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三本来就是那种很洒脱的性子,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决定了答应王皓去省城开辟业务,那准备工作自然要早点做起来,毕竟有备无患的事情,早点总比晚点要好。
而对于杨三这种事前准备的态度,王皓当然也是乐见其成,只不过眼下进军省城的计划还在酝酿当中,究竟什么时候去省城也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看到杨三一大早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嘴里立马就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我说三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个什么劲,就是真决定了要走的时候再收拾也来得及吧,再说了,你一个单身狗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还不是说走就走。”
杨三没接话,只是白了他一眼,随即就继续埋头在那里整理资料,王皓吃了个闷屁,心想杨三这家伙估摸着因为去省城的事情,昨儿晚上肯定没少翻来覆去,也懒得继续戏谑他,于是招呼了一声就出了门。
等他骑着摩托车到了乡里,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转暖了,街头上人来人往的,竟有种赶大集的错觉。
王皓心想来都来了,索性去老街那边溜达两圈。实际上,随着乡村公路正式通车之后,现在从东洪乡下面的各个村里到乡里,原本最远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现在骑个自行车也就是半个多钟头的功夫,所以不少人都喜欢往乡里跑。
尤其是老街这边,路边摊都比平常多了很多,有摆摊卖农特产品的,也有摆摊卖竹篮竹筐,甚至是布鞋棉拖什么的手工艺品。
现在公路笔直,路面上也干净,不像以前一到下雨天就满脚的泥水,一出太阳就是灰尘飞扬,只要在路边上随便找个台阶,一张凉席铺开马上就是一个杂货铺子。
乡里对这种打擦边球做生意买卖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近乎于默许的态度,自然更是让众人对于摆摊卖东西这件事情趋之若鹜,不管生意好不好,一天下来能多挣个十几二十块钱,在99年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过了老街那边的十字路口是一口老塘,老塘对面是乡派出所,这边则是一条石子路直通乡里的实验小学。
王皓对于东洪实验小学老校区的印象其实算不上太深,毕竟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出身农村就堵死了他来这所学校读书的所有机会。
不过,对于东洪实验小学能够在新千年后比肩沣水县实小的实力,王皓也不得不有些佩服,毕竟能把一所乡镇小学经营到堪比市重点小学的水平,确实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到的。
学校门口是一个面积约莫只有三分之二个篮球场的水泥广场,王皓对这一片有些熟悉,因为上辈子来乡里找游戏厅的时候,总会穿过这里。
不过眼下,广场上明显有不少人都把摊位支到了这边,有卖水果的,也有那种套圈的戏码,更夸张的是,甚至有人直接直接用竹笼子把鸡鸭锁在里面,然后放在板车上叫卖。
可能因为正好是新街跟老街的交汇口,所以王皓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这边驻足挑东西,生意看起来倒不是那么寒酸。
“老板,你这个鸡是土鸡吧?”
“那可不,都是吃包谷糠皮长的,没吃过饲料。”
“小伙子,你要不要来一只!”
“不买鸡也行,我这个鸡蛋都是土鸡蛋,比菜市场上的好!”
“炒韭菜老香了!”
“……”
从人群中穿过去,王皓其实也觉得有些唏嘘不已,或许很多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期的后来人,总以为生活就是菜市场,水果店和大卖场,二十年后甚至因为网络发达的原因,进一步局限在拼多多,淘宝和京东平台上。
但是实际上,真正的生活气息,其实都是从这些平板车,地摊铺子开始的,始于此,也终于此。
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的人们对于所谓食品添加剂,农药化肥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当然了,更没有城管日复一日地巡逻纠察,其实在王皓看来,这个时代既是贫穷的时代,也是生活富裕的时代,只不过富裕的是人的精气神而已。
当然,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里的人,跟生活在十年后灯红酒绿的那个时代里,其实也没有高下之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就是科技的发展,带来的是便利,快捷,甚至优越的现代生活,人的懒惰心里会被便利快速的科学技术发扬到极致。
而当下的时代,人们甚至可能为了每天十块钱二十块钱而起早贪黑的奔波忙碌。但是,在哪个时代,富裕而舒适的生活,都是要靠勤劳去获得的。
王皓在广场上转了一圈,什么东西都没买到手,结果倒是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校门里推着自行车出来。
等来人一转身,这才认出来居然是杨树岭老舅家的三老表杨庆,王皓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只是看到杨庆身侧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老师,立马就顿住身子跟在两人身后。
“杨老师,要不还是我请你吧,这次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林主任肯定又得说我一通。”说话的女老师声音很轻,不过倒是怪好听的,王皓撇了撇嘴,心想三老表这是老树要开花了。
不过老实说,杨树岭的三个老表,年纪其实都不算小了,但是一个个婚姻大事都没个影儿,家里老头子为了这个事情已经说了好几次。
王皓倒是觉得急倒是不急,无非就是家里条件差了一点,大老表杨进跟二老表杨飞以前那个条件,别说说对象,估计就是说了也看不中。
三老表杨庆虽然是小学教师,但是家里的条件也一般,光是彩礼加上盖房子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凭他舅舅那点家底十有八九没戏。
好在现在表姐杨林霞跟表姐夫杨冬云在每日生鲜那边做生意,去年年底的时候,王皓可是记得夫妻俩一次性就给了他舅舅2000块钱的压岁钱。
其实说是压岁钱,但是肯定也是他舅妈没少在闺女面前唠叨三老表结婚的事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皓也不想说什么。
“这有什么,林主任就是这么个人口直心快,我刚开始来的时候也怕他,后来处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无非就是严格了一点,往后多跟他汇报汇报给工作就行了。”
“对了,咱们中午就去优鱼库吃烤鱼,我记得你也喜欢吃鱼吧,那边的味道挺不错。”
“行啊!那就听杨老师的!优鱼库我在县里也去吃过几次,味道是挺好的,就是老是排不上队,生意可好了,听说还是你们东洪的人开的店呢,不过今天还是我请客吧。”
杨庆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可不是么,不仅仅是东洪的人开的店,还是他老表王皓开的。
嘿嘿笑了两声,杨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竟然没拒绝。
两人身后,王皓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三老表这有点嫩啊,人姑娘都说这话了,你还不得赶紧的把话给接过去,愣在那里算什么事。
要知道,男女之间的交往,那可都是从请客吃饭开始的,真要让这个女老师付钱请客了,那今天这一顿可就白吃了。
想到这里,王皓也不继续躲着了,上去就朝杨庆肩膀上拍了一记。
“三哥!”
“哎呦,吓我一跳!皓皓?你怎么在这里?”杨庆有些惊吓地回头一看,见是王皓,立马就笑开了花。
“没事来这边闲逛,正好瞅见你出来,这位是?”
“哦哦哦,这是我们学校刚来的胡老师,胡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弟王皓。”
“胡老师好,没打扰你们两个吧?”
其实胡青青对突然冒出来的王皓还有点没能反应过来,等到王皓主动打招呼的时候,这才红着脸摇了摇头。
“你好啊!”
“三哥,我刚听到你跟胡老师说要去吃饭,正好,我也打算去优鱼库那边,要不一起?”
见杨庆有些语塞,王皓也是无语,只好开口问道,当然,他可没想着做电灯泡,只不过二加一可不一定是电灯泡,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媒人。
见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王皓立即就带着两人穿过石子路去了优鱼库那边。
刚进店,王皓看到正拿着菜单在那里招呼客人的王馨,立马就打了声招呼。
“馨姐,这是我老表杨庆,今天请胡老师吃烤鱼,你招呼一下。”
闻言,王馨自然知道王皓的意思,赶紧就叫服务员找了一个位置,然后拿了菜单过来。
王皓等人坐下来,立即就去了楼上的办公室,而身后,坐下来的胡青青则有些面露狐疑地看着杨庆。
“你表弟怎么跑人家楼上去了?”
“没事,你刚刚不是说优鱼库就是我们东洪人开的么,我表弟就是老板,优鱼库就是他家开的。”
“下次你要是想吃烤鱼不想排队,跟我打声招呼,我直接给你安排!”这一次杨庆倒是开窍了,闻言,胡青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眼里还是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
她确实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普普通通的杨庆,居然有个这么厉害的亲戚,优鱼库的名气在沣水县还是很大的,毕竟县城里的三家分店,现在县里请客吃饭,基本上首选就是优鱼库。
不过胡青青刚刚说的也没错,优鱼库现在除了回头客,在县城的餐饮市场基本上也成了一块招牌,不断有新客会奔着名气入场,所以排队也是经常的事情,尤其是包厢,不提前一天预订的话,当天基本上找不到地方。
办公室里,王皓查看了一下王馨那边帮他查收的信件以及电话记录的信息,除了曹静跟李东来的留言,还有一个电话居然是徐帅那边打过来的。
虽然目前因为乡中那边已经取消了半封闭管理的模式,王皓基本上每天都会回王泥湾那边,不过农贸公司那里,他倒是没有急着给自己弄一间办公室。
眼下王皓最主要的办公地点还是在乡里的这间优鱼库烤鱼店里,楼上的办公室现在基本上成了他的个人办公空间,所以对外预留的电话跟地址,基本上也都是这里。
王馨每天都会把邮局送过来的信件跟订阅的一些杂志都送到这边,有电话打过来,通常也会做一些简单的记录,如果是那种很紧要的,多半会直接打电话到王泥湾那边去,如果是一般的事情,还是会等到王皓来办公室再处理。
只不过徐帅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王皓还是有点没想明白,等把王馨叫上来问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徐帅这家伙居然是想让他去江州那边吃饭,为了吃顿饭还打电话过来,他也是无语。
“老板,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办公室里,见王皓埋头在那里处理手上的几封信,王馨抿了抿嘴唇说道。
“啥事你说!”
“是这样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咱们店里的客流好像有点减少了,我问了几个经常光顾的老客户,得到的反馈基本上都是说咱们店里的菜单太老了,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更新过,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在口味上要做一些调整。”
菜单太老?一听这话,王皓还真是有点愕然,不过脑子里随即就意识到王馨这个问题恐怕不是单一的现象。
既然东洪乡这边出现了这种问题,那说明沣水县跟春城那边,再过一段时间肯定也会遇到这种麻烦。
优鱼库说白了还是一家餐饮店,如果菜单一直不更新的话,确实会存在这个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向来就是餐饮行业的一大难题,更新菜单,而且还要符合品牌定位,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
当然,王皓最早跟梁兴发讨论菜单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短时间,至少十年内,优鱼库这个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
好歹自己也是一个重生者,上辈子吃过的烤鱼,没有一百种至少也有七八十种口味和做法了。
铁盘烤鱼!
纸包鱼!
水煮烤鱼……种类简直不要太多。至于口味上,那更是五花八门,蒜香,麻辣,甚至还有各种水果口味的。
“这个事情你能发现也很不简单,这样吧,你尽快拟一个意见总结出来,然后给我看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你下个礼拜联系一下曹经理,把东西传真给她看看,让她想想办法。”
“还有,咱们东洪这家店是优鱼库的第一家店,我们店里的很多口味,最早就是东洪这边摸索出来的,这个传统不能丢,你跟店里的厨师说清楚,如果谁能摸索出新的口味,到时候咱们一次性给他5000块钱的奖励。”
“5000?这也太多了吧?”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是听到王皓说摸索出一个新的口味,一次性奖励5000块钱,王馨还是吓了一跳。
“不多,你要知道,如果能摸索出一个能适应市场的新口味,那到时候咱们的利润可是比5000块钱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了,现在是5000,那是因为咱们条件有限,将来等条件好了,说不定还要翻十倍,百倍,一次性奖励5万,50万都有可能。”
解释了一通,见她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王皓也不多说,摆了摆手就让她下去忙活了。
不过心里却在盘算,看来是有必要让曹静在这个事情上面定个标准,要知道,创新才是发展的不竭动力,尤其是一家餐饮店,口味上的创新,那才是维持口碑的重要手段。
在楼上待了一会儿,王皓极快地处理完几件事情,随即就下了楼,餐厅里,杨庆跟胡青青上了一下点了一盘麻辣口味的黑鱼,约莫三斤重。
王皓一看顿时就皱了皱眉头,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坐下来聊了一会儿,等王馨过来的时候这才说道:“胡姐姐,咱们三个人一条鱼会不会少了,要不再来一条吧,今天我三哥请客,必须宰他一顿。”
说完也没等杨庆开口,立即就招呼王馨再来一份两斤重的鲶鱼,还是麻辣口味的。
“馨姐,回头你帮胡姐姐登记一下,给她弄个店里的会员,要最高级的那种,在县里跟市里也能用通用的。”
既然三老表有心跟人家发展一下,王皓可不得助攻一波,现在优鱼库这边的会员制度已经相当成熟了,自打曹静去了市里之后,王皓确实发现她很适合搞这一套。
年初的时候优鱼库的会员制度全面推广开,曹静立马就让人专门设计了跟身份证绑定的会员卡,一共分成了三个等级,一级的会员用餐一律打9折,二级的打8折,最高的三级会员打7折。
不过目前市面上发出去的基本上都是一级会员,二级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三级的更是稀少。
不过为了杨庆的个人问题,王皓倒是不介意扔出去一张三级的会员卡,要知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三级会员卡的晋升条件还是很严格的,起码要年消费额达到10万才会成功升级。
就目前来看,年消费额能达到10万的,基本上是凤毛麟角。
边上,见王馨点了点头,胡青青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优鱼库的老客户,她可是知道三级会员卡的特权内容的,打七折的力度可不小。
见胡青青似乎要拒绝,王皓赶紧摆了摆手。
“胡姐姐,你就别客气了,反正店都是我家开的,办一张会员卡多大的事儿,回头你跟我三哥多来吃几次就行了,我也不会少赚,哈哈哈哈!”
吃完饭,王皓也没送两人回学校,这会儿要是再跟上去,那就真成电灯泡了,不过趁着杨庆上厕所的功夫,王皓还是来了一句“三哥,胡老师人挺不错的,抓住机会啊!回头等着吃你的喜酒。”
一句话闹得杨庆脸都红了。
店里,等杨庆跟胡青青回去之后,王皓也没多待,直接就回了王泥湾那边。
屋子里,杨爱兰见儿子大中午的过了饭点才回来,赶紧问他吃饭没有,王皓立即把跟杨庆和胡青青吃烤鱼的事情说了一下,没成想他老娘这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恨不得把人胡青青打听个遍。
“妈,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也才跟人吃了顿饭,哪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不过我倒是打听清楚了,胡老师好像是县城那边的人,去年刚刚毕业,今年才考到咱们实小来做老师,好像跟三哥还是一个办公室的。”
见杨爱兰不依不饶地问起了胡青青是哪里人,多大岁数,家庭情况怎么样,王皓都有点抓狂。
“那你不问清楚了,你说杨庆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抓住,都多大岁数了,你老爷前几天还在打电话跟我说这个事情,让我给他物色一个对象。”
“还有你舅舅那里,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儿子的事情他也操不上心,杨庆不得靠自己,能指着家里干什么事情。”
叹了口气,王皓也没好意思开口,说白了不就是家里穷的么,谁娶媳妇儿找对象,不得看看家里的条件,就他老表家里那几间土房子,哪个女孩子看得上,更何况胡青青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不算太差的。
要不是三老表杨庆自己大专毕业做了实小的老师,别说找这种女孩子,就是连机会都不见得有。
“行了妈,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回头咱们大棚不是要盖第四期么,到时候我跟舅舅说一声,你跟我爸商量一下,给两个舅舅借点钱,让他们多种几亩地的大棚,等过上两年,家里房子盖好了,娶媳妇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行吗?”杨爱兰有点迟疑。
“有什么不行的,种多种少还不是咱们自个儿说了算,再说了,谁要是愿意多种我也不拦着啊,只有有钱盖大棚就行。”
一句话说完,见他老娘好像真的去想这个问题了,王皓顿时就借机上了楼。
实际上,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帮两个舅舅家里改善条件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王皓很清楚,这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万万是不能丢的,即使是帮,那也得讲究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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