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这时张道玄却有些犹豫了,蹙眉道:“这法子我曾偶然听过,略有所知,不太好,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所谓不灭身,乃是天难灭,地难葬者,如果不把事情做绝,后患无穷!”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在张道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和不忍,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
事情闹到这一步,说到底都是因为一个“贪”字,这个程二蛋生前本不是什么坏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死后虽然成了厉鬼,但终究没有成功害人性命,让事情无转圜余地,用八门金锁墓对付,属实是有点太绝。
因为,这种法子很毒,有干天和。
我爸在给我讲解《万葬经》的时候,说起这种法子,曾十分郑重的警告,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这歹毒的布局。
这种法子无异于酷刑,要刖四肢,刑五脏,利用风水脉眼磨灭的干干净净,绝不仅是魂飞魄散这么简单,是慢慢折磨到什么都不剩下,其中的痛苦难以想象!
噗!
这时,那戕魔终于还是挣脱了束缚,钉在它胸口的桃木直接飚射出去,它“哇”的大叫一声,手脚并用,张牙舞爪的朝我扑上来,似恨透了我这个把它引出来的主,戾气大到吓人,连带着眉心的桃木都被崩开,好在小腹的桃木未被挣脱,及时钳制住了它,饶是如此,它距离我最近的时候,那张森然鬼脸几乎要贴到我脸上。
张伟的父亲见此,低吼一声扑向戕魔,这老人也生猛的很,一副拼命的架势,完全不怕这个老对手,一把抱住戕魔,任由那戕魔在它肩膀上狠狠撕咬,全然不顾,低吼道:“先生,请快快出手制服它!”
我顾不上张道玄的情绪了,方才那一下子差点没吓死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一边飞快后退,一边大声将八门金锁墓的要诀告诉张道玄。
这种局其实并不难,是利用地脉和五行相克来镇杀邪魔。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邪魔的手脚全砍下来,这便是所谓的刖四肢,将之分葬在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圈出一片地域,是下镇邪局的第一步,叫做划地为牢。
然后,要准确的找到这片地域的八门位置,所谓八门,指的是奇门遁甲中所说的开、休、生、死、惊、伤、杜、景这八门。
之后,便是刑五脏了,剖出邪魔的心肝脾肺肾这五脏,利用五行相克,镇压在休、惊、死、景、杜这五门之下。
其中,伤门属木,木克土,而五脏之中的脾属土,所以,脾要镇压在伤门之下,以此类推,将五脏葬下。
最后,削其首,打散灵智,八门金锁墓就算是完成了,邪魔的五脏会被地脉永远克制,不断磨灭,久而久之,自然烟消云散,因为,妖魔的五脏是鬼性和戾气所在,磨灭五脏,这妖魔才能算是完蛋!
张道玄本还在有些犹豫,不过待老人扑上去后,他无奈之下只能动手。
这是一个狠角儿,主意一旦打定,下手时神色如常,手都不带抖一下的,抡起那把古剑,我说砍哪里就砍哪里,十分精准,眨巴眼儿的工夫就把那戕魔拆的七零八落,最后更是“噗”的一下把脑袋斩落下来,满地骨碌碌的乱滚,虽说还在张嘴嘶吼,狰狞咆哮,可终究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随后,他将准确的位置告知张歆雅和张伟夫妇俩,让他们将斩下的残肢拿红布包了去埋掉。m.ýáńbkj.ćőm
选址也不远,这个小区就不错!
这里入住人员很多,人气足,阳气旺,这戕魔不过才刚刚成了气候,足以葬下它,而且位置也很好找,因为这个小区的格局俯瞰本身就如一个八卦盘,都不用拿风水罗盘立向分金,八门位置清晰明了,休门在北方坎宫,往北走就是,死门在西南坤宫,直奔西南即可,没有比这更好找的了,但凡是懂点奇门遁甲的人都明白,根本不用张道玄出手,张歆雅他们足以代办。
本来,我是准备跟着张歆雅他们一起去的,却被张道玄叫住了。
夜色下,他手里拎着那把古剑,衣袂飘飘,黑发乱舞,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很是不凡,如同谪落的仙人一样,有一种出尘的气韵。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方才就跟砍瓜切菜似得对着戕魔“咔咔”一顿乱削,虽说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可好歹是个人形的玩意,总有种杀鸡儆猴的效果。
我被他瞧的头皮发麻,结结巴巴的问道:“前,前辈……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道玄“噗”的一脚把戕魔的头颅踢了过来,又将那把古剑“铿”的一下插到我面前,道:“你来结果了它!”
那戕魔还没死透,翻着俩猩红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扬起,正在狞笑。
我当场就怂了,这两天虽说神神鬼鬼的事儿没少经历,但上手这种事儿还是有点超乎心理承受极限,俩手抽筋抽的就跟鸡爪子似得,讪笑道:“前辈,用不着玩这么销魂刺激的吧?我看还是算了,您来吧……”
“若是我出手有用,还用让你上?”
张道玄面无表情的说道:“最后这一步是画龙点睛,只有完成这一步才算是做成了这个局,我们用的是礼官的法子,也只有你这个礼官才能完成这一步!”
他大概看我实在是怂的慌,总算放缓了一些语气,温声道:“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语言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本是稀松平常的几句话,经他的嘴一说出来,恐惧竟莫名的冲淡不少,至少手不再抽筋。
我看了戕魔的头颅一眼,对方正冲着我龇牙咧嘴,我心一横,直接拔起面前的古剑,狠狠向前刺去。
这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在戕魔的额头,然而,非但没有洞穿它的头颅,反倒是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震得我手掌发麻。
“桀桀桀……”
戕魔阴嗖嗖的笑着,它只剩下一颗头颅了,凶性却一点不减,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鬼脸上满是揶揄,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不甘心,剑抵在他额头上,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刺进去。
张道玄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背后,忽然一掌拍出,猛地打在我后腰上!
这一掌力道极沉,打的我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去,诡异的是,我却没有丝毫痛苦之感,倒是小腹的位置发热了一下,然后,剑锋毫无阻滞感的刺入戕魔的头颅里。
它脸上的嘲讽顷刻凝滞,只有一双充斥着怨毒的眼睛瞪着我,片刻后,“噗”的一下化作一道黑气,直接朝我额头冲来。
“大胆!”
张道玄忽然狂怒,大喝一声,一步越过我跨上前来,一掌拍出,试图阻挡那道黑气,可惜终究是慢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那道黑气撞上我的额头,然后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抚摸着额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原来如此。”
张道玄面色凝重,盯着我的额头看了又看,而后说道:“我们回头再说。”
这时,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他身体虚淡,肩膀上少了一大块,被戕魔给吃掉了,他对此视而不见,整理了一下自己,而后竟“噗通”一下在我和张道玄面前跪下,颤声道:“感谢先生大恩大德,我那孙儿……安全了!”
他太苍老了,一生凄凉可怜,眼看着他作势就要磕头,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上去就要扶他,却被张道玄一把拦住。
张道玄就这么看着老人在他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响头的磕,磕足了十个,他才一抬手将老人扶起来,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如此就算圆满了,否则这份因果还真不知如何化解。”
他话中有玄机,我想,可能这也属于某种“规矩”吧。
“先生已经帮了太多,怎敢再让先生背负这些?”
老人摇了摇头,昂头瞬间,老泪纵横,只不过那是血泪,有种莫名的凄凉,可他却在爽朗的大笑:“没有恶鬼惦记孙儿,我便无悔无憾了,何惧万般因果加身?这就去了。”
语落,他整个人轰然化作成片的光雨,最终又平寂于土壤里。
亲眼目睹着一幕,我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忍不住问张道玄:“前辈,他这是……没了吗?”
“可以说是没了吧,本就是守护神,只因他的孙子受到恶鬼侵扰,这才能短暂显化,威胁化解,终究要回归到原本的状态,人鬼神皆不见,从此独自面对永恒的黑暗和孤独,站在凄凉中遥望所爱之人。”
张道玄怅然一叹,道:“日后,若是在必死的形势下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千万不要着急庆幸,也不要忙着去感谢上苍,莫要忘记转身对着后面恭恭敬敬的磕个头,因为,那可能是某一个爱你的人为你挡下了死劫,他放弃一切化身成灵,只为守护你。”
提及这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不再言语。
不久后,张歆雅和张伟夫妻俩回来了,葬掉了那戕魔的残肢。
这件事算是有了结果,不过,经此一出,张道玄很不待见张伟这夫妻二人,无论两个人怎么挽留,试图感谢,全都被他一股脑儿的拒绝了,只收了这夫妻两一块钱作为报酬。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我在小区树丛里经历了一次痛苦的变身,这回不像变成纸人时候一样了,一点都不冷,而是热,很热很热,到最后全身灼痛,似乎被点燃了一样,比变成纸人要痛苦太多了,我躺在树丛里嗷嗷直叫唤,好在过程比较快一点,倒是没有引来他人的注意。
重新变成人后,我的额头上有一点浅浅的黑色痕迹,如被人一拳打了一块乌青一样。
张歆雅最早看出了异常,她就是好奇一说,然后我立马想到戕魔死后钻进我额头的那道黑气,思前想后心里不踏实,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在车上问起了这个。
“咒印!”
张道玄轻叹一声,道:“这件事不算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伟……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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