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四丫将两个孙女抱走后,贺传雯松开对周喜儿的钳制。

  周喜儿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垂泪不止。

  瞧见周喜儿这幅模样,贺传雯心头也不好受。见周喜儿平静不少,贺传雯将周喜儿从地上扶坐在床上:“喜儿,娘明白你心头为了老五难过,娘又何尝不是?”

  周喜儿却好似没听见贺传雯的话一般,蜷缩在床上,脸朝内,显然是不愿意听贺传雯的话。

  贺传雯见此,只好给周喜儿捻好被子,跟着出了门,将门关好。

  不久后,地里干活的人也跟着回来了。

  赵家众人对周喜儿的情况皆担忧不已。

  不过赵三富是叔伯,不好直接询问,便让李荷花去瞧了瞧周喜儿。但李荷花进了屋后,一会儿就出来了,并且朝赵三富摇了摇头。

  赵三富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饭做好后,贺传雯先送了一份儿到周喜儿屋内,才安排大家用饭。

  待吃过午饭后,贺传雯叫住赵三富:“老三,我有事给你商量。”

  赵三富点了点头,跟着贺传雯去了后院:“娘有啥事吩咐?”

  贺传雯心里记挂着肖环,本应今早就去找老二寻找药材,但眼见周喜儿又不好,她又留了半日。

  可治病自然是越早越好,贺传雯想早些解决,故而道:“大郎媳妇病了,需要一味药,但在市面上找不到,我想着去落云县找找老二,让他帮忙寻,能快些。”

  赵三富虽然不愿意老娘东奔西走,可听完贺传雯的话,知道是正事,阻拦不得,故而他道:“娘去也行,左右现在落云县也平安了。”

  见老三不反对,贺传雯点了点头。

  赵三富忧愁不已,欲言又止道:“娘……”

  看见赵三富的神色,贺传雯便猜出他想说什么,不过是怕她伤心不敢轻易说。

  但贺传雯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而且她希望五房能振作起来,而不是刻意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娘知道你想问老五的事,你想问啥就问吧。”

  赵三富眼眶突然红红的,哽咽道:“娘,儿子觉得,还是得给老五立个衣冠冢,免得到了地底下,受不了后人香火,遭别的鬼欺负。”

  其实赵三富有些话还没说出口,七郎、八郎两个也晓事了,虽然赵家人刻意避讳几个小的,但两个聪慧的娃见亲娘周喜儿晕厥,以泪洗面,似乎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八郎在歇息的时候问二郎:死是什么?

  见两个娃如此懂事,不哭不闹,赵三富越加怜惜隔房的侄儿、侄女。

  想着以后等他们长大了,早晚得知道。

  还不如趁他们对死亡没有那么大的恐惧时,让他们知道,好过以后接受不了。

  贺传雯对于老三想要立衣冠冢的事情,心中赞同。

  她不信鬼神之事,可立碑无关封建迷信,不过是在世的人对逝去的人一种情绪的思念与寄托罢了。

  不过贺传雯并未一口答应:“是该立个碑,不过这事不急。”

  闻言,赵三富不解地望向贺传雯。

  贺传雯也不预备解释,只道:“若是现在立碑,恐你弟妹接受不了,再缓缓。”

  见贺传雯有成算,赵三富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赵三富牵着马,把贺传雯送到村口,又嘱咐贺传雯注意安全后,便匆匆回了地里。

  贺传雯一路未停,赶在落云县县城关闭之前,到了城。

  赵二华跟着韩老大,如今在蒙厉军中混得如鱼得水。

  随便询问了个在街上巡逻的士兵,知道贺传雯是赵二华的娘,便尊敬地带着贺传雯去找赵二华。

  当外面的人禀告,说娘来了的时候,赵二华正在和蒙厉、韩老大以及军师等人商量百姓的安置问题。

  故而赵二华让人带贺传雯去歇息歇息,商量完正事再去见她。

  不过蒙厉听见贺传雯来了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直接让人请贺传雯前来。

  贺传雯还以为是赵二华的意思,走进屋内后,发现里面的几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心中泛起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多人?

  还没等赵二华开口,蒙厉便周到开口:“赵阿奶请坐,不必拘束,到了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般。”

  说完,蒙厉便上前几步,请贺传雯坐下。

  瞧见蒙厉如此殷勤的模样,贺传雯只觉得浑身不适,这叫她想起了吕毅。

  这时,贺传雯才噔的一下将眼见的蒙厉与书中的那个男二相匹配,至于蒙厉与吕毅如出一辙的刻意讨好,贺传雯也猜得十之八九,食色性也。

  不过想着老二算在蒙厉手下做事,贺传雯不得不给蒙厉几分面子,便顺势坐下。见几人似乎在商量正事,故贺传雯打算待几分说话事后,再开口跟老二说找药的事情。

  但很显然,蒙厉十分有眼色,知道贺传雯是找赵二华有事,便笑眯眯地开口道:“不知赵阿奶前来所为何事?要是本将军能帮的上忙,可尽管开口。”

  闻言,贺传雯想,蒙厉肯定比赵二华有人脉,但想着蒙厉恐怕也是有别的图谋,她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欠蒙厉的人情,以后左右孙女的选择,故而她看了老二一眼。

  见老二微微点了点头,贺传雯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老二点头,则说明这个人情算是欠在老二头上,那贺传雯就不用顾虑太多:“这其实算是一件要紧的事情,老身需要一味名叫七彩环凤冠的药做药引,若是将军能寻来此物,老身和二华皆感激不尽。”

  未等蒙厉回应,老军师突然开口道:“这药似乎是医治女子不育之症……”

  闻言,赵二华眼睛微微颤动,他想起钱多多不久前似乎就在为此事忙碌,虽然赵二华不能直接说药是用来医治自己儿媳妇,但他也赶紧附和道:“还望小将军出手相助!”

  韩老大也帮赵二华说话道:“还望小将军出手相助,我们兄弟二人必定赴汤蹈火,以报将军大恩。”

  蒙厉觉得贺传雯精明得很,明明知道自己打的什么主意,却只提赵二华,完全不提四丫。

  不过蒙厉向来爱惜人才,知道赵二华有能力,且韩老大在北狐中混得开,卖与二人一个人情,他也不亏。

  故蒙厉满口答应道:“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本将军身上了。”

  说完,蒙厉朝老军医嘱咐道:“军医,这件事本将军就交给你办了,千万要替本王找到这味药。”

  老军医神色有些复杂古怪,但还是领了命:“是!”

  紧接着,蒙厉让人给贺传雯上了一杯茶。

  待喝完茶,蒙厉商定完事情后,也没拘着赵二华,让大家散了。

  这时,赵二华才有时间,替贺传雯牵着马,朝自己暂住的地方走去。

  贺传雯近来一直为老五的事情奔波,放在其余人身上的心思相对少了。

  尽管老二一直以来都是做大事的,用不着她操心。

  不过如今只有老二一个在她面前,贺传雯不得不吵醒起来。但见老二住的地方还不错,贺传雯的心到底安了不少。

  县城内空置了不少宅子,赵二华随意找了一间离县衙近的住。

  由于天已经黑了,赵二华燃着油灯,给贺传雯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娘,您今晚就在这儿歇着,不过有些简陋,让娘吃苦了。”

  贺传雯忙摇了摇头道:“挺好。”

  赵二华道:“那就好。”

  说完,母子二人相顾无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在外头敲门,赵二华咳嗽了一声,逃似的去开门:“儿子去开门。”

  贺传雯垂眸,准备将自己心头的打算支会老二一声。

  但赵二华却从外头领进来一个人,朝贺传雯笑道:“娘,您瞧瞧这是谁?”

  贺传雯抬眼望去,惊喜不已:“来雨?”

  来雨自打与韩老大会合后,便跟着猎狐的兄弟们住在一起,在韩老大和赵二华一同前去熙州时也跟着一起走。

  不过来雨没有家人,与赵家相处的时间很多,特别是赵二华在他年幼时救了自己,赵家人又在他濒临死亡时救了他。

  来雨打从心里将赵家人当做亲人,故知晓贺传雯来了落云县后,他便前来拜访,要不是手里还有事,他早就来了。

  来雨朝贺传雯拱手道:“赵阿奶,多日不见,您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贺传雯慈爱地望向来雨道:“当然好,倒是你跟着老二东奔西走,也得照顾好身子。”

  说了一会儿话后,知道二人现在白日里有忙不完的事,贺传雯便让老二和来雨赶紧回去歇着,别耽误差事。

  心里头念着周喜儿还有肖环的事情,贺传雯一夜无眠,快到天亮时才睡着,没睡多久,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贺传雯穿好衣裳前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昨日在蒙厉那儿看见的老军医。

  贺传雯昨日在蒙厉处听见这位老军医似乎知道七彩环凤冠,想必是为了药材而来,便忙将老军医迎进门。

  “军医大人,可是有七彩环凤的线索了?”

  老军医也不拐弯抹角:“确实有线索,而且我还知道哪儿能找到。”

  闻言,贺传雯喜上眉梢:“烦劳大人费心了,我这就去取。”

  谁知老军医却摆了摆手,一脸无奈道:“就算我告诉你哪儿能找到,你也必定取不到。”

  贺传雯皱了皱眉,觉得老军医是话中有话,“还请大人指教?”

  老军医也没打算瞒着,“你们赵家在一个叫青竹村的地方住过,青竹村有一户麻姓人家,你可认识?”

  听老军医提起麻姓二字,贺传雯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那药材在麻家?

  特别是想起麻家不愿与村人交往,与世隔绝的行事作风,贺传雯更觉得说不定麻家说不定真有什么来历。

  故而贺传雯道:“难不成药材在麻家?”

  老军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家与麻家有怨,好似麻家的小儿子还被你们送进了县衙,如今生死未卜,若是你去求药,麻家必定不给。”

  虽然贺传雯想要找药,但她并未觉得从前的事是赵家做错了。

  但现在直接去麻家,麻家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将七彩环凤冠拿出来。

  不过见老军医对麻家的事情如此了解,说不定能从中周旋,故而贺传雯朝老军医道:“不知大人可有办法?”

  谁知老军医却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也无可奈何。”

  说完,老军医便准备起身走,他今日前来,不过是把线索告诉贺传雯,至于贺传雯如何去取,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贺传雯心情沉重,无论是叫她或者其他人去取,只怕麻老头都不会给药。

  想到这儿,贺传雯准备去问问老二。她将门锁好后,便往外走,但没想到,县衙门口挤满了人。

  贺传雯远远望着,准备等人群散开后,再进去找老二。

  但没想到,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婶子,是您?”

  贺传雯朝声音处望去,发现一个干瘦的汉子急切地朝她走来,看起来激动得很。贺传雯看着汉子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汉子见贺传雯略带疑惑的眼神,自报家门道:“赵婶子,我是杨余河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听见杨余河三字,贺传雯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将此人与仙来村的那人重合起来。

  杨余河是杨有理的亲侄子,在仙来村中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家里头的人口有不多,以前倒是肥肥壮壮的,但眼前的人痩得跟一根竹竿一般,脸颊深深凹陷,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怨不得贺传雯一时间没将他认出来。

  说起来杨余河与赵家往日无缘近日无仇,故贺传雯只礼貌的回应了杨余河一声:“是啊,许久不见。”

  说完,贺传雯见门口围着的人群似乎一时半会散不开,她准备先回去,过一会儿再来瞧,见杨余河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贺传雯总觉得没好事,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杨余河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贺传雯,但似乎是察觉到贺传雯的冷淡,他想了想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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