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狭隘的洞穴里,我恰恰就扮演着类似于管道中郁结之处一样的角色,当我身上的绳索被割断的时候,不仅仅是我,连带着正骑在我脖子上的张歆雅他们都随之开始加速向下滑动。
至此,我才注意到这些人根本不是溜着绳子下来的,而是直接跳下来的。
看来,那些怪物终究还是啃开了墓门,他们几个跳下来完全是在选择一种相对舒服一些的死法,却不想洞穴里暗藏玄机,幸运的保住了一条性命。
具体的情形我来不及细问,双手恢复自由后,面对这样不断下滑的陡坡,无疑要比之前从容太多。
我手脚并用,不断转动着身体,以减轻摩擦力带给我的伤害。
坡度在不断变小,下滑的速度也在持续减慢。
终于,下滑渐渐停止,却没有如我预料一般直接从这条洞穴里滑出去,想来是中途我几番生生遏制下滑的原因所致……
无人说话,漆黑寂静的洞中只余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趁此机会连忙解开束缚在肋下的绳索,试着稍稍活动了下胳膊,还好……活动的时候仅仅是肌肉拉伤的酸痛感,骨头倒是没有被勒断,倒是脊背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背上没一块好肉了……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鹞子哥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前面还有路吗?”
“我的手电筒丢了,看不清。”
我回应了一句,旋即问道:“人呢?都下来了吗?”
“下来了!”
回应我的是无双:“我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
“老白呢?现在怎么样?”
“……”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小稚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惊蛰哥哥,他……还是不动!”
果然还是太迟了吗?
我一阵怅然,事实已经证明,鹞子哥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冰冢里的那些东西就是他过往所见所闻的那种东西,血肉也确实有一些治疗的效果,可惜,老白第一个中招,寒症侵袭来的最快也最猛烈,等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冰疙瘩,早没了气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心里确实没抱太大希望。
说不上是悲还是怒,心里空落落的,头一次对这个行当有了种浓浓的憎恨与厌烦,却不知究竟是厌倦了生离死别,还是说……厌倦了这个行当,总归这二者在我心里早已划上了等号,在这个承平的盛世里,兴许现在也就剩下我们这样的人每天还在像条狗一样狼狈的挣命了……
一束光芒忽然自身后亮起,穿过洞穴的缝隙,将前方照的一片明亮。
我手肘支撑着身体勉勉强强抬起脑袋朝前望去,前方黑蒙蒙的,光束照射下,隐隐可见前方就是洞口,洞口之外似乎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地下空间,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我对着其余人招呼了一声,天官刃早已唤醒,将百辟刀衔在口中,翻过身子,屁股朝外,犹如狗爬一样一点点的向后退去。
洞口就在身后大约三五十米的位置,不多时我便爬了出去,一个手电筒骨碌碌的从洞穴中滚了出来,我拿起手电筒立即转身看向身后。
这是一片掏空的地下空间,七八十米见方,高约四五米,四周用巨石砌成,不知在这地下多少年月了,巨石上长满青苔,以至于整体看起来都绿油油的。
在洞穴的正对面,赫然又是一条石洞,不过这条石洞高且宽阔,不知通往何处。
石洞两侧,分别矗立着两尊将近一丈高的人形石塑,栩栩如生,皆是力士形象,肌肉如钢铁岩石,腰间系着战裙,说不出的狂野,左侧的手擎一柄硕大的金瓜巨锤,那金瓜明显是青铜铸造的,看样子只怕不下一二百斤,右侧的则手执一枚金吾,与那枚骇人至极的金瓜相比不遑多让。
如此环境,让我一时间难以分辨出这到底是蛇窟还是坟冢,因为没有太过明显的特征。www.ýáńbkj.ćőm
张歆雅和鹞子哥从洞穴中鱼贯而出,反应和我差不多,见到这平平无奇的布置后蹙起了眉,瞧不出深浅……
不过,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确认了这一点我就安心许多,扭头去检查刚刚从洞穴里钻出来的小稚,小姑娘跟着我们在鬼门关里闯了一遭,很是平静与淡然,看起来狼狈一些,身上倒是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
“嗝!!”
一道怪异的响动从洞穴里传出,声音就跟人咽气似得……
我被吓了一跳,忙询问洞穴里的无双怎么了。
“我没事……”
无双犹犹豫豫的说道:“好像是老白在咽气……”
一个早就冻成了冰疙瘩的人还咽什么气!
除非……
我心头狂喜,连忙把半个身子探进洞穴,无双正在最后面瞪着老白的肩膀将之往前推,很快我就抓住了老白的双脚……
脚踝上湿乎乎的,却再没有那股子渗人的寒气了。
又是“嗝”的一声怪响,老白的身体明显抽搐了一下。
“是他!!”
鹞子哥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直板着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这孙子命可真硬,都冻成一根冰棍儿了,解冻以后好像还活着哎!!”
不容分说,我奋力将老白从洞穴里拖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身上那种诡异的幽蓝色早已退去,浑身湿漉漉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就是一个劲儿的在翻着白眼,两条腿绷的笔直,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一两下,就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这是……”
我也有些发懵,面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
“嗝!”
老白的喉咙里再一次挤出那种怪异的声音,嘴巴微微张开,呼吸时明显进气少出气多……
“他的嘴里有东西!!”
鹞子哥急急说道:“快快把他拉起来,遭老罪了,可别没被寒症要了命,却被口水给活活呛死了!”
老白到底是不是被口水呛住了我不得而知,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立即将他拽了起来。
刚刚坐直,老白就跟回魂儿了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比大粽子从棺材里蹦出来都要惊悚,捂着自己胸口,翻着白眼,也不看路,在四周来回疾走,最后在那尊擎着金瓜巨锤的石塑前“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咳嗽起来,几块沾满口水的生肉从口腔中喷出来。
老白这才顺过了气,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怒叫道:“哪个鳖孙呀,趁老子昏迷给老子嘴里塞生肉,这是谋杀吗?”
鹞子哥脸上喜色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恨恨看了老白一眼,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看那神情,分明恨不得老白就那么一走了之……
我见这孙子一条狗命无恙,也大大松了口气,却怎么也和颜悦色不了,冷笑道:“鹞子哥说了,那是野人肉……”
老白脸色一僵。
我上前就狠狠给了他一脚,不禁骂道:“什么时候能改了这贪财的臭毛病,为了一颗玉珠子,差点把一条老命搭进去,一大堆人跟着你都差点团灭,钱这东西是好,可总得有命花呀!!”
“嗨,别说了……”
老白叹息一声,苦笑道:“其实我也就是琢磨着弄两样东西让土行孙那孙子倒腾出去,搞一笔钱财,把咱那真武祠再修一修,咱哥几个都是几条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凑到一起,那好歹也是咱们的一个家不是?人要是不恋家了,那还叫人吗?
张先生一身的本事,却把日子过的清贫,观里又没什么香火,这都多少年没修缮了,今年雨水又足,你们那屋子里不漏雨么?一到下雨天,炕上就得放几个洋瓷盆儿接水,就那样第二天水准溢出来,褥子被子全湿了,比尿床都可恶。
还有咱那车子,你们就不想换个带劲儿的?咱出门在外,总得依赖这么个东西,自从张歆雅那SUV折了,一直开破二手,车里都是汽油味儿,没发现老子在车上抽烟都少么?因为一点着火就担心把车给炸了,一股脑儿给咱这些人来个团灭!遇着个稍微陡点的坡就上不去了,一路上推车推得老子够够的,一上高速就更牛逼了,车速过了一百感觉要飞起来似得……
还有张先生的衣服,也得添几套了,他总也不穿现在的衣服,一口咬定那是洋人的玩意儿,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分得清这个呀,嘴巴里总是念叨着,华夏华夏,有华服方为华夏,也不想想,他娘的做长袍大褂的料子多贵呀,稍微上点档次的手工做一套就千把块钱,来来去去就那几套旧衣服……”
老白一直碎碎念着,我心里虽然有埋怨,却也说不出什么了,在他身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他肩膀叹息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命要紧,墓里的东西咱能不碰还是别碰了,太惊悚了,保不齐就出个什么岔子,咱哥几个贱命一条,能挺到现在不易,说什么也得长命百岁,不然对不住吃的这么多苦!”
老白“咕咚”一下躺倒在那巨型雕塑的双腿间,目光涣散,显然这一趟生死间的挣扎也让他心有余悸。
我推了他一把,正要提醒他起来包扎一下伤口,他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个很怪异的问题:“你不觉得这雕塑也太写实了吗?”
话题转的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两尊雕塑一眼,点了点头:“是挺写实的,除了尺寸比例,看起来跟真人没什么区别,挺奇怪的,这不像是东方的雕塑风格呀!”
“西方也没这么写实啊!!”
老白“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向上指了指:“穿个战裙也就罢了,战裙下面还吊着一根黑乎乎的玩意,贼特么大……”
我一愣,正欲去观摩观摩,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搭在我肩膀上,一把把我扯了回来。
茳姚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此刻语气焦急的催促道:“走,快离开这里,这好像不是两个雕塑,好熟悉的感觉,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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