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啊……他们年岁大了,衙门清闲的时候也聊些长安城里发生的闲事,这个当然听过了。
“不是两个,是三个,还有那个被打的老大也掺和了一脚。”有老大人纠正道。
不止听过了,记得还挺牢的。
哦,那老大啊!被纠正的老大人不以为然,诚如那暴脾气的国公老友所言,就是个粪坑,身上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了,更何况,此时提起这个也不是纠结是两个还是三个的时候。
“那小徐大人有妻出自书香门第,有子更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在国子监读书,已经中了秀才,明年待要入试科考,功课学业也算不错。”老大人说着捋了捋须,眯眼说了起来,“此事未发生之前,这位小徐大人在朝中的声名不错,政绩也算中上,再加上祖上庇荫同安国公府这个连襟,前途应当不会太差。”
只是一个外室,几乎直接断了同安国公府连襟这点交情。声名更是不用说了,这一个外室,三个男儿的事情说出去早成了长安城上下的笑柄。
只是虽然同是笑柄,可这小徐大人却是最惨的一个。没办法,季家那两个正被安国公教训的老儿子没什么本事,尤其是老大,有这么一个笑话和没这么一个笑话几乎没什么两样。
那件事看似过去几个月,随着那女子的离京已经消停了,实则关起门来,徐家这些时日早闹的不可开交了。
小徐大人的妻子家族虽然权势不高,一时半会儿不能拿徐家如何,可书香门第一向极有清名,这女儿嫁过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能忍得下这口恶气?这小徐大人名声快落到底自然少不得其岳丈家的手笔。
除此之外,更麻烦的是那位小徐大人的嫡子,听闻这位已经长到半大过几年就要及笄的少年自那事之后同小徐大人这个做爹的发生过好几次冲突了。
“一贯顺风顺水,父母和睦的徐家嫡子,母亲虽相貌温柔,内里却刚硬,不曾做过任何错事,便遇到了这等事。看那位小徐大人的正室当场撞柱,想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小徐公子自也一个样,同小徐大人顶撞甚至动手都有过了。”那老大人捋须说道。
他年轻时是上战场杀过敌的英雄将领,到老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染上看热闹的毛病了。这毛病估计难改了,左右他现在只要有热闹,一把瓜子一边看一边闲聊的,看的可快活了。
“这个事啊……”听老大人这般说来,一旁一个老大人顿时一阵唏嘘,“那只能让徐大人这个家里辈分最大,做祖父的来解决了。”
没看见安国公府也是安国公这嘴上说着儒雅随和,手上功夫却半点不减当年的来解决的吗?
“问题出就出在姓徐的那个汲汲盈利的老匹夫不是眼前这暴脾气的。”开口的那个老大人朝那厢正拿棒子打儿子的安国公努了努嘴,轻哂了一声,语气嘲讽,“他个拎不清的打从一开始就在和稀泥,眼下是成功把徐家和成了一团烂泥。”
“我问你们,若是你们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烂事,出了这么个不孝子,你们会怎么做?”那老大人开口问身边的老友们。
出了这么个不孝子?即便知道这只是个假设,可这事还是只想想就让人胸口一滞,堵得慌。
“看我不把他打死!”有人气的当即喝道,“家里的颜面清誉都给他丢尽了!”
“逐他出族谱,老子一堆儿子呢,不缺他一个!”有个老大人更是气的挥了挥拳头,“有这玩意儿还是有多远轰多远的好!”
……
应和声不断,开口的老大人闻言不住点头,眼见大家都气的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道:“这事呢!安国公那老家伙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徐家同安国公府相比还是不一样的,他家……”那老大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朝众人挤了挤眼,道,“多了个一个孙子。”
这话……倒是叫大家记了起来,那外室好似生了个儿子,虽说这三个哪个都觉得是自个儿的,可待到碰了头,才发现,这孙子长了一张徐家人的脸,是哪个的昭然若揭了。季家两个,只是做了几年人家的便宜爹而已!
“那外室被安国公那老家伙撵出京城,那老匹夫自也不在意,可外室一走,这孙子总是徐家的,他舍不得这孙子,把人领回去了。”那老大人对众人说道,“家里已经有个嫡子,又领进去了一个私生子,再者虽然这做了错事的不是这孩子,可其母险些逼的这正室撞柱而亡,家里外嫁的女儿徐氏又因这外室和私生子同季家老二闹成这个样子了。就这么个孩子,实在是舍不得养在外头便好,偏他领回家,领进了正院,让那原配正室同嫡子日日得见,非但如此,据说还宠得很,一碗水端平了呢!”
一碗水端平……若是正常孙子自然该当如此,可在这等情形之下,且此事才过去几个月,那原配同嫡子心里疙瘩正是最大的时候来了个一碗水端平,这正儿八经的原配同嫡子自然忍不了。
“这老匹夫同那他那夫人都糊涂的很,该端平时不端平,不该端平时瞎端平。”老大人越说头摇的便越发厉害了,“那嫡子到底是风光霁月长大的,有什么都摆在脸上,不断的冲突之下,那老匹夫非但没有及时纠正,反而还念叨起了这嫡孙子是‘白眼狼’云云的,自此家里头闹的越发厉害了。”
“这老匹夫同他那夫人还有他那好儿子对这一对正儿八经名正言顺的母子这般做法早让两人寒了心,本着你们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好过的原则,听闻,这小子前些时日去了御史台,哦,找的也是石铁头给他递了东西,东西眼下具体在谁的手里,我倒是不清楚。”那老大人说着,呵呵笑道,“毕竟清县衙门嘛,知道的不多!”
这还不多?一旁几个老友皆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清闲衙门知道那么多可不少了啊!
“听闻里头的东西足够让小徐大人丢了乌纱帽,甚至还能让徐家一家祖孙三代得来的权势一夕殆尽了。”那老大人说着,不忘对老友道,“大义灭亲之后,这小子就带着母亲去外祖家避难了,徐家急的跳脚,正在上下疏通关系自救!”
所以,这样的徐家,杨衍若想发难岂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自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季崇欢这外孙更是同他们没关系……”那老大人说到这里,眉峰一挑,轻哂,“关系确实没那么大,可谁让他徐家自己不干净给人留把柄了呢?”
这等情况下,未免季崇欢这个外孙的事牵连到自己,徐家自是要连忙杀上门来教女,免得被这火波及到了。
如此……看了眼那厢被打的只知道嚎叫的季二老爷,这季二老爷夫妇倒真是一个都逃不掉了。
“这暴脾气的老家伙话糙理不糙,欢哥儿当时搞个长安第一才子名头的时候,这做父母的跑哪里去了?不好好教他德行,现在给家里惹了这么大麻烦,自要怪到这两位的头上!”
那厢还在落棍,口中嚷嚷着“我让你他娘生的”“他娘生的”的安国公手中大棍依旧毫不客气的往下落去。
趴在地上嚎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季二老爷只得连连求饶:“不是他娘生的,是我生的,我生的……”
只要别打他,谁生的都成?
一众老大人闻言皆:“……”
一旁早被打出熟练经验的季大老爷缩着脑袋一声不吭,虽然还是时不时有棍子落下来,可比起他这好二弟来,他挨得打可少的多了。不愧是爹,果然还是通情达理的,今儿这事可同他没什么关系,就该少打点。
至于此事原本就同他没关系,要不是他跑过来说风凉话,也根本挨不到今日这顿打这件事他已经忘了。
正打着,有人过来禀报“徐大人来了”。
哦?姓徐那老匹夫来了?又一棍重重落在季二老爷身上,引得他一阵惨叫,眼看这一棍落下之后,季二老爷白眼一翻,正欲昏厥过去。
安国公发出了一声冷笑:“你敢昏试试,敢昏我就敢打醒你!”
正欲昏过去的季二老爷一个哆嗦,那种浓重的疲倦感瞬间不见了踪影,不敢昏了。至于在徐大人这个曾经关系和睦的岳丈前丢脸这等事……随他去了,左右他同徐氏也就这样了。
一句话,叫季二老爷昏都不敢昏了……这情形看的一众老大人同一旁的季大老爷更是惊叹不已。
爹(老友)果真霸道不减当年呐!季崇言那小子(那得宠嫡长孙)性子里的霸道多半就是从这里来的。
扔了棍子,安国公随手拿季二老爷没弄脏的衣裳擦了擦手,大手一挥,道:“让那老东西过来吧!”
说罢便招呼几个看完了全程的老友去边上的凉亭里坐去。
这凉亭就在一旁,视野开阔,一眼便能看到还趴在正中挨了打的季大老爷和季二老爷。
让人上了茶,为几个老友一一斟上之后,安国公拿起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冷笑道:“你们且看着,姓徐那老东西一会儿定要唱念做打俱佳的过来哭诉了,不过那老东西一贯如此,表面看着可怜,实则不过是想拿我安国公府当枪使罢了!以往我不说,是念着两家连襟,现在,呵……老东西大可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脸皮能有多厚!”
把他人良善当傻子是吧!安国公冷笑。
倒是一旁抱着枸杞水壶的老大人提醒他:“老季啊,你年岁也不小了,别一口一个老东西的,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作甚?”
“我年岁虽然不小,可我心还年轻的紧,我们言哥儿也是这么说的。”安国公闻言激动的拍了拍桌子,“我偏要跟他一般见识怎么了?”
偏要见识……呃,那也没办法了,就……见识呗!几个老大人对视了一眼,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一杯茶下肚的工夫,徐大人已经被人引进院子了,一进门……便看见了并排趴在地上的季大老爷、季二老爷,徐大人看的胸口一滞,心中忍不住暗恼:怎的还是来晚了一步呢!知晓这安国公脾气急,可急成这样,才收到消息便把儿子抓过来打却还是他没想到的。
眼下,这……算了,试试吧!这真要让安国公家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让杨衍无法做文章,以至于牵连到他家,他家可真没得救了!
看着徐大人走进来的脚步一顿,原本向着他们这里而来的步子直接转去了趴在院子正中的季大老爷和季二老爷那里,安国公拿起手里的茶盏,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们看着啊,那老匹夫又要开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话音刚落,便听走到季大老爷和季二老爷身边的徐大人惊呼了一声:“啊呀,我的天!两位贤侄你们可怎么了?”
这位徐大人若是真关心他们倒也罢了,偏他不是,况且,就照着爹的脾气,这一句他的关心,指不定还要叫他们多挨几棒呢!
是以这话一出,季大老爷和季二老爷便是几乎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你可得了吧!少他娘的管闲事!”
这徐大人也就是个说说的主,又不是他们挨打的时候还会上来帮着拦人的。
一番关心被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徐大人抽了抽嘴角,脸色讪讪的笑了笑,没有理会趴在那里的两个小兔崽子,哦不,是老兔崽子,转而向安国公等一众老大人这边来了。
他笑道:“什么风把大家都吹……”
寒暄客套还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安国公手里的茶盏似是没拿稳一般落了下来,碎了一地。
这阵仗,看的徐大人本能的眉心一跳,却脱口而出:“不要紧!哈哈,快过年了,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好兆头啊!亲家啊,倒是打儿子这种事快过年的动手,不大吉利。”www.ýáńbkj.ćőm
“不大吉利?”安国公闻言却是轻嗤了一声,脚尖踢了踢碎了一地的瓷片,指向趴在院中的两个儿子,道,“徐大人不懂,这叫屁股开花,富贵荣华,跟你说的一样,可是顶好的兆头!”
季大老爷、季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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