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望天小宫女,揉着头如实回道,“刚天上掉了两颗豆子,感觉是要下雨了,咱们收拾好这些就把娘娘晨起时让晒的书都收了吧!”
“下雨?”走前面的那个小宫女也跟她一样犯起了疑惑,看着头顶上的艳阳,指着那说要下雨的小宫女就笑了起来,“这大天的吓得哪门子雨,别是哪儿的鸟,看你这头发粗糙的就以为是她们自个儿筑的窝,给你添了点福气吧!”
“福气?”明白过来福气什么的小宫女一下子怒的跺了跺脚,兴冲冲走上去,“好你个嘴皮子,说谁头上落了鸟粪呢!看我不打你。”
“行了行了,我看你是见小殿下脱了险,乐的没边了,闹这么大声仔细着娘娘罚你!”
被说教的小宫女一下子降低了好几个分贝的音量,凑着她边上嘟囔着,“还不是你非你说那鸟粪是福气!”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娘娘和殿下还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
等树下的两个小宫女走的没影后,阿晚才松开了捂着我嘴的手,我拿出个帕子边擦他掌心里的唇脂印,边道,“听那刚才的小宫女说,这苏佑是脱险了?那半兰……”。
“她不会有事的。你喜欢的姑娘我怎么舍得让她有事,没来由的把你弄发火了怎么办!”
他说的信誓旦旦,我却仍不敢松一口气,那好歹是她亲儿子,更是她陆家争权夺利的底牌。
就算陆贵妃不喜欢,不在乎,陆家也肯定要追究。
“不信?”他问。
我点点头,“是不太信。”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不信去看看就是了。”
看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已拉着我的手趁着小宫女打帘子出来的功夫窜遛到了殿内。
隔着多宝阁,我和他远距离看戏。
床榻前的美人依旧美的出奇,睥睨凛然的双眸呈四十五向下看去,浑身散着冷气,整一个生人勿近。
床榻上假眠未醒的苏佑和她左后方站着的衍文帝看她这个样子都以为是在生气。
苏佑犹豫着要不要睁眼,而衍文帝则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了前,“萝儿不必担心什么,那太医不都说了,佑儿如今已无大碍,只是方才血放的猛了点面色上看着有点煞白而已。
佑儿这孩子自小和你亲近,若叫他看到你现在这副生气模样怕会自责啊!”
衍文帝的话刚完,陆娥姿就接道,“他死不死活不活的关我什么事,我气,也只是难过那宫女的药没把他毒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衍文帝面上一阵惊愕,“他可是你亲儿子,萝儿可不要告诉朕,那宫女的药是你给的!”
霜白的唇微微张合,嘴角是似笑非笑的讥讽,“亲儿子!”她看向衍文帝眼,冰冷的不含一丝杂质,“是我的,也是你的,我早说过,娶了我就不能束着我,我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这话没错,可!”他指了指床榻上的苏佑,重复道,“可他是你亲儿子!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她平静的看着衍文帝,平静的注视着他的瞳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言也从她口中缓缓流淌出来,衍文帝的心突然一阵冰凉,透彻心肺的冰凉!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是那样明媚灿烂,梳着两个小髻子,穿着一身娇俏粉衫,从连廊的那头笑呵呵的跑到这头,手里还拿着新折的腊梅花。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漠了!
好像……是晟武二十三年!
谋逆案后,她再见他就只剩了规矩,自我的称呼也从臣女变成了嫔妾。
那个“我”还有那声“淮哥哥”他再没听到过。
沉闷多时,他终于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挑摆着茶盖,她笑回,“断子绝孙可好?”
“你!”衍文帝这下可真正是被她气到了,抄起她手里的茶杯就想朝地上摔下去,可想了想还在沉睡的苏佑,又看了看她,最后的最后也还是只是重重的放到了一旁。
“别动怒啊!这动大怒易发心梗,陛下若在嫔妾这儿一个不小心的昏了过去,嫔妾可纵有三张嘴也说不过一个……谋逆!”谋逆这两个字叫她说的格外清晰,她好像在刻意的引着衍文帝想起什么似的。
“佑儿如今未醒,朕不想与你多说!你就在这云舒宫里好好思过吧!”
“陛下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她突然站起,又突然把他叫住,“我说过,我想做的必然会去做,断子绝孙也绝不是说说而已,陛下难道还不怪我,还要这样纵容我吗?”她再次换了自称,以我为口,同他争辩。
衍文帝横在身前的手摸了摸腰间玉坠,“朕没有逃避。”回过头,他再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深情,“朕还记得,初见萝儿时,你才九岁,梳着一对小髻子,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好像还是对襟的襦裙,你手里拿着刚折的梅花跑过长长连廊跑到朕的面前,叫了声淮哥哥后就把手里的花也一并给了朕。
朕那时还纳闷,你个小姑娘以前也没见过朕,怎么就能一眼认出朕是谁了,还那么大胆的给朕送花。
萝儿可知,在民间折花赠人意为何?”
陆娥姿清冷的眼尾微动了动,扇着长睫,她不着声色的泯了口茶,“当年给错人了,我若知道你是这样个人,那花我就是扔脚底下踩烂了也绝不会送给你。”
衍文帝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萝儿还是记得的,折花赠人,所意谓情,当年,你是喜欢朕的!
既然喜欢朕,可为何朕当年娶你时你那样不开心,更甚至以死相逼?”这话衍文帝藏了很多年,虽然刚才也想明白了大致原因,可他仍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问出来。
好好的得她一个答案,万一……不是呢?
“当年折花,是喜欢你,不过,那也是因为姐姐,姐姐说你是个很好的人,文采风流,对人和善,心慈胸阔是这世上少有的好人,我一向喜欢粘着姐姐,她那年嫁给你大哥苏江太子,我就想着今后除了姐妹也要跟她做妯娌,所以我才会送花给你。www.ýáńbkj.ćőm
可后来,你配姐姐说的那几个词么?对人和善,心慈胸阔,权利就当真那么好,值得你造那一场冤案,害的他们满府被灭!”
“朕没有!”
“没有个屁!”茶桌上的杯盏被陆娥姿扫了一片,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没有?你骗谁呢?他们死了得利的人是谁,你当我蠢的连这都不知道了吗?”
“你自小身体不好,别动怒,别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衍文帝为稳着陆娥姿的情绪细声的哄着,“多余的话朕不能多说,只一句,朕没有,萝儿你要信朕啊!”
“信你?”她推开他的手,踉跄的后退两步,“我就是信了你,才会撺掇的穆家和孟家联名上书请旨彻查那件事,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帮我,帮他们查清出太子府的事,可最后呢?
结果呢?冤案依旧冤,那两府的人也趁机被你清了个干净,那些都是反对你,一心跟着苏江太子的人吧!
把他们清干净了,你这个王位就稳了!苏淮,你还真是算无遗漏,棋艺高超啊!现在,我信了,文采斐然的陛下,得封太子后又为什么要娶我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这十个字比陆娥姿往昔说过的所有狠话都要伤人,衍文帝压着涌到了嗓子眼的血,依旧语气缓缓的哄着她,劝着她,让她不要动怒。
却不想,他越说,她越恨。
“苏淮,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知不知道,若没有姐姐,你喜欢的我早死了!”
衍文帝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企图托着她身子的那双手,“朕知道。”
“你知道!”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扯着清冷的面扬起了最浓烈的笑,“生而重瞳,家里人都说我不详要杀了我,是姐姐,她在自己的手腕上刻了一朵牡丹,又以颜料描绘,造成个遇热显色的吉兆换了我的一条命。
我被送到家庙后,也是姐姐三五不时的照看,拉着我长大,教我读书认字,八岁的时候也是姐姐以要出嫁为名求着父亲把我接了出来,别人辱我欺我,她永远都是第一个冲出来护着我的人。
她多好啊,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是世家女的典范,可就是因为嫁到了你们家,嫁给你哥,她死了,还有我那尚不会说话的外甥。
你们苏家的一句话要了我姐姐和她儿子的两条命。
现在,我要你断子绝孙,这不过分吧!”
过分吗?对衍文帝来说确实过分,可对她陆娥姿来讲就一点儿也不过分了。
那可是她爱了多年的姐姐,也是她自受那不详命数以来,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是她命里的光啊!
就像当初领我回侯府时的阿晚。
我从没跟阿晚说过我入侯府前的事,概因那些都太悲哀了,悲哀的我不愿提起,悲哀的都应证了一件事——我不祥。
阿晚看出我神色有变,掩着我就离了畅意殿。
在殿外,我问他,“方才那陆贵妃虽然已经跟衍文帝坦白了苏佑中毒一事,可他当真会因此放了半兰吗?”这一时期的衍文帝虽然远不及前几年的明智,可也着实不会昏庸到放过谋害自己儿子的人吧!
还有,我看刚才在殿内时衍文帝对陆贵妃的宠溺程度,他应该只想把这事情给快点翻过去,不让人知道幕后之人是她才是。
“杀人偿命,这是衍文帝想的,可陆贵妃想的却不是这样了。”
“哦?她是怎么想的?”
“她啊!”阿晚忽的弯了弯唇,笑而不语!
“等等!”我突然停下脚步,反转了个身,站到他面前,“我捋下啊,我记得你刚才说,这半兰是和你做的交易,你,给了她治棠华嗓子的药,她,帮你下蛊毒害苏佑,这里面的目的是为了让幻境里的你因为这个救命之恩而得衍文帝的网开一面,保住性命,可现在……”
我手指向畅意殿,“那陆贵妃怎么又说半兰是奉她的命去害苏佑的了?你和她到底是谁要害他,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看我急了眼,也不好再做欲言又止,只说,“你苏醒前夜,有人往蛰渚小屋送了封信,信上说衍文帝会在近日对端毅侯独子齐衾狠下杀机,她希望我能帮她留住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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