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主,智遥带着几十个人进入了阴风峡谷,我们还要不要追,此时已是天黑了,他们已是人疲马劳之时,只要我们拼一股劲冲上去,就可以把智遥一伙全部解决。”
一个副将十分紧张的问着赵鞅,此时赵鞅已经连续追了二日,这是第二日的晚上,明天就是第三日了。
马不停蹄,一直不停的追,可他也不太过靠近,就是如此耗着,就是想把智遥耗跨。
但现在智遥竟然无所顾忌的进了阴风峡谷,这就连赵鞅也有些迷惑了。
此地是兵家大忌,易守难攻,谁要是进去了,要么陷入伏击,要么就占得防守优势。
可现在双方的状态都是轻兵简出,在前的也占不到优势,在后了不不怕被伏击。
“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
赵鞅也不得不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这是作为一个久沙场之人的经验,时刻知道自己的实力,同时知道对方的实力。
“回将军,我们从来的时候二百一十人,此时一人未少,还是二百一十人。”
“那依你估计智遥此时还剩多少人呢?”
赵鞅并不急,而是对着身后的兵甲挥了挥手,接着自己找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坐下休息起来。
而这二百一十个兵甲见主帅如此,也不急也不问,都纷纷下马,也都一样原直休息。
“来时我们一路追察着,也仔细看过马蹄印子,此时智氏兵甲应该不足五十人了。”
智遥当时抢到一船渡过汾阳河,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也曾带着二三百兵力逃亡。
可毕竟是逃亡,而非是抢功。
逃亡只为活命,抢功却可以得荣华财物,这是两种不同的情景。
在两日的逃亡之中,有许多兵甲在中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毕竟是败军之将,这也难免的。
而且智遥也无法再用军法来处置,毕竟他也逃命,没有时间更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来时几百人,此时能剩几十人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依我估计,今夜还会有十数个兵甲逃离,所以今夜我们也不必过于操劳,智遥此人一直养尊处优,逃了二日此时冒险进入阴内峡谷,应该会找一个地方休息,不会再逃了。
所以今夜我们也不必追了,大家跟着本帅也累了几日,只要再紧跟着智遥即可,不紧不慢,不急不燥。
此阴风峡谷共计三十余里,他们现在应该多我们几里,若我们不追,他们也要停下来休息。
若我们追得太紧反而不容易保证智遥不死,所以留点时间,也给我们自己的兵甲休息的时间。
现在你通知我们的大军就地休息做饭,只要派一两个斥候盯着智遥即可。
其实兵甲待吃饱喝足休息充分,两个时辰之后,再向前推移十里,紧帖智氏逃兵,这样明早就可以直接阻击智遥了。”
“大帅,我们追击了两天两夜,若是此时不追,末将怕会全功尽弃,我们所有兵甲虽然累,可却并不惧怕。
你就下令吧,就算是一直追下去我们也不会有怨言的。”
赵鞅此时一笑,淡淡说道:“不必了,大家都是效命于我赵氏之人,本帅心知肚明,也感激大家对我赵鞅的信任,对赵氏的信任。
可大家也都会累,此时智遥知道进了此阴风峡谷必然也走不动了,所以他也会有持无恐的休息,而我们却不敢追击。
他也在等待着明日冲出阴风峡谷,只要冲出阴风峡谷进入原范氏封地,他自然可以保命了。
你只要依令而行,此时在峡谷之外挖坑做饭,吃饱之后再行慢慢推进,紧跟着智氏残余。”
赵鞅年岁已大,又连续奔波了二日,此时也是一脸疲惫,可对于要杀死智遥却是十分坚定,毫不迟疑。
而且他对于智遥也算是了解,知道此时大家都疲惫不堪了,而阴风峡谷两侧并不需要防守,这也是最佳的休息调养之地。
而且此时两军相距不远,任何一方的异动,另一方都会察觉。
所以智遥虽然是被追击的,此时也才有条件停下来。
而对于赵鞅来说,他也不会在乎这一夜的光阴,他知道智遥也跑不动了,也有在此峡谷解决一切的准备,所以大家都要休息充分,不会在今夜有所行动。
只是入夜后的阴风峡谷,比之平时更让人恐惧,阴风阵阵,草木飘动,都会让人心有恐惧。
若说换一种心情却又不一样,此时该是秋高气爽,诗意大发之时,若是能在这种奇俊险要之地,看着月光注入峡谷,听着松涛波动,看着月影婆娑,无疑也是一种人间享受。
只是此间风景现在却无人欣赏。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天地自然美好,任何一地都有其让人留恋之处,可人呢却总是心怀苟且之事,把天地赋与人的美好情怀浪费得点点滴滴不剩。
可当人有所思之时,又会感叹于天地之变化无常,觉得天地无常,不懂得人之思恋。
其实一切只是人之自闭而已。
智遥带着残余不多的兵甲,走到峡谷中央,此时大家都是站务不堪,所以智遥也不在乎了,命令大军在峡谷之内的中段一处宽阔的地方也扎下营来。
现在所有智氏兵甲所剩无几,可智遥已不在乎了,他知道再多的兵甲也无济于事,没有人能代替他偿命,也没有人能体贴他的此次大败。
而且所剩兵甲虽然不敢公然怨气,但心里都有数,此时他们的主帅已是穷途末路,没有太多希望了。
所以大部分兵甲,一用过饭后也都各自所营休息。
而智遥呢,吃过饭后,也无人跟他寒暄,他也觉得无趣,更重要的是,此时已没有什么可炫耀,也没有什么可谋略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所以他也只得独自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合衣躺着。
此时的他其实一直还依然未从晋阳城的大败之中觉醒过来,因为这场大败来得太过仓促,让他一分准备都没有,而他想不通的事也太多。
可自从晋阳城逃出之后,他一直都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没有半分空闲,更不会去想为何失败,甚至在失败之后连半分想法都不敢有,只有一心逃命。
可不巧的是赵鞅却又紧追不舍,不远不近,不多不少。
若说是几千人的大军来追或许他早就投降了,可相反赵鞅所带的兵甲总给他留着一丝奢想。
这两日来包括所有兵甲在内,他几乎没有与任保人说过话,也没有人想与他说话。
他很失望,也很失落,就像从天上忽然之间就掉入无底的地狱一样。
可他现在依然还是晋国上大夫,掌控晋国朝掌的权势之人。
所以他有骄傲的身份,也有尊宠的性情,只是他却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他来的时候他是何等威风,何等的荣耀。
以至于出晋都之时,他的身前身后有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整个晋国朝堂文官武将数百人左拥右护,前后簇拥着他,送行的队伍比之现在所处的阴风峡谷还要长,可以说加上大军的数量连绵几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可现如今,在最为得意,也是最有希望,人生最兴奋的时候,忽然之间所有的希望破灭。
就好像是放飞的气球,在最为膨胀的时候,也是理想与心最为放松之时,忽然之间破灭了。
不仅如此,而且当希望的气球破灭之时,相反的灾难也随之而来。
从最高处非是缓缓落下,而是直接掉入万丈深渊。
这种落差,任何人只要经历,许多人说不定会在掉落的过程之中闭气而亡。
可智遥却并没有放弃,毕竟他还有数不尽的荣华与权势在诱惑着他,而且他还保有最后活的希望,直到最后,直到进了阴风峡谷,才让他真正感觉到一丝寒意。
而这一丝寒意像却很快传入他的身体,让他感觉着秋意之中那让人无法释怀的寒冷。
他其实也知道他输了,也承认他输了,输给了鬼谷王禅,输给了赵氏,输给了韩氏、魏氏。
更输给了他自己,输给了吕子善。
他不恨鬼谷王禅,甚至连鬼谷王禅都没有见过一个正面,更不恨此时追击他的赵鞅,可当他此时想到吕子善的时候,想到吕子善的无情,智遥此时也是心里恨得牙痒。
想赵氏家臣董公大义赴死,赵氏家臣的如此忠义,他更是无地自容。
可此时他看了看身边之人,全是一些老弱残兵,没有半分精兵的模样,可却也是他最后的支撑。
这些兵甲他知道他们都是一些没有去处,甚至于并不也不指望着活的人,因为他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这才会留在一个败军之帅智遥的身边。
而且此时在智遥身边连一个智氏家族的人也没有,他才让他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失落,感觉到一种不得人心的挫败,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寒冷。
想几日前,许多人一直围着他打转,一直在谋算着将来如何分封如何得利,一直在为自己的家业在讨好于他,像狗样围着他转来转去。
而他就像是一座金山银山一样,让所有人都垂诞不已。
此时想想,智遥也是苦笑不已,以其说自己是金山银山,不如说自己只是一根肉骨头,一堆屎而已。
围着他的人没有一人真的是为他好,只是狗见了屎的正常反应,没有一丝人之情义在其中。
这场大败来得太快,在他兴奋到极点之时,忽然间就跌到了深渊,无尽的深渊。
而他现在所想,或许是身处深渊之中对于光明世界的所有认识,他看清了一切,又模糊了一切,既有对光明的眷恋又有对光明世界的失望。
“大帅,今晚要不要趁赵氏兵甲熟睡之际离开此地,这里阴风阵阵,实在让人不寒而粟。”
一个副将凑了过来,小声的说给智遥听着,这应该是智遥身边最后一个得力之人,也是此人一直带着智氏大军左突右袭,最后偷得一条战船再借着战船,横渡了汾阳河,才得以逃脱出来。
“苏将军,不必了,赵鞅久经沙场,之所以此时不来追击,是想明日与我决于死战,董安于的死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痛。
同时也是本公此时心里遗憾的地方。
董安于忠于赵氏,而赵氏自有让其忠诚的地方,这是本公无法与赵鞅相比的,本公不得不承认。
你通知剩余兵甲,他们若是愿意走随时都可能走。
赵鞅并没有带更多的兵甲追击是在给本公一个机会,尊重本公,所以本公也不想再逃了,自然会成全于他。
这里有一册房契,是本公当年在楚国置的产业,现在就交与你,算是本公对你的感激。
至于晋国将来,就算是一分一毫纵然是现在给你,也没有用。
因为本公已无力主宰一切,将来晋国的一切必然会被三氏爪分,而这也是本公现在留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而你也是到现在为目对本公不离不弃之人,本公只有付与你了。
明早我与赵鞅将会决战,你就不必参与了,想必以赵鞅的品性不会为难你们,必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而他只是想让我死而已。”
智遥说完心情已是低落到了极点,此时的他已是穷图末路,一身疲惫之下也没有任何念头了,更不需要有任何念头了。
“大帅不可放弃,既然能逃到阴风峡谷,就有希望,只要回到封地,再统领大军,一样可以保住智氏。”
苏将军还是想劝智遥不要放弃,可智遥把房契递给他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们是逃兵,永远也跑不过传讯,智氏大败之后,三氏又怎么可能让我回到封地,此时他们三氏怕已把智氏其它大军收编了,就算我回去还是死路一条。
本公也跑累了,不想再跑了。
二个月前这里伏击了范氏几万大军死于此地,现在虽然战场也清扫干净了,可却阴魂不散,这些人说起来都是枉死于此。
本公没有让范氏一兵一卒回到封地,现在本公也会死于此地,这都是天意,你不必再言了,想来你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智遥说完,自己已然紧了紧衣服,此时中秋之后,天气开始寒冷,阴风峡谷之内更是阴寒无比。
苏将军一看,也只能摇了摇头自行走开,此时纵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救得了一个求死之人了。
而他的坚守与忠义,也算是换得一点上天之赐。
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总有一些仁义忠信之人,而这些人上天自然也会照拂。
这或许也是苏氏的缘份,谁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战国纷争之时,会有一个身残之人竟然能身负六国相印,纵横战国,他就是苏秦,这一个不离败军之将的苏将军之后。
而对于此时的智遥来说,绝路或许才是生路,而他的生路必然以死为生,若人之不死,永远也不会明白,死而有生的道理。
可这种道理,从来没有死人来告诉活人,活人少有明白,就是从来不敢以死证生。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王彩霞王禅更新,第一千二百零四章穷途有悟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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