家听到的所有事情都跟阿娘还有大姐说得清清楚楚,并且把自己的打算也大致地说了下。
“你打算去求覃小姐?”沈氏不赞同道:“覃小姐即便是知府小姐,当年那个知县如今的官威是不是比知府要大,虽然你们感情好,但情份这种东西是经不起磨的,你才十岁跨过年也才十一岁,你又何苦出这个头”
沈梦虽然也不是很赞同,但她还是劝慰沈氏:“阿娘,二妞这个岁数,再过个两三年也能许人家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主意比你我还要正,做为车轮村的一份子,不论年纪大小若是真能破了这个局,何不让她去呢”
沈氏深叹了口气,当真体会到孩大不由娘,于是道:“行吧,那明日我同你一块去,这事也先别往外说,等成了再说”
沈寻还是拒绝了,她倒是不介意沈氏一块去,毕竟人多力量大,有时候阿娘也能帮着拿个主意,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阿娘大姐帮忙。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穿越套路行不通,当条咸鱼行不行更新,第23章 烫手山芋.车轮树.气节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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