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醒来后不言不语，偶尔会回应尘曜的问题，昏迷久了，嗓子哑得厉害，有气无力，眼中也没有神采，看到时宴来，面无表情地避开视线，偶尔闭上眼，脸色苍白着。
时宴同样寂静无声。
尘曜走之前给了时卿两瓶药。
时卿打开看，一瓶是九转凝魂丹，另外一瓶是假死药。
他吃了九转凝魂丹，收起了假死药。
穿好衣服走出去，走到时宴面前，神色疏离，语气也淡漠。
“我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梦到了从小到大发生的很多事情。”
“我自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走，一个人拜师学艺，一个人克服困难，一个人舔舐伤口，从懵懂孩童到少年时期，每五年才有那么几日时间可以接触到亲人……”
“时宴，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啊？”
“明面上是尊贵的皇子，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就像是一个工具，一件趁手的利器，我是羽皇为你培养的尖刀。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你抵御明枪暗箭。”
“我没有学习政务的资格，父皇只会为我灌输‘君臣’思想，他只会要求我努力修炼，我在他眼底，不像儿子，更像是一个下属，是为你专门打造的影卫。”
“所以我不能拥有太多私人情感，不能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不能与权贵有太深的交情，我的思想，我的意识，我生命中的一切，都与你挂钩，没有自我。”
“你做错了事，父皇只会嘴上训斥，然后再细心又耐心地教导。而我做错了事，没有安慰，没有教导，更没有辩解的机会，只有一顿冷冰冰的责罚，也只剩下责罚！”
“时宴，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受过多少伤吗？你知道我红衣之下流过多少血吗？”
时卿说着，朝后退了一步，这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他嘴角勾起荒凉的笑，终究是决绝折断身后那双残破不堪的金色羽翼，然后扔到时宴面前。
满身的血，却因为九转凝魂丹的效果，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虚弱。
“若是羽皇觉得这双羽翼还不够偿还生恩，不妨让他亲自来找我，我把这条命还给他。”
“至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时卿走出房间，他去见了尘曜和星涅，以一种暂时别离的姿态，诚挚感谢两人的帮助之后，他便离开了太子府，甚至离开了风启帝都。
因为在他的梦境里，他梦到了第一次和音音见面的场景，是在魅影森林里，所以他醒了过来。
即便死，他也只想在那里死。
尘曜当时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
时光流逝，暮川出关。
他在法阵中央睁开眼，没有引起任何震撼人心的动静。
守护他的二十八位封神者都已经提前在昊天殿周围加强了护法大阵，就怕成功过关的太子殿下控制不住力量轰塌整座昊天殿，然而事实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暮川从法阵里走出来，周身气息尽敛，平凡得像个普通人，二十八位封神者无一人能够看透他此时此刻的修为境界。
他站在昊天殿最高的望台上，透过重云遥望远方。
脑海里，回荡着最后一关发生的事情，他难以预料，竟会是情劫。
暮沉衣。
“星觉，你应该很怨我吧？”
“我从没有强求过什么，却在你身上用尽了手段。”
“然而前尘旧梦，今世种种，却无一圆满。”
“本是缘浅，奈何强求。”
“对不起，是我扰乱了你的轨迹。”
“千年万年之后，愿你能忘记所有伤痛，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暮川缓缓闭上眼。
其实情爱看破后，不过是聚散，生命的劫难，也不过是无常。
最后一关，他过得极其轻松，暮沉衣的幻影在他的脑海，只留下过淡淡的痕迹，又很快被抚平。
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纵然曾经刻骨铭心。
暮川睁开双眼，过眼烟云一挥即散。
他转身走下高台，昊天殿所有影卫单膝跪地，浩荡天地间，他是冉冉升起的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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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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