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下雨猝不及防打湿手帕,她忙一个个收了,用特制的袋子装好。
等一切忙完,她停下来休息,手上一闲,思绪就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印象,是那日凄厉的女声。
她那日,分明已经要掀开帘子看见那个女子了,但没想到祁宴会来。
他阻止了她。
回想那日情形,她的眉头浅浅皱起,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儿。
“为何不让我进去?”
祁宴唇微抿,当时神态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说:“最好不见她,暂时。”
暂时……
她眼神闪了闪,品了一下这个词汇。
是说有什么当下没有解决,但很快就会解决的事情?
她脚步动了动,试着朝祁宴的方向走了两步,她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也因此看到他的神情,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一松。
她忽然就不想去见那个女子了。
不过,仅限那时当下。
她晃了晃脑袋,无奈自己当时的状态。
她还是想见那个女子的,总觉得……也许见过之后,才能给自己当时刹那间升起的念头,一个交代。
抿了抿唇,她这次决定直接去找祁宴。
暂时不让她自己去见,那就拽上他一起,总行了?
祁宴仍在和应淮序说话。
只不过,这次的地点变成了军帐。
将士们有凌雨桐拿主意,有方太医监工,更有满帐的其他将士供他们调遣、上吐下泻的将士们身体情况已经被短暂控制住,正在逐步趋于稳定。
内忧虽没完全除掉,但总归是不那么手忙脚乱了。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外患。
安南侯拍了拍桌案,严肃道:“本侯准备选人成立突击队,这段时间里将士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士气低迷,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们也不能一直被动,等着突厥那帮人出招。”
“我支持侯爷的决定,我可以加入。”祁宴抬眸,话音虽淡,却暗含锋芒。
来了北疆没多久就发生了不少净耽误正事的事,现在终于能将正事提上日程,他自然不能再坐下去。
在他发言之后,陆续有人跟上。
安南侯嘴角扬起笑意。
“好!”
“那就……”
“等等。”
在要拍板定下的前一刻,坐在一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出声的人,开口了。
安南侯的眉头不可觉察地一蹙。
应淮序慢慢道:“我并未故意打断,只是,贸然成立一个队伍,又是突击队,若我没理解错字面意思,这队伍里的人是要探入突厥深处,对吧?”
“可是,突厥这次来袭的人,不是各家宵小贵族吗?且不论他们是否适合这个方案,就单地点来说,他们会聚集在一处吗?”
安南侯道:“这便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
应淮序眉梢一挑,面具下的唇稍微抿了抿。
“哦,好,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营帐内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下来,其他将士都不说话,祁宴也未言语。
安南侯又看了应淮序一眼,继续说他心中预想的计划。
在这期间,以祁宴为首,次次持肯定意见,其他人跟上,还是应淮序,熟悉又慢悠悠地一句“等等”,等大家都看向他,他再拖着音调,提出自己的不同见解。
或者,说一说什么漏洞。
偏偏,每次说的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却要浪费口舌,好像……显着他这个人了一样。
安南侯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没说话。
祁宴的眼睛也垂了下来,心中异样感越来越强烈。
对着应淮序这样一个人,他真的无法从心底升起尊敬的情绪,这情绪不算太有来由,只是他的主观臆断,特别是在他知道了对方曾让他钦佩的过往之后。
所以这么多年,这人是经历了什么,所以,变得已经找不到以前的影子了吗?
还是说,他幼时所钦佩的,只是一个泡影。
营帐今天开的会可以说是很不顺利。m.ýáńbkj.ćőm
应淮序频频打断,碍着官职,安南侯不得不频频停下来,跟他讲述每一个细节。
还得掰开了揉碎了说,不然,对方就会顶着一张面具脸,纯然疑惑地看着人,虽然一言不发,却是不得到答案,这个话题就别想继续进行的节奏。
会议结束,安南侯扶额。
祁宴对上他的视线,没多说什么,只是掀开帘子出去。
他相信他的直觉,所以……
“凌姑娘?”
前方传来应淮序略带笑意的呼唤。
祁宴沉了眼眸,快步过去。
凌雨桐礼貌地对应淮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祁宴时,肉眼可见的温柔了不少。
“我来找你,带我去个地方。”
“哦?”
没等祁宴回复,应淮序就率先开口,唇角的笑意悄然弯了起来。
“去哪儿?不知是不是什么机密地方,也许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呢?”
凌雨桐眼神一闪。
应淮序在,倒是叫她有点不太好开口了。
毕竟,涉及雪薇的话,应当算是机密了。
即便应淮序张口就把他是三品官挂在嘴边,接受审问的犯人,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这不合规矩。
她踟蹰的神色落入祁宴眼中。
下一瞬,祁宴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一样,沉吟片刻便开口:“嗯……如果你是想见雪薇,我可以带你过去。”
“应大人的话,破个例也是可以的。”
“毕竟,应大人是如此关注营帐的切实情况,为我们考虑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方,这份心,极为难得。”
凌雨桐眉梢挑了挑。
她怎么会听不出祁宴这是在明褒暗讽呢。
身为一个局外人她都知道,涉及到具体情况,虽有明确的行动指标,但实际行动起来,有太多不可控性,也有太多意外会发生,而这一切的主导者,一个极重要的能力就是随机应变。
哪会在初提出想法的时候,就会把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安排好呢?
只是,祁宴这次能这么痛快地答应她去看,她还是很惊讶。
祁宴自从话出口就把注意力悄然放在应淮序身上。
可是,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异常。
三人一道,到了关押雪薇的营帐门口。
刘钰短短两天见到凌雨桐两次,心里是兴奋与紧张并存,他连忙低头向三人见礼,然后就听祁宴说:“我们要进去看看,你在帐外守着。”
“这……”
刘钰一懵,昨日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专门跑来一趟,也要让凌小姐不要见雪薇吗?
现在怎么……
不过,他一对上祁宴的视线,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让开位置。
“请。”
祁宴向应淮序做出了动作。
应淮序眼里闪过惊讶,头也朝后仰了仰。
“我先进去?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里头是我们最近抓到的刺客杀手,她身上已经缠了足够牢固的锁链,不会伤害到您,还请放心。”
祁宴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甚至,他看了一眼应淮序的表情,唇角的笑意也如同复刻一般,温润柔和。
“不是应大人要看的吗?”
“是。”
应淮序这下没话说,只好先朝前走,掀开帘子。
凌雨桐眼神一闪,暗暗想着,怎么觉得,这两个人的交锋有点像是……湖水下的火花呢。
一瞬的锋芒乍现,然后消失掉,再找不到踪迹。
帐子内,血腥味很浓。
没进来之前不觉得,进来之后,那股味道仿佛要狠狠钻进鼻腔,直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但在场的三人,没人表情有异。
雪薇似是感受到人来,眸子微微抬起。
她瞳孔一缩,在瞬息之间瞳孔里的神色转为狠厉。
“你们什么意思!”
“祁宴,你把我当可以肆意展览的东西吗?你一个人羞辱我还不够,还要带上你的同僚!”
“甚至还有女子!又来看笑话是不是?可我撑住了,只要你不是给我下了蛊,我就绝不会说出一句不利他的话!”
“还有什么他的行踪我也不要听了,我只愿和你死磕到底,你杀不死我,就等着往后被我报复!”
祁宴抿着唇,听她情绪激烈地怒吼完。
然后,他挑起眉头,眼中光芒明灭,没在第一时间说什么,回复她。
凌雨桐被吵得有点耳朵疼。
之前隔着帐子时,就已经觉得这女子嗓音凄厉。
现在直面……更是觉得脑袋都被震地一懵。她抬眼看去,发现对方的表情也不是太好,定是伤口因为怒吼而撕裂了。
下意识不适的感受让她回顾刚刚,她觉得,这个雪薇……
刚刚爆发的情绪点有点奇怪。
不是没听过刘钰讲这个人,据说她只会在特别疼的时候才会大喊大叫,而刚刚,难道是祁宴刺激了她?
亦或者是……
她的眸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应淮序,将自己的想法按捺下来。
三人都在看雪薇。
应淮序回眸:“这,她是做了什么?我怎么……”
他微微拧眉。
“我总觉得,她的容貌有些熟悉。”
“就是轮廓,但是具体像谁,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祁宴抬眸:“熟悉?”
“嗯。”
凉凉的嗓音裹着直刺进骨头里的寒意,祁宴慢慢道:“她就是这次将士们出事的罪魁祸首,也是因为她一刀锁喉了帐子里的医师,才有雨桐和方太医百里援助,在帐子里暂且安顿。”
“啊,这……”
应淮序瞳孔放大,紧接着眉狠狠地蹙了起来。
“心狠手辣,非良善之辈。”
祁宴没什么含义地嗯了声,回头看凌雨桐。
“不是之前就想见她?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吧。”
“刚好此刻她醒着,你尽管问,安全问题,有我在。”
凌雨桐点头。
她直视雪薇。
“我那日经过听见你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叫喻南寻。你跟他什么关系,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她的问话并不含什么情绪。
但却轻易激怒了雪薇。
“谁告诉你他死了的!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他不会死!!”
凌雨桐拧眉。
“不,你神智清醒一点,他已经死了。”
“绝不会。”
“我很清醒。”
雪薇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
凌雨桐这才发现,雪薇的五官生得极美,且容貌气质与她,也有几分相似,绝不娇软,不憨态。
那是一种凌厉的美,特别是此刻好像眼睛里在燃着火焰一样,美得格外惊心动魄。
“倒是我要问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雪薇见她不说话,沉寂了一会儿,又愤声问道。
凌雨桐歪歪头。
她没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扭头看向祁宴,状似疑惑和苦恼一样,说道:“反倒成了她问我了,可是,我和喻南寻能有什么关系?”
祁宴忍不住轻咳一声,压抑唇角此刻不合时宜蔓上来的笑意。
“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替你作答了。”
雪薇咬牙。
她的眼睛还是狠狠瞪着,没有半分要移开的意思。
且执拗地说道:“凌雨桐,你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要听你回答我。”
“你说啊!”
凌雨桐耸了耸肩:“祁宴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我跟你口里的喻南寻没有什么关系。”
“你撒谎。”
雪薇的眼睛通红,哪怕浑身上下都是血,也不影响她此刻发泄情绪。
凌雨桐对她的态度感觉很莫名。
她也看的出来,面前这位雪薇不是和喻南寻曾经有很深的交集,就是对喻南寻这个人有极致的情感寄托。
那日在营帐外听见这个名字,她真的吓了一跳。
所以她才那么想见雪薇,但是实际见到之后,她却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对方给的情绪太满,十分怪异。
气氛的僵持是应淮序打断的。
“等等。”
又是这句熟悉的等等。
祁宴闭了闭眼,恰好错过应淮序和雪薇短暂的眼神交汇,而凌雨桐虽说注意到了雪薇掠过极快的情绪,却因没观察到喻南寻的神情,没能发觉这明显的不对。
“喻南寻?我虽深居简出,但也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祁宴懒懒地抬眸瞥他一眼。
“是新官上任之前,就葬身火海那位。”
“大人之前避世那么久,没想到也知道?”
略微上扬的尾音表示他的疑惑。
应淮序摇了摇头:“大多事我都是不知的,但这件事闹得大了些,所以我也听了一耳朵。”
“还真的,挺可惜呢。”
凌雨桐没想回复应淮序的可惜言论,就喻南寻做下的那些事,让他死十次都是便宜他,她的目光平移到雪薇身上,然后发觉雪薇吸了吸鼻子,竟然没在此刻说什么。
倒是出乎意料地十分安静。
心中奇怪的感受更多。
祁宴出言:“可还有旁的要问?”
凌雨桐摇头,她已经没有疑问了。
“那走吧。”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转身,预备离开,只有应淮序没动。
他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雪薇身上,眉心微微蹙起,眼里也闪动着某些他们没太看明白的情绪。
祁宴出声。
“应大人,破例,也不好破太久。”
言下之意,该走了。
但应淮序还是不动。
他甚至脚步自己无意识地移动起来,然后眼睛一直盯着雪薇的方向,嘴唇在喃喃着什么,他们听不清。
凌雨桐心头怪异。
这位应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她联想到应淮序在刚进来时说的话。
他说:“雪薇长得让他感觉很熟悉。”
不会吧?
也恰在此时,应淮序出声:“哦对!我想到了,想到她的脸和谁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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