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秧娘好生欢喜,当即将阿陶引进厨房,支使她做饭去了。
支走了阿陶,南秧娘说:“看手法,她那脖子是你给弄的吧?”
“不是个老实丫头,”叶寒川说,“你留心着点。”
“尽给我添麻烦。”南秧娘不悦,指了指千娆,“这又是哪个?”
“她是叶千娆,”叶寒川说,“你当见过。”又对千娆说:“这是南秧娘,以往也在惊奇谷生活的。”
千娆闻言这才想起来,以往惊奇谷几家药辅中,就有一家姓南的,心想:原来是药辅后人,怪不得会捣鼓毒物。
南秧娘将千娆仔细一瞧,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娆儿啊,我就说这么眼熟,简直和宋简心长得一模一样。我离开惊奇谷的时候,你还刚刚会说‘再会’呢。”
千娆听到“宋简心”三个字,脸色倏地暗下来。
南秧娘并未留意,忽然凑到叶寒川面前,正色道:“坐下。”
“怎么?”
“我看看你的腿。”
“不必了。”
“废话少说。”南秧娘一把将叶寒川按进椅子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刀子割开了他右腿裤腿。只见他大腿中部打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渗着黄黑色的液渍。
扯开绷带,一道近三寸长的口子就露了出来。伤口里的肉翻了出来,浮肿泛白,渗着黄黑色的脓液,周围的皮肤也是肿胀发黑。
千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南秧娘亦变颜色。
“伤口是不是又沾水了?”她不留情面地埋怨起来,“你的脑筋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这条腿还要不要了?”
千娆想起就是自己教叶寒川淋了雨,又不免内疚,可她如何能想到,叶寒川挺拔的身形下,一条腿竟是这副光景?
她有过毒蛇咬伤的经验,知道这伤口必定是为带有剧毒的兵刃所伤,而且显然是颇有些时月的旧伤。
可是叶寒川功力深厚,她想,这南秧娘看上去也挺会捣鼓毒物,他的腿怎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我给你的药,”只听南秧娘问,“你用了没有?”
“那药用与不用也是一样。”叶寒川说。
南秧娘一听,气得往叶寒川小腿上踢了一脚。“世上有你这种病人,”她说,“谁给你治病谁倒霉,能被你给活活气死。我看你这腿能不能挨到一年后,就算挨到了,你难道就拿得到七锦魔蕈?”
千娆在谷里时研读过许多关于药理毒理的书籍,听了南秧娘这话,一下子明白过来,想:想必是因为七锦魔蕈黄色子株的缘故,川哥哥的右腿经络淤滞,因而毒素难以排除,致使毒伤迁延至此。——伤他的人可真是恶毒。好在宋简柔交给我的那株七锦魔蕈里有黄色子株,能在一年后七年期满之时重新打通经络。
叶寒川这时取出了那株七锦魔蕈。南秧娘打开一看,总算眉目舒展了些,语气也松软不少。“是小娆儿拿来的吧?”她说,“算你走运。”
叶寒川站起身,说:“那就没事了。”
“没事个屁。”南秧娘揪住他衣襟,将他拉到隔壁一个小房间,嘴里说,“不赶紧清创,伤口溃烂,我看你怎么再撑一年。”
这房间里堆着更多的瓶瓶罐罐,桌上排着些铜针、药碾、片刀之类的用具。叶寒川面露难色,说:“我自己来罢。”
“别给老娘废话。”南秧娘又把他按进一把椅子里,“你以为老娘耐烦管你?知道疼以后就给老娘留心着点。”
叶寒川满面无奈。这时,院门外传来叫门声。
“哟,有生意上门了。”南秧娘理了理衣襟、鬓发,说,“你在这里老实等着,别给我走了。”便出门而去。
叶寒川轻叹口气,果然坐着不动。千娆难得看到他露出心虚的神态,感觉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用桌上的纸笔写道:“刮除腐肉,以千里光外敷,可缓解毒症。”
叶寒川颇有些刮目相看,说:“几年不见,长进不少。”
千娆又写:“我替你清创。”
“好,”叶寒川爽快答应,“你试试。”
千娆从墙角找到一条麻绳,着手将叶寒川绑到椅子上。叶寒川好笑道:“我不动便是,你绑我做什么?凭这绳子又如何绑得住我?”千娆不理,只管绑个严严实实,叶寒川也便由她了。
绑完了,千娆又将房门关上,插上门栓。叶寒川愈加好笑,说:“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千娆走到桌子前,摆弄了会儿桌上的器具,然后她拿起笔写下“我娘因何而死”六个字,举到叶寒川面前。
叶寒川原本浅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好像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冷得叫人发抖的声音说道:“现在看来,这些东西不像清创的用具,倒像逼供的刑具。”
千娆咬紧牙,将那六个字更近地逼到他眼前。“我说过,”他冷冷道,“我不会告诉你。”
他毫无还转余地的口吻使千娆顿时火冒三丈,她一狠心,握紧拳头用力顶在他的伤口上。
叶寒川只是冷冷望着她,眼中毫无退缩,甚至不含一丝痛意。
僵持许久,温热的血渐渐从伤口渗出来,渗进了千娆的指间。千娆一惊,赶紧撤回了手。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惊慌失措的人,叶寒川突然发觉,或许绳索束缚不了他,可眼前这个人却能。在这个人面前,他无计可施。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他说,声音低哑,“我受着便是。只是,我无法告诉你实情。”
若是往常,千娆必定又气得大摔特摔起来,但这一次,她感到那么无力。她茫然地拿起片刀又放下,她知道,她撬不开叶寒川的嘴。ýáńbkj.ćőm
“喂,”门外响起南秧娘的声音,“关着门做什么呢?我里面东西都很贵的,别给我瞎搞哦!”
“没什么,”叶寒川答,“阿娆要替我清创而已。”
“清创就清创,关着门干什么……”
南秧娘话未说完,门忽然开了,千娆噙着泪夺门而出。南秧娘吓了一跳,一眼瞥见她衣襟里跳出一枚熟悉的玉环来。
南秧娘进到屋子,见叶寒川绑着,取笑道:“这是哪一出?”然后她看到桌上的字条,便笑不出来了。
“宋简心死了?”她问。
叶寒川扯断身上的绳索,忽感无边无奈,他默然不语。
“怎么死的?总不会和你有关吧?”
叶寒川依旧默然。
“总不会是你杀的吧?”
“你就这样想罢。”叶寒川终于说。
“哼,”南秧娘冷笑,“说什么清创,我看是逼供吧。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也就算了,你还要瞒她?你不跟她说清楚她怎么跟你善罢甘休?你不要她善罢甘休也就算了,你还把她放在身边干什么?”
“等我把宋简心的头颅还给她,我就送她回谷。”
“你说什么?”南秧娘愈加惊恼,“你把宋简心的头颅砍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
“为什么?”
“别再问了。”叶寒川站起身。
“你站住!”南秧娘十分懊恼,一叠声地说,“为什么不肯说?你不是凶残之人,总有个缘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我还是那句话,你瞒我也就算了,你瞒着叶千娆那不是要她拿你当杀母仇人吗?你还让她绑着你,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是不是她要杀你你也由她?你……她对你做什么没有?”
“她什么也没有做。”
南秧娘将叶寒川一番检视,忽然扯开他的衣襟,果见他脖子里空空荡荡。
“你的蓄真眼呢?”
“蓄真眼于我,已是无用之物。”
“你给她了是不是?你倒是舍得啊!”南秧娘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你搞搞清楚,叶寒川,你只是中了销魂散的毒,没别的,叶千娆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她不是。”叶寒川说。
“什么?”南秧娘不由倒退了一步,比起震惊,她更像是泄了气,她喃喃说,“这么说……你果然对她……”
“我只是有愧于她。”
“你有愧于她?呵呵呵……”南秧娘苦笑,“你身上的销魂散如何而来?这条腿又是如何经脉阻滞?别把话颠倒来说。叶云泽利用你腿上弱势伙同宣湛几乎废了你这条腿,还在武林中宣扬得人尽皆知,手段何其高明,用心何其险毒。现在又多了个叶千娆窥视在旁,或许不知何时就置你死地也未为可知,偏偏你不知防范,还说什么有愧于她。——叶寒川,你惹上大麻烦了。”
叶寒川重新坐了下来。
“干什么?”
“不是要替我清创吗?”他说,“来罢。”
千娆跑出屋子,坐在院子里抹泪,恰被端着菜出来的阿陶瞧见。
“咦,娆小姐,”她坐到千娆身边,好言好语地说,“怎么又哭啦?是不是又被川公子气哭的?他不肯说实话,对不对?”
千娆心里气馁,别着脸不理她。阿陶接着说:“娆小姐,你怎么问川公子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就举着刀子威胁他。——川公子像是吃这套的人吗?”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叶寒川端木不尘更新,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清创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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