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依旧跪在地上,并没有恭送皇上,她的唇边,是冷冷的讥笑。
李公公应了之后,小心瞄了瞄皇后,走了两步,又回头说:“皇后娘娘,夜深地板凉,您还是请起吧,请好好调理身体,相信过不了多久,等您身体好了,后宫事务依旧由您处理。”
“李公公,希望能承您的好意。”
知画赶紧上前搀扶起皇后,皇后心力交瘁,整个人软瘫在凤椅上,精气神全失,眼里没有光彩,喃喃地说:“皇后身体抱恙,需要静心休养调理……后宫事务交由丽妃协理……哈哈!”她仰脸发出凄厉的笑声,“皇上,您对我可真好啊!”
“娘娘,皇上只是一时气急,您别往心里去……”知画在旁边轻声安慰她。
“”只是一时气急?禁足太子、剥夺事务,现在连本宫也要禁锢在凤仪宫,处事权交由丽妃,照这样下去,有一天,本宫这个位置不得给丽妃了?你以后,就得喊她皇后娘娘了,不是吗?”皇后阴恻恻的眼神,望向知画。
知画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下来:“奴婢的主人是皇后娘娘您,一辈子追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皇后凝望了知画良久,才道:“也只有你才对我忠心耿耿,一直追随我。可眼下,我已近被冷落了,困兽犹斗,如何是好?”
“娘娘您且别灰心,皇上既然传话说您需要静心休养,就说明皇上还有夫妻情分,娘娘这段时间就暂且在宫中静养,按兵不动。丽妃娘娘为人张扬,她一旦得到管事权,肯定要有动作的,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皇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倒有道理。”她一眼瞄到放在一旁的锦盒,这个锦盒是英王送来的,心中一动,说,“英王眼下得到皇上信任,他非本宫所出,怕就怕他心生异心,如何是好?”
知画说:“娘娘您倒可不必担心,英王一直以来恭谨孝顺,对皇后娘娘您如同亲母。他得到皇上信任,奴婢反而认为是好事。”
“为何?”
“太子如今受太子妃之弟牵连被禁足在府上,朝中大臣见风使舵,肯定会远离太子。这个时候,如果英王得到皇上信任,反而能拉拢朝中大臣,继续巩固势力。他和太子情同手足,他有实力了,不就等于太子有实力了?何况皇上只是让太子禁足一个月,一个月后解除禁足,太子依旧能重掌朝事,那些依附英王的大臣,最后不还是要支持太子吗?所以奴婢才斗胆说,英王越是得到皇上信任,对太子越是好事。毕竟英王是由您抚养,天下百姓皆知。”
皇后听了,不觉得点头,对知画赞道:“有道理。本宫是当局者迷啊,不如你旁观者清,来人,赏知画十两黄金!”
知画当即磕头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奴婢不敢要赏赐,奴婢只求能陪伴皇后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拿吧,本宫赏罚分明。”皇后淡淡道。奇书屋
没有人不喜欢金银财宝,没有人不会有所图,哪怕是亲如近身奴婢,也要恩威并重。
“娘娘,”知画领了赏银,满心欢喜,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说,“太子妃这边,该如何处置?在纪登被捉入天牢后,太子妃已经来过凤仪宫,想求见娘娘,奴婢猜她必定是为纪登求情来了。奴婢想着娘娘见了心烦,就把她打发走了。”
“她还有脸来见本宫?”皇后气得啪的一掌拍在台上,“纪登做的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连累了太子,太子妃不闭门思过,还敢来求情?”
“奴婢打探到,太子妃回到太子府里,天天找太子哭诉要太子救她弟弟,说她只有一个弟弟,要是纪登判了死刑,纪家就绝后了,让太子一定要救纪登。太子不从,两人大吵一场,太子妃回到房间把东西都砸碎了。”
太子妃一向骄纵惯了,以她的个性,做出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皇后咬牙道:“自古妻贤夫祸少,从前相中纪氏为太子妃,不过看中她父亲势力,可以在文官方面助太子建立威望,哪知道堂堂相国,居然教子无方,纵子作恶,现在还牵连到太子!简直失算!这个太子妃娇纵无道,我当初可是忍她良久,如今竟然是如此泼辣之人,早晚得除掉!”
知画眉头一跳:“娘娘有何打算?”
皇后眉眼很冷:“传本宫旨意,太子妃因庶弟之事急怒攻心,得了失心疯,故需闭门静养,任何人没有本宫旨意,不得打扰。”
知画明白了,皇后这是要圈禁太子妃。圈禁是第一步,那下一步呢?
皇后声音很冷,冷得像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失心疯极难医治,本宫会派宫中御医诊治,但是医者并非万能,一旦药石无灵,本宫也无可奈可。”
知画垂眸道:“知画明白。”
皇后缓缓地走到窗边,外面夜幕朦胧,花树影绰。
“太子妃失心疯了,无法主持太子府日常事务,太子必需一位贤能妃子相助。这么多年了,太子只有正妃,没有侧妃,看来,需要为太子物色侧妃了。知画,你觉得镇北大将军之女冯浅可好?”
当日在太后寿辰,冯浅站出来,说话条理清晰,非常镇定从容。她在深宫之中,经历了无数险恶,自然能猜到,冯浅说这些话的作用。当时她就留意到这个女子。
深宫之中,小白兔一样的女子,是注定要被吃掉,只有有虎狼之志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知画侧头想了想道:“奴婢对冯浅也略有所闻,镇北大将军长期驻守边疆,冯浅便留在京城,听说府上甚为宠爱,性格鲁莽,不学无术,是一个草包。可是,听说她在兰花荟上夺得作画一甲,后来与左御史之子比试,直接吓疯了左御史之子,是极为刚烈勇猛之人……”
皇后点头道:“本宫也听闻此事,此女性格虽然刚烈勇猛,能把左御史之子当场逼疯,显然智谋过人。在太后寿宴上,本宫看她伶牙俐齿,与本宫对答如流,毫无胆怯,果然虎父无犬女,太子亟需一位有勇有谋的贤内助,一味的蛮横鲁莽,只会败坏大事!冯远征手里握着兵权,但是远在边疆,既得皇上倚重,又不被皇上猜忌,加上他只有一女儿,若是娶其为太子侧妃,必定的全力辅助,可保太子大业!”
皇上当年能在众多皇子中突围而出,除了本人极有谋略外,还因为皇后的兄长手里有兵马。但是,皇上登基之后,对这些将军极为忌惮,怕他们会随时作反,否则就不会发生二十年前大将军元洪全族被抄斩之事。皇后兄长看到元洪的下场后,兔死狐悲,心有戚然,便交还兵权,挂一个闲职,告老怀乡,安享晚年,这也导致皇后一族式微。
为了巩固势力,为了太子日后的大业,太子妃不能成事,皇后必须再为太子物色妃子人选。眼下,她看中了冯浅。
英王走出了凤仪宫,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幽暗的转角处,静静地等待着。
一会儿,就看见皇上气冲冲地从凤仪宫出来,向兰馨殿方向走去。
英王没有动,仍然等待着,就像一个等待猎物的野兽。
这个时候,执事太监李公公迈出了凤仪宫宫门。
英王马上迎了上去,作礼道:“李公公。”
李公公诧异道:“殿下为何还没走?皇上已经走了。”
他以为英王在等皇上。
英王笑了笑:“不,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公公的。”
“哦,殿下找我何事?”
“听说公公的右腿,每逢阴雨天气都会发作酸痛,刚好我这里刚好一瓶活血舒筋酒,里面用了二十年的乌梢蛇泡制而成,希望能对公公的腿疾有帮助。”
英王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年近五十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下雪路滑,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右腿冻伤了,时不时隐隐作痛。没想到英王居然惦记在心里,乌梢蛇酒很普通,但是二十年的乌梢蛇就罕见了。
送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于对方是否需要……
就比如,李公公就需要这瓶药酒了。
李公公接了过来,语气一下子变得有感情了:“多谢殿下挂心,我这副老骨头了,眼看就要进土了,就是腿不利索,难受啊。”
“李公公您老当力壮,可别说这些晦气话,小王凡事还得仰仗李公公呢。”
李公公笑眯眯地说:“哪里的话,老奴也不过是一个奴才,可帮不上殿下,真是惭愧。”
他在皇上身边办事,自然有很多人巴结送礼,早就学会了圆滑处世。
现在皇上冷落了太子,其他几个有实力的王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其实小王并不需要公公做什么忙,就是希望日后父皇能多来皇后宫中走走,毕竟母后宫里冷清,最近又受太子这事牵连,心情更加郁结了。”
李公公以为英王投其所好,就是为了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英王好话,哪知道居然是为了皇后……
“殿下真是孝顺啊!”他感慨地说。
“小王是母后一手抚养大,小王视母后为亲母,眼下母后心情焦虑、心神不宁,小王自当为母后分忧。小王还得多谢今晚李公公的美言,让父皇去看丽妃娘娘的时候,来凤仪宫走一走,父皇的到来,母后心情也许才好一些。”
原来今晚皇上会突然来凤仪宫,是因为英王通过李公公传话,希望皇上去兰馨殿时,能顺路来凤仪宫一趟,因为皇后最近甚是挂念皇上。
李公公心想,英王你一番好意,是想促成帝后和睦融洽,奈何皇上一进凤仪宫,就发现英王跪地上,听见皇后训斥英王,皇上肯定以为皇后因太子妃第弟一事,而在惩罚英王,心情当即不好了,英王这是好事办坏事了。
他叹口气说:“殿下如此孝顺,真是让老奴感动,只是殿下,皇上刚下旨,让皇后在宫中静养,宫中事务也交由丽妃管治,殿下年轻有为,为何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他言下之意是,光王、平王因为太子受罚,知道太子大势已去,都纷纷在皇上面前邀功以及对太子落井下石,偏偏英王还顾念着兄弟情分、母子情分而在为皇后、太子奔波着。他心有不忍,便出言提醒。
英王眉头一挑,却道:“多谢公公提醒,然而人生在世,权力财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亲情。母后、太子待小王恩重如山,小王必定脑干涂地,尽孝尽忠。”
李公公知道说不通英王,心里轻叹一声,和英王闲聊几句就分开了。
“公公慢走。”
英王对着李公公的背影喊着。
那双温情的眼眸,在李公公看不到的地方,渐渐凝成寒意,迸出阴冷。
李公公快步追上了皇上的步辇。
皇上淡淡地瞥他一眼:“为何这般迟?”
李公公答道:“皇上恕罪,老奴腿脚不好,走路不快,加上刚出风仪宫,遇上英王。”
皇上道:“哦,英王为何还没走?”
“英王是特意等老奴的,说希望皇上多去凤仪宫走走,希望看到帝后和睦融侨的一幕。”
皇上听了,沉默一会儿,才道:“这孩子,还真孝顺啊。”
“是啊,英王殿下真是难得的孝顺。眼下皇后太子这般……..别人都避之不及,他却一腔热情,为皇后太子奔波。”
“朝中之事,不许妄议。”皇上突然冷声说。
李公公吓得头缩了缩,抽了自己一巴掌,颤声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皇上却望前方,前面就是兰馨殿。
丽妃知道今晚皇上要来,早已吩咐殿里上下张灯挂彩,远远看去,灯火通明、辉煌金碧,人影绰绰。
皇上突然举起手来。
那是要停止的意思。
李公公赶紧喊:“停!”
“皇上,前面就是兰馨殿,丽妃娘娘正在殿前迎接。”
“不去了,回勤政殿。朕有要事要处理。”皇上的声音很平静。
“是!”
李公公心里狂跳不已,却干脆利落地吩咐着。
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地折回勤政殿。
李公公转头看了一眼兰馨殿前影影绰绰站立的人群,心里说:看来今晚,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正在兰馨殿翘首等待的丽妃,忽然听见小太监前来报信恭喜,说皇后抱恙,后宫之事,从即日起,由丽妃处理。
末了,小太监殷勤地说:“恭喜丽妃娘娘,以后宫中之事就需要丽妃娘娘操劳了。”
丽妃心头大喜,这个后宫协理权可是她盼了很久很久,没想到一朝梦想成真。
她按下欢喜,问小太监:“皇上为何还没来?臣妾已经在殿中备好膳食了。”
“皇上本来要来这里,半途突然有要事处理,就回勤政殿去了。”
丽妃听见,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孔,顿时暗了下去,就如一朵谢了的花朵,失望的表情不加掩饰。
她不甘心地问小太监:“皇上原先不是已经说好来兰馨殿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了?”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圣意。”小太监有些惶恐。
“那皇上先前可去过什么地方吗?”丽妃继续追问下去。
“禀娘娘,皇上原本是来兰馨殿的,后来就绕到凤仪宫了。从凤仪宫出来,忽然就改变主意回勤政殿了。”
丽妃当即明白了,一定是皇后从中作梗。她怒气冲冲地回到殿内,坐在贵妃椅上,看着茶几上精心准备的糕点,越想越气,一下子将它们全部扫在地上。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宫女们个个大气都不敢透一下,生怕丽妃会把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一定是皇后,一定是她,她阻止了皇上来我这里!”丽妃怒道,“她已经贵为皇后,手里有太子有英王,怎么还不满足,还要霸占皇上?霸占皇上不成,就阻止皇上来见我!”
“娘娘不必生气。”丽妃的贴身侍女雪雁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能不生气吗?我盼皇上盼了多久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兰馨殿,居然又给皇后破坏!皇后太过分了!”
“娘娘,皇上虽然没来兰馨殿,可也没在皇后宫中留宿啊,这么看来,皇后也未必得到皇上的心。奴婢听说,这几日因为太子妃弟弟的事情,皇上和皇后吵架了。”
丽妃听到这里,心情稍微缓和些,说:“这事我也知道。太子现在被禁足在太子府了,哼,太子妃弟弟作恶多端,连累了太子,皇后风光得意一世,只怕此刻睡不着觉了吧?”
“皇后不仅睡不着,还心烦忧虑呢。眼下光王殿下正得圣宠,风头无两呢,娘娘可以宽怀了。”
丽妃得意了轻哼一声,说:“本宫也不敢得意,希望光王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事,好让皇上放心。”
“娘娘大可放心,光王殿下聪明机敏,深得皇上喜欢。假以时日,必定能担起重任。太子此刻接二连三地失去皇上信任,只怕,太子之位,也坐不稳吧?”
丽妃瞥向雪雁,眼神森冷:“大胆,谁让你妄议朝政了?”
雪雁吓了一跳,惶恐地说:“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丽妃哼了一声,目光望向殿外,远处重重楼房,最高处,正是勤政殿,此刻灯火通明。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如今太子失势,皇后被斥,光王又深得皇上喜爱,也许…….
那一个一直渴望,却又不敢深想的念头,此刻竟然浮了出来…….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冯浅更新,第110章 起风了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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