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麟深深伏在地上,眼睛闭了起来,眼角有湿润之意。
皇后也忍不住红了眼:“快起来,回来就好。”
“来,看看你妹妹,她可乖了,一点儿也不闹人。”
*
“绿荷!”
凌雨桐猛地坐起身,惊魂未定。
一转头,就看见了马车上盖着布的……那是绿荷的尸身。
眼泪潸然而下。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祁宴也异常的沉默。
他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新得知的情况,不知要不要在此刻告诉她。
如果说的话,她会更痛苦吧。
“你有话要说?”凌雨桐的声音带着浓浓哭腔。
祁宴看出,她是想让他说的。
于是……
“唐家?”
她似是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她的表情令他也心情沉重得厉害,默然点头后,三哥断腿的事,他也说了。
凌雨桐闭上了眼。
“欺人太甚!”
她苦涩又愤怒,满腔恨意在燃烧,情绪堆积在一起,快要疯魔了。
她握住祁宴的手。
“我们这次不去大理寺,让倪大人过来,如何?”
她想在祁家门口,把皇帝不守德行的行为,全部揭露出来。
好让百姓们都看看,皇家奋力遮掩的丑陋真实!
“好。”
祁宴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我万分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的心也随你的心情,被牵动着情绪。”
“十恶不赦的人,一定会下地狱。”
“我跟你保证。”
*
倪苍术以为自己听错了。
“疯了?帝王失德?”
时牧:“他们没疯,我看了实证,咱们的皇帝,确实失德。”
倪苍术一目十行地看完。
“这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时牧垂眸:“大人决定如何做,属下都无条件跟随。”
“哪怕死也不惜。”
倪苍术目中感叹。
他捏紧了手,发狠道:“就跟祁宴他们疯这么一把,大不了,我乌纱帽不保,扔了这条命。”
时牧眼有笑意:“好。”
“大人若去了,时牧下了地底,也还当您的智谋。”
*
祁家门口行来悠悠的马车。
门口的士兵立即就提了刀,气势汹汹,可下一瞬,倪苍术的人气势更加猛烈,整队逼近。
一声响亮的锣鼓在祁家门前被敲响。
凌雨桐和祁宴面庞冷厉,站在祁府门口,等着人靠近。
府内,祁韵猛地站起来。
“祖母,一定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祁老夫人点头。
“抬上泽楷,我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去面对那些魑魅魍魉。”
她拉着身体虚弱的祁夫人,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外走。
“帝王失德,德不配位!”
凌雨桐高声道。
在她身边,祁宴手持手抄了许多份的事情叙述,扬手就朝百姓那边扔去。ýáńbkj.ćőm
所有人都在抢,士兵拦都拦不住。
倪苍术带来的人镇住了场子。
有看完叙述的百姓在窃窃私语,疯狂大骂:“原来发财的路在这儿呢!”
“既能通过拱手让出几份胜利,换取钱财,又为何要搜刮我们,让我们交那么高的税!”
“帝王失德,合该废之!”
祁宴冷着声音说出了这话。
最初是没有附和声的。
大家牢骚归牢骚,到底是不敢真的拿性命去赌。
祁府门开。
祁老夫人当先,苍老浑厚的女声高声跟了一遍。
再是祁夫人、祁韵,祁泽楷,唐语琴。
越来越多地人聚集在此处,陈义康也出现了,他走向晚一步到来的陈秋水,父子俩都和祁宴他们站在了一起。
倪苍术更是脚步不动摇。
此景,震撼人心。
有百姓喃喃:“我朝的天,要变了啊,这可都是……”他们平素攀也攀不上的大人物。
有短暂的片刻,这条街明明那么多人,却没一人出声。
“朕看,谁敢说变天了!”
“你们都放肆!!!”
皇帝暴怒出声,身后,佟太傅也眼神阴沉如毒蛇。
百姓们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可祁家门口的人,没一个人跪。
安南侯晚了一步出现,穿越人群,他站在祁宴身边,对皇帝,也是昔日兄弟道:“我没想到,你能把皇位坐成这个样子。”
“帝王失德,爱子侮辱弱女,周朝在你手里,怎会变成这样?”
“突厥那点蝇头小利,你也看在眼里?”
皇帝炸了。
“你给朕闭嘴!”
“轮不到你,轮不到你们来说教朕!”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要如何就如何,何须他人多嘴。”
祁宴的嗓音忽然冷厉:“帝王失德,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若万民检举、大理寺审证通过,你将在那京城街市,被斩立决。”
皇帝瞳孔一缩。
“祁宴,你放肆!”
他头到处转,抬手就抢夺了身边士兵的刀,劈手就要砍祁宴。
可他已人至中年了,除了脾气厉害,身体早在多年酒色中掏空。
祁宴只需一只手,就将他的手震颤地剧痛,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如……他落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的帝王威严。
佟太傅上前扶着皇帝。
“祁宴,安南侯,还有今天所有站在祁府门口的所有人,你们等着下狱!”
“我们等着。”
祁宴扯唇,无限嘲讽。
*
武流光手顿了一下,看向昔日他无比忌惮的佟太傅,他的朝堂老师。
“抱歉,我无法发言。”
“这次,我站祁宴那边。”
佟太傅阴沉了脸:“你也被他们迷昏了头吗!你是最会趋利避害的臣子,亦是我最优秀的学生,现在,你要做错误的决定,跟他们一起下地狱吗?”
武流光道:“不是的。”
“我觉得,这次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您不是也说吗?我最会趋利避害,那,这次站祁宴,就是最完美的对这个词的体现呀,老师,您才是糊涂的那位。”
说罢,他抬手:“送客,老师累了。”
圣上的颓势,已显了。
明明身为帝王,他有无数种可以震慑住众人的方法,但偏偏,他要亲自下场,还被祁宴那样下了面子。
面子,就是威严。
此番,着实下乘了。
……
本以为很难达到的万人检举,竟然比大理寺出证明还快。
京城大街的事,一传十,十传百。
皇帝龟缩在宫中,自从那日后,他整夜整夜地做噩梦,还在无知无觉中,吸入了一种奇异的香味。
皇宫的窗户外,悄然离去一抹银亮发丝的高大身影。
之后,皇帝的情绪更加不好了,他无能狂怒,乱下令杀人。
被关在刑部的严立身就在其列。
若不是凌中羿受凌雨桐委托去救了人,严立身……一代公正之臣,就要陨落地无声无息了。
他们进了宫,倪苍术要抓失德的皇帝,却不料……
见着祁宴,皇帝发疯一样,把身边的娴妃推出去。
“都是她!是她的儿子干了错事,朕才不会承担失德的责任!把周洛羽,把他关进宗人府!永生永世不得出来!”
娴妃被他推倒在地时,惊骇又不可置信。
“圣上,您说什么?”
凌雨桐来时就看见这一幕。
华服染尘、发髻歪掉的娴妃一脸苍白地看着皇帝,眼睛里都是惊诧。
“是她生的儿子害你们!你们杀她,关她啊!”
“还有皇后,皇后是朕最爱的女子,朕与她感情甚笃,麟儿,周洛麟!你给朕挡挡啊?”
凌雨桐冷眼看着。
娴妃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她缓缓爬起来,从头上拆下一只发簪,指尖勾缠住发丝。
“臣妾自认,当了您这么多年的解语花,您能对臣妾多少残留些情谊。”
“可没想到,尽是面目丑陋。”
“昔日美好,看来只是梦幻泡影,那就以此发,祭奠我曾付出的真切情谊。”
“从此,我再不是你的妃。”
发簪利落一划,飘洒而下。
娴妃脱下华服,只着一身白衣,回头看向凌雨桐。
“我知道,洛羽就算没有他一言,也定会进宗人府,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那我……能否不劳你们动手,自去冷宫,了却残生。”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娴妃如今。
凌雨桐看向倪苍术,对方点点头。
娴妃勾起唇角,无神地笑了笑,转身离去,只余一身萧瑟。
凌雨桐垂眸。
最是无情帝王心,万千宠爱,百般看重,到最后不过是一场空。
那日的后来,她没有再参与。
只知,周洛羽确实是被关进宗人府了,皇帝和佟太傅也都落了网。
至于他们身后那人……神算子。
这要多亏了她昔日救下的醉酒汉,对方的存在成为一个诱饵,神算子自诩聪明,自然会发觉醉酒汉当初没死,那……下一步追查到他,也是时间问题。
所以,神算子逃了。
这时,那个盲眼组织欠祁宴的要求就派上了用场。
根本不必三夜,只一夜,神算子就葬身他们的刀下。
周洛羽被关宗人府那天,天空飘下细雨,严青就站在人群中,也不知是宿命还是感知,周洛羽朝那个方向望去,怔住了。
严青,变了好多,再不是昔日跟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狗腿子了。
严青和他的视线对上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要去凌雨桐那边接走他父亲,然后,远远离开京城。
朝堂动荡,周洛麟登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预订下了他和方姑娘的婚期,且立下空头圣旨,承诺方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举令众臣哗然。
在平息这些声音时,武流光出了大力。
包括在先帝失德一事,也有出现他的身影。
祁泽楷则选择辞官,以后的志向就是云游四方,寻找唐茯苓。
他始终相信对方没死,只是活在一个他暂时还没找到的角落里。
而他和武流光,后来也又吵过一架。
他永远无法忘怀对方那句“你比谁都清楚,她死于利益博弈,我不过推了一把而已。”
而这次的事,对方也分明地告诉他:“我从没有什么好心,我向来追逐利益,生存第一。”
所以,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凌雨桐也在后来遇见过武流光一次。
对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行礼,离开。
擦肩而过。
他知,她是灼灼烈火,他是污泥密友,不过短暂相交,最终还是逃不过泾渭分明。
……
这日,陈义康带来了好消息。
他联系上了旧友,松月很快就能见到亲生父母了。
万幸,她的家人都还在。
凌雨桐由衷地为她开心。
陈义康笑着调侃儿子:“祁家就好事将近了,你呢,也快该向人家姑娘表明心意了吧?”
是的,凌雨桐和祁宴,向家人坦白了他们的感情。
但其实他们不说,家人也都看得清楚他们眼波流转之间,那些情意。
松月红了脸,格外娇艳。
陈秋水不禁看痴了,然后,被人一把推向对方。
这下,两人都各自羞涩着,惹得众人一顿善意地笑。
……
祁宴现在的下属,也同样是他父亲的副将,吕清烈,最终选择留在京城大营。
星月阁重新开张了,这次,刘掌柜成了真正的掌柜,亭越则成了坐镇的神医。
凌中羿和长老,罗斯,也都留在了京城,和凌雨桐一起,教导他。
至于真正的掌柜——凌雨桐,她和祁宴定亲了。
同样定亲的,还有表白成功的陈秋水和松月。
也是在婚贴发放时,萧宝珠才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咬错了人。
这般打击,气得她直接把苟延残喘、月月亏钱的诗萧阁关了,待在家里生闷气。
可真到了他们婚事的那天,她还是去了。
然后发现,在陈秋水杳无音讯的那几月间,她早把对方忘到了脑后。
争的,到底也就是那口气而已。
而松月的真实身份,也让她不敢造次。
……修罗老臣,她爹都惹不起,更别提她了。
婚事在一片热闹中落幕。
凌雨桐红唇嫣然。
祁宴目光含情。
他依稀记得,昔日他的想法:他想永远给她留一条退路。
因为他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而人心始终隔着肚皮,他无法确定这份爱能亘古不变,也怕内心的偏执钻出来,伤了她,所以就想把选择权交给她,让她可以随时离开。
可现在,他能够确定,这份爱,不会变。
他们已经经过数次生死的考验,他相信,以后的困难,两人也会携手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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