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武八年在大塍历史上算是个比较重要的点,概因在这一年,长达了六年的修路与凿河工程接近了尾声。
修路和凿河这两件事,是晟武帝在登基后的第二年提出来的。两件都劳民伤财,两件都讨不到半点好。是而,在一提出来时,朝堂乃至民间皆怨声一片,那场面要是搁别的君王身上估计就权衡着放弃了。
可他晟武帝是谁?那可是做过土匪头子的人,他会怕你怨,怕你骂?
在如意山时他的某些决策也被人质疑过,可后来,打一顿,也就消停了。
为王后,他依旧如此。抓着那两个反抗最强烈的人押在长椅上“啪啪”就是一顿打,打的那叫一个皮开肉绽。
听人说,那两人被打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那时正值酷暑,晟武帝还恶趣味的赐了两床被子给他们。
被打怕了的两个人,在三伏酷暑里竟真的盖着被子捂了三个月。
远在深宫的重华皇后听说后连忙赶到了勤政殿,揪着晟武帝的耳朵,好生的苦口婆心了一番。第二天还派人去两府上送了好多慰问品。
明里暗里都在跟他们说,不要怪罪晟武帝。
那两家的妇人在接了重华的赏赐后皆吓的冷汗涔涔,跟重华派到府里的人连连保证自家绝不敢怪罪。
还说,这事全是她们家老爷的错,改明儿,等他们好了,再去跟晟武帝请罪。
送东西的侍女回到王宫里,把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重华皇后后,她倚在凤椅的把手上狠狠的揉了揉眉角。
刚退朝的晟武帝,不凑巧的就遇到了如此烦心的她,屏气敛息,他收了在那些大臣面前严肃端穆的神情,换上副憨笑的往前走了走,边走边从袖口中掏出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很难置信他如今都是一个帝王了,居然还喜欢在袖口里藏这些东西。
他边笑边打开油纸包,“刚从柴九那抢的,那不讲义气的人,从外面买了好吃的都不想着给老子带一份。要不是我这鼻子灵,都闻不到。”
我刚吃过了,这烧肉挺好吃的,夫人尝尝。”为王两载,他仍做不到以朕自称。就连对待以前寨子里的那帮兄弟,也没什么君臣有别。
重华皇后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女。
那侍女得了眼色忙叫外头的侍女从小厨房里取了副碗筷过来。
重华皇后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再到晟武帝手中的油纸包中夹了一筷子早被撕碎的小肉,送到口中浅嚼了嚼后,道,“是不错。肥而不腻,是要比这王宫里的要好吃些。”
“是吧!”晟武帝一脸骄傲,捧着油纸包,顺势的就坐到了重华脚边,“这没打江山之前总觉得要是哪天能自己做王,凡事都自己做主了就好了。
可这,眼看也三年了,天下也已初定,百姓安然,没有仗打,这突然间停下来了,我还真有点不舒服了。”
重华又夹了一筷子头,边吃边纠正他,“陛下,您该自称为朕。”
他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就抬了抬胳膊,好让那油纸包离她再近点,“朕朕朕,这破自称都害得老子今天被那帮臭老头给叨叨一上午了。”
重华想着那画面,笑了一声,把筷子递给一旁的侍女,自己提着裙裾往下走了一步,坐到他边上,婉婉道,“那帮言官可不是什么臭老头。他们学礼从文,是有大智慧的人,陛下初为君王,更该广开言路,让他们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要让他们觉得心中烦闷,郁郁不得。”
他把头枕在她的膝上,嘟囔道,“夫人这些话我都知道,可夫人恐怕不知,我这不爱听人读书说理的毛病那是自小时候就有的,根深,蒂固。”
她纤纤玉指穿过他黑发,他慢慢的说,她就慢慢的顺。听他说完,她再道,“没事,臣妾在呢,臣妾陪陛下一起听。再根深蒂固,也能慢慢连根拔起的。”
“夫人~”他听出了她后半段话的意思,莽汉撒娇起来。
她聊聊一笑,“陛下既已为君,又怎好再像家里山中那般。为君者,为社稷生,为黎民生。陛下可还记得,在山阴时,答应臣妾的话?”她注视着晟武帝的目光,道,“陛下说过,会造一个太平盛世,会造一个再无战乱,再不会有孤儿求父,妇孺盼夫,更不会让老者白发送子泣不成声的安稳世道。”
晟武帝枕在她的膝上,垂了垂眸,片刻后,从膝上离开,愤然正坐,“跟夫人承诺的这些话,为夫从未敢忘,为夫正是想求这样一个世道,这才下旨要凿河修路的。”
他扶着她从台阶上站起,“早在山里时我就发现,一个国家要是连路都不平整不畅通,那便什么都做不起来。
就拿我苏家来说吧,我苏家在云州时有好几间商行,做的就是置换南北货物来回买卖的生意,可这一来一回因为路途坎坷不但会折损不少的东西,还会耽误很长的时间。
从商为利,无利可图又有谁来为商?无人为商,那平民百姓所生产的五谷作物又怎么换成钱财,制物之人又怎么换取钱财。无钱又怎么过活。
可恨那些圣贤书读了一堆的老头,压根不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我算过的,现在咱们从邯郸到安阳,少说也要三日,可等那路修好了,至多只要一日半。整一半的时间,用来做什么不好!”
“这些话,陛下可有同那些大人说过?”重华问他。
晟武帝道,“没,我跟他们说这些干嘛,我是君,他们是臣,臣听君话,这不是应该的吗?什么时候,我个为君的还要跟他们做臣子的解释了。”
重华替他顺了顺,道,“修路凿河在陛下这儿是为社稷的好事,陛下要做,是觉得他对。可那些大人,他们并不知道啊!就如陛下说的,他们都是读了很多圣贤书的人,压根不知道路的好坏对商人对百姓来说会有多好。
他们只觉得,天下初定,社稷刚稳,陛下就要劳民伤财,广征劳役,这是会失民心的举措。他们为了陛下,所以拼死进言。”
晟武帝挑了下眉,“是这样吗?”
重华笑了笑,接道,“是不是这样,陛下明日何不把今日同臣妾说的都跟那些大人说了再做判断?
前朝末年,哀帝喜奢好糜,酒池肉林,现如今的大塍百姓,无不想要一个为民为国的明君。他们也只是怕陛下也如哀帝一般而已。
只要陛下明朝明晃晃告诉他们自己并非哀帝之流,自己也是深受哀帝奢靡之苦的人,那些大臣,自然不会再阻拦您。”
晟武帝似懂非懂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普一上朝他就听着重华的话跟在朝的所有官员做了保证,说自己修路凿河绝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一心为民。
是想让百姓得利于这修好的路与凿好的河,可以真正的富足起来。
他还跟他们保证,这修路的钱他一个人出了,苏家有钱,他做土匪时又抢了好几个为富不仁的人家,现如今,他自己的私库饱的很,负担一国的修路经费,完全够。
果然在听了他这一番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的演讲后,朝堂上,那帮本来准备拒不同意的人一个个的都同意了。奇书屋
晟武帝看着台下众人,皱了好几天的眉终于舒展了开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帮见钱眼开的人,哪是夫人说的什么心怀天下,怕他是昏君。不就是钱嘛,等路修好了,他有的方法让他们把钱吐出来。
等这路的好处他们尝到了,还愁凿不了运河?
晟武帝居高临下的鄙夷着他们,想最多三年,这帮老头铁定会巴巴的来求他凿河。
可后来的事告诉他,终究还是他高估了他们,不过一年半,他们就上书复提了凿运河的事儿。
晟武八年时,大塍国域以内除却险山危路,处处平整。大塍的各个城州也得利于这平整的路,发展的一个比一个繁华。
百姓兜里有钱了,自然也就一心只想着过好安稳日子。据统计,那五年各州府发生的打斗案件较之以往有了很大幅度的降低。
落草为寇,为乞为娼的更是少之又少。
总之,一个词概括,欣欣向荣。
在这么一片向荣环境里出生的衍文帝,注定一生不凡。
衍文帝出生后没多久,重华皇后就得知了亓官影的死亡真相。
她就说嘛,当年的子母蛊怎么会只伤了孩子,却没伤她半点。
原来是这样……
晟武八年,四月十三,重华掉到了亓官松的陷阱里。
亓官松告诉她,亓官影是以自己性命为祭,才换的她百岁无虞,他还告诉她,他们亓官一族一旦施了这样的秘术便会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永远只配做个孤魂野鬼。
这话有虚构的成分在,但一心记挂着亓官影的重华根本没有细想。
她失了往日的冷静,把自己锁在了一个名叫“愧疚”的笼子里,她觉得亓官影的死是自己造成的,要是她没有带她回府,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么多事了。
她明明只想对她好,可怎么就害了她了。
才生了孩子,本就虚弱的重华浑浑噩噩的昏死过去一次又一次。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晚来明月不惊鹊更新,第一百一十七章,她明明只想对她好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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