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上洒落的小雪，像是凛冬之际最后的‘回马枪’。
不同于别处，东海市但从气候上来说，有点类似北域，只是相较于北域少了几分漫天大雪的辽远厚重感。
对于车上三位常年生活在大雪山巅的人来说，反而有些心情惆怅。
秀秀双手托着脑袋，出神望着窗外的风景。
“一个个都走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北域是回不去了，我有点想念西北了……”
李青雀瞥了一眼身旁那愁绪遍生的少女，没有说话。
由着她去就是……
其实，相比于自己，秀秀活得也不容易。
平心而论，但凡是追随在李青雀身边的人，似乎都在肩头上扛着本不属于自己年纪的责任。
他大抵明白，让秀秀难过的并不是肩头上的重担，而是根本没有人会去理解他们。
就像顾史慈殉国一样，如果不是李青雀特意让这些人知道，大概率顾史慈也会默默无闻，不被任何人记住……
秀秀理了理额头前的一缕头发，偏过头，凝视着自己的主子，偷偷的多看几眼，眉眼之间，满是闺阁少女的情态，哪怕明知道自己这一去，或许在很长的时间里再也见不到彼此。
“我想回去了……”
秀秀再次低声说道。
李青雀只是‘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了沉寂当中。
在李青雀的布局中，秀秀必然要待在西北，等西北被囚禁的那位年轻人有足够的实力不会死在莽国，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秀秀叹了口气，心里哀怨起来。
……
前去陵园的路上，车水马龙。
不仅仅是东海市人，甚至连周边的城市也有不少人驱车前来，为顾史慈送行。
马路上，一条车队组成的长线，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随着载有顾史慈骨灰的灵车尽头，前方车辆自行避让，在路中间腾出一条通道。
紧接着，
便是如同沧海大潮一般汹涌迭起的鸣笛声！
路旁，依稀能见到行人驻足挥手告别，亦有手捧白色鲜花的稚童，更多的则是退出军部的老兵。
这些老兵，不管退出军部多少年，始终记得军部的荣耀！
李青雀望着车窗外，默默无声。
好在，这片人间大地，还没有让他彻底失望……
山路十余里，陵园依山而建，绕山盘旋而上，直达山巅。
当灵车在山脚下停下后，几人下车。
依旧之前，肩扛着棺椁，从山脚拾级而上，一步步走到山顶。
郑硕有些担忧的看着李青雀，后者只是微微摇头。
郑硕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北鸿王的气色并不很好，甚至相比于前几日，今日的他面色苍白如纸，双手甚至都微微颤抖。www.ýáńbkj.ćőm
大抵是之前重伤留下的隐患未曾清除的缘故吧……
亲朋好友，随行上山，而至于特意前来的路人，都自觉的站在山脚下。
约莫两百余道台阶，对于李青雀来说，反而有些吃力，每一步走下去，胸膛之间就好像遭受了神人擂鼓一般，血气翻滚上涌。
徐野狐也留意到了李青雀的异常，几乎一人顶住了全部压力。
秀秀神色满是忧虑，她大概最清楚自家主子为何会这样了……
山巅之上，
赵娟芳和顾清影相依为伴，等候在此。
“青雀，你来吧。”
赵娟芳轻声说道，对于面前这位顾史慈的大哥，她很信任。
李青雀点了点头。
大声道，“史慈，大哥送你走一程！”
当顾史慈骨灰被请出来送入墓地的那一刻，李青雀嘴角颤抖起来。
徐野狐下意识挡在李青雀面前，低声道，“王爷，不可！”
“走开！”
徐野狐咬着牙，默不作声。
只是挡在李青雀膝盖下的那双手臂被震得如同断裂一般。
秀秀也是紧咬嘴唇，不断摇头。
“滚！”
李青雀再次开口，凝视着站在面前的徐野狐。
被他的目光注视，徐野狐内心忐忑不安。
只是硬着头皮低声吼道，“王，不能跪！”
李青雀面无表情，一拳递出，震得徐野狐后退数步。
咚的一声！
李青雀单膝跪在顾史慈的墓前，沉默不语。
随着李青雀跪下，徐野狐和秀秀紧随其后，尽数单膝跪地，心情复杂。
毕竟，
哪怕是当年去帝京城，王爷都不曾下跪过……
不仅如此，
山下送行之人中，但凡是在军部待过的年轻人，都清楚，这一跪是军部最至高无上的礼仪！
战死在域外的将士，马革裹尸，甚至籍籍无名，他们所受到的礼遇，无非是一碗烈酒洒坟头那么简单。
顾史慈，当得起李青雀这一拜！
随之而来的，便是山下无数曾服役于军部的男人尽数单膝跪地！
一时之间，
茫茫人海，如同风吹麦田一般，尽数弯腰！
他们跪的不仅仅是顾史慈，而是这座陵园之中长眠的无数战死的将士！
青山有幸埋忠骨。
东海市的媒体，将这一景象，全程实时直播出去！
李青雀缓缓起身，将喉咙翻滚的血气咽了回去。
捧起一抔土，洒在顾史慈的坟头上。
紧接着，顾史慈的亲朋好友一一上前，每人一捧土，洒在其上。
山下，井然有序开始登山，一人一捧土，或是鲜花。
很快，
顾史慈的墓地，逐渐被填平，而后高高隆起，成为一方坟头。
李青雀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分。
很快，
他便注意到，登山之人被截断了，陆续有人被劝退。
等行人被彻底阻拦在山脚下之后，便是有一袭黑衣的中年人负手而立，从山脚之下，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在这位气势内敛的中年人背后，跟着一位穿着大红色底子衬衣的光头汉子。
汉子潜意识里落后中年男人半个身位，只是随着他每一脚落在石阶上，四周的积雪都会被震得飞溅而出。
李青雀微微蹙眉，眼神凝视而去。
埋头登山的中年男人，似乎心有所察觉，在李青雀锋利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与之对视。
片刻之后，
神情极度自负的中年男人刻薄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嘴角开阖之间，只轻声说了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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