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想哭。
而是面前的人与脑海中的人重叠，欣喜、激动、兴奋、克制在一瞬间爆发，他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已。
那日分别之后，少年便拼命让自己记着她，哪怕他还不会拿笔，只小心地一笔一划的刻着。
在大雨滂沱的夜晚，他脑袋都烧糊涂了，记忆中的那人越来越模糊，少年很害怕忘记，忙顶着雨跑到院中，用手摸一摸树上的痕迹。
终于，他又填补了那些空缺。
但也因这样，他病的更重了。
好奇怪。
少年一回忆发现过去的自己有点傻哎，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随便的话就活到现在呢。
转念再一想，反正他已经漫无目的的白活了十一年多，多几天也没关系。
祝余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突然想逗弄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学着老虎要抓人的动作
“嗷呜～”
少年立马抬头瞪大双眼。
祝余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的笑容很干净，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少年愣住，呆呆地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一瞬，祝余正准备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忽然发现小孩白皙的耳尖红的滴血，她顿了顿，随即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把小孩给逗弄害羞了呀。
祝余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呀？”
少年抿了抿纤薄的红唇，低低回道：“萧景湛，十一岁。”
祝余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年滑腻的脸蛋，少年微微皱眉，但是并未躲闪。
身后的太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见祝余身上穿着宫女服，这里又是冷宫，想必身份地位也不高，竟敢如此造次。
“臭婢子，方才是你踢的我？”
祝余凑近少年，伸手覆盖在他眼上，命令般哄道：“闭眼。”
少年身子僵了僵，听话的闭上双眼。
祝余这才扭头看向太监，一脸无辜，“没啊。”
“你还敢狡辩！”太监说着举起右手，就准备抽祝余巴掌。
祝余眼眸一寒，伸腿直接一脚把太监踢翻在地，冷冷地道：“当然是想看看你蠢到什么地步。”
“你——”太监想要爬起来，可是祝余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痛的弯腰趴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婢，敢对我动手，我要治你的罪！”
祝余冷冷一笑，朝他缓缓迈进，“贱婢？泠妃娘娘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啪！”一记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祝余的力量很足，直接将太监扇趴在地上。
泠妃！？
这小丫头居然是泠妃娘娘宫里的！
太监嘴里淬出一口鲜血，眼中恐惧非常，再没了之前的气焰。
“姑姑饶命……咳咳……饶命。”
“姑姑……是奴才狗眼不识人，绕了我们吧。”
姑姑在宫女里面是尊称，但在祝余这里，类似于阿姨。
她堂堂花季少女，居然被叫这么老？
真是让人心烦啊!
祝余提起两个人的衣领，拖着往院外走。
太监身体在地面上拖出滋啦啦的声响，少年很听话，没有睁开眼看。
只是很紧张，不知道睁眼还能不能再看见那人。
小孩子的自制力并不强，萧景湛也不例外。
但依他对那人的观察，她应该更喜欢乖巧听话的。
耳畔静了下来，少年微微歪头，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衣角，突然连呼吸都不敢。
是……走了么？
少年睫毛紧张的轻颤，睁开了一条小缝，那人精致的脸庞就晃进他黑白分明的眸底。
淡淡的甜香扑面而来，他微笑着松了口气。
眼上突然传来一片温热，少年重新变得紧张，他本能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刚有没有睁开眼睛？”
萧景湛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的摇了摇头。
祝语微微勾唇:“睁开了也没关系，只是怕吓着你。”
话落，她收回手，拉着他从坐垫上起身。
“刚扫院子有些渴了，可否去小景殿中讨杯茶喝？”
小景……
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他，但似乎这样更亲近些，少年弯唇，任凭她牵着，往殿中走去。
萧景湛的住处在冷宫里都算偏僻的，与世隔绝一般，所以也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殿外的石阶上摆放着几盆花草，打理的很好，其中一盆花开的正艳丽，祝余不由深吸了口气。
是她喜欢的味道。
回到殿中，少年给祝余倒了茶，伸手过来时，祝余却一眼看见他手臂上的伤痕，她突然拉住，掀开衣服发现还有更多。
祝余皱眉，目光冷下来。
她轻声问道:“怎么弄的？”
少年微微低头，眼神有些闪躲:“不小心划破的。”
她拉着少年走近殿内的床榻旁，将他按坐下来。
少年身形单薄，祝余感觉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拎起来。
“脱衣服。”
她的声音很冷漠，但却没有让少年感到害怕。
少年的双腿不由自主的蜷缩，脸色微红，但是他依旧咬牙，慢慢解开上身的扣子，露出身躯。
“嘶……”
祝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淡淡的红痕，她还看见少年胸口处有条疤，隐隐泛白有些发炎，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里面的肉。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意:“刚才那些太监打的？”奇书屋
少年不吭声，但好像生怕自己成为麻烦，睁大了漂亮眸子望着祝余，慌张地叫了声，“姐姐……”
可怜巴巴的。
那些太监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她居然看见少年的左边肩膀处有一条细长的鞭痕。
那鞭子抽打过后，皮肤已经泛紫，显然已经受伤多日。
她的心微微抽痛。
她没办法看着这样一个少年承受这么大的罪。
身上没有带伤药，祝余得先回去一趟。
“我离开一会，等下回来。”
少年乖巧的抿了抿唇，穿好衣服送她离开。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萧景湛沉默地坐回床边，尚且稚嫩的指尖无意识对戳着，胸口处的伤口都不疼了。
澄澈的眼眸也见见黯淡无光，里面闪过冰冷的情绪。
他呆呆的望着门口，心中一阵莫名失落。
一直等。
等到天黑了，她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少年眸光突然亮起，满怀期待地跑去开门。
“姐姐？”
他的眸中闪烁着欣喜，他以为他终于等到了她。
只是看着院外站着的熟悉的面孔时，眼神却瞬间黯淡下来。
“萧殿下，陛下请您过去。”黑衣人神情肃穆，语气不容拒绝。
萧景湛看了一眼自己肩膀的鞭痕，抿着唇没有说话。
“殿下请。”
少年低下了头，他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青筋微凸。
默了一会，他终究是没说什么，抬脚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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