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感应到了。”
沐沐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兴奋地睁开双眼，朝着某个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云砾苏白对视一眼，赶忙跟上。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但沐沐的感应是不会出错的。
再往里面，已经是王宫了。宫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虽已腐朽，但依然给人以震动。
几乎是走过了九曲十八弯的路，三人才终于到了沐沐所感应到的地方。
“花园？”
异口同声。
谁也未曾想到，最终他们会来到这个地方。
在这荒芜沧桑的王城中，竟然还存有一片完好的花园，园中百花争艳，色彩鲜明，仿若一年春。
假山飞泉，流光灵云，不一而足。
而在所有花品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株黑色的花。ýáńbkj.ćőm
这花颇为古怪，仅有三瓣，通体流转神秘光泽，居于百花中间，俨然花中之王。
迷蒙的雾气从这株黑色的花之上蔓延而出。
“小心。”
沐沐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这里有所异常的，便只有是这株黑色的花。
一朵花会有什么危险？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黑色雾气缭绕于花瓣之上，却在骤然间铺天盖地，仿若惊涛骇浪般在整个花园散开，令人猝不及防。
三人身影瞬间被黑雾吞没。
……
这是哪？
苏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仔细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座城，一座粗犷的城。
从贩夫走卒、学童军士，到巨石城墙、方正房屋，这里的一切都有种粗犷之感，有异域风情。
朝晖城。
苏白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
这就是他成长的地方啊。
成长？
他的脑海中忽然传来剧痛之感。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按着脑袋，用尽全力去回想自己的记忆……永安十四年？
大唐永安十四年，苏白十四岁。这大概是个巧合，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毕竟同一年出生的人不计其数。
巧合……吗？
苏白迈着步子，既熟练却又有些生疏地走入了学堂，找到自己的位子，平静地坐了下来。
这时先生还没到呢，学子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有寥寥几人若无其事，沉默寡言。
学堂的木桌木椅坐着并不舒适，但孩子们却毫不在意。
无论是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还是自己渴望出人头地的想法，都会让他们用心听课。
刘先生手拿戒尺，慢慢地踱到了讲桌旁，神色有些纠结，有些愁苦，也有些不舍。
这些孩子们就要离开了啊。
“孩子们，今日后，你们便要离开这个学堂了。”
“先生知道，也许你们的父母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出路，也许你们中有人还依旧迷茫，也许还有的孩子想要去修行大宗，追寻那更高的境界。”
“无论你们有着怎样的决定，先生都是支持的。”
“你们要有自己的方向。”
“这个人间很大，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也能接纳各种各样的人。”
“聚水为流，江河汇海。”
“先生问你们，大漠里最多的是什么？”
“沙子！”
“是沙子。”
“沙子！”
尽管众人都是十三十四岁了，但在先生面前，仍然像个孩子一样。
还有人嘟嘟嚷嚷的，小声答道：“为啥不是灵气……”
“是啊，是沙子。”刘先生来来回回移动脚步，有些沧桑地道：“正是这渺小荒芜的沙子，形成了这人间难得一见的西方大漠。多少年来，有多少修行者来这里寻求特殊灵药、独有材料的？又有多少人来此悟道，修为大进的？”
这时有学生抢着说到：“咱们大漠有可辟谷的赤元蝎内丹，有着大量的炎阳玉矿、赤土玉矿，在一些特定地势，甚至有着药王的存在！”
“对！还有川隐剑宗也在大漠里，据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开放玄境，招收弟子。”又有学生说道。
“这便是大漠之于人们的价值。”刘先生有板有眼的说道，“一个人相对于人间，乃至相对于整个三界来说是很渺小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因为价值是人们所赋予的，我们做好自己，那便是一生无悔。”
“沙成大漠，水成江海。人的一生也许有尽头，也许没有尽头。”
“我们其实很难去改变什么，农民种地，商人经商，修行者高高在上。但即便是人间至强的修行者，也依旧不得长生。”
“至于仙人？谁知道呢。”
刘先生举着戒尺，环顾四周，道：
“先生希望，你们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要丢了对来日的向往。生活无恙，你自己要赋予自己价值。”
“那，先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呢？”有女孩好奇地问。
刘先生微微一笑，可这一笑，孩子们不懂。
那笑容中有三分苦涩，三分失落，三分寂寞，最后的一分，是现在笑得执著。
“我啊，修行资质不佳，年轻时到了二境便外出游历了。相对于修行来说，我还是对诗词歌赋更感兴趣，一路游山玩水，也曾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刘先生难得地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啊，我去了长安。中州长安城，大唐的国都，那里的繁华是我生平仅见。”
“我也曾听闻长安素有‘通文苑’、‘传素馆’等文人雅士齐聚之所，来长安城便是想着吟诗作赋，试着能不能一举成名，好叫天下识得刘三成这个名字。”
“那先生您成功了吗？”
一胖胖的学生好奇问道。
刘先生哈哈一笑，道：“我也是那时方知，文坛之正统，向来是看人不看文的，个中缘由你们也不必多知，只需牢记，我现在是你们的先生，这便够了。”
“那长安，有多少新奇的东西呢？”又有学生问道。
“长安啊，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城，里面有好多好多令人惊讶的人与事。”
“有盛名远扬的伶人，修行境界不高，高歌时倒像是天神附体般，倒是有无数人追捧，称为‘意境’之作。”
“有冷面冷傲的戏子，传闻只为大人物起舞，身段放得很高，居于高楼之上吹拉弹唱。”
“有人专去研究境外异族古文，还经常地开个讲坛传播学问，据传其为大唐与异族交流提供了很大帮助。”
“有人列于军队之中，但仍潇洒自在，虽偶然以势压人，却也不违律法。”
“有人在文坛交流之时以一篇‘牧守一州如我父’拔得头筹，文章霸气十足，唐人的骄傲彰显得淋漓尽致，一时成为佳话。”
“同样，亦有知名诗人写下惊世之作，想象如同天马行空般，让人误以为其乃天人亲临，即便外行人见了也得道一声‘高深莫测’。”
“先生——”
有学生不解：“既然是惊世之作，可为什么我们不曾听说过呢？”
刘先生笑笑，道：“日后有机会你们便会明白。”
刘先生讲得生动至极，学生们听得很是认真，对那繁华昌盛的中原大地产生了无尽遐想。
待讲得差不多了，刘先生又问道：“你们今后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商人，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黄金。”
“文士，我以后要当大官！”
“修行者，变强才是最重要的！”
“歌女，我想在每一个明媚的日子翩翩起舞。”
孩子们话很多，直到一位看起来坚毅刚强的男孩起身，他掷地有声地道：“我要去参军！”
众人愣住了。
他又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想当将军。”
孩子们都是震惊地望着他，只有刘先生暗暗摇头。
大唐的将军，一般都是五境乃至更高，这对这些边城里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仍笑着道：“有志气，我们大部分人虽然都是平凡人，但也要心存大志。”
他没说，那些天生的贵人，即使再平凡，也依旧有别的出路，文乐军政……他们都可以“如日中天”。
越是天下太平，越是法度严明，就越是有人高高在上。
而苏白在位子上见证了这一切，总感觉一切都很熟悉。
似曾相识。
他摇了摇头，感觉似有不妥。
但他还是顺着心中的想法，坚定地道：
“做人中仙，剑中轩辕。”
话毕，哄堂大笑。
人间修行者的至高追求便是仙，人间曾经最强的剑便是轩辕。
要做便做人中的仙，剑中的轩辕。
志气比天高。
刘先生也笑了，但他是高兴的，他连连几声“好”，说道：“我相信，如若你哪一天可以修行了，你一定会成为人间难寻的大修行者。”
“如若几十年后你已经声名鹊起有所成就，记得别忘了请先生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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