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横梁被火炙烤得发黑,年代久远的拼接木板被烧得只剩下一半,扑通一下砸了下来。
地面上掀起带着热意的尘。
凌雨桐握着浸湿的手帕掩在口鼻,一双眼冷漠地看着里面。
喻南寻一个巧劲把自己摔进轮椅里,顶着烈火,朝院外去。
他身上沾染了烈火,双手都被烧出“滋滋”响声,可他却恍如未觉,手指转动着轮椅,动作尽管滞涩,却没有停下来。
低低的笑声从喉中溢出。
”让我找找,你在哪儿呢?”
“凌小姐。”
凌雨桐听见了,抿住了唇。
她大概是这世上鲜少知道他本质是多么疯狂的,也正因如此,她不惜在烈火灼灼的情况下还选择留下来。
手心黏腻出汗渍,她也不确定这把火能不能烧死他。
虽然喻府上下,现在只有喻南寻一个人。
火烧黑了木头,喻南寻的轮椅正在散架。他的视线在找寻着,然后,自瞳孔底部渐渐蔓延上亮色,混着跳跃的火光,他的神情疯魔而愉悦。
“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凌雨桐背后一凉,猛地扭头。
约莫一条长街的距离,最前面有一个浑身浴在火焰中的人,远远和她对望。
袖里的手陡然攥紧,凌雨桐面色如刀,冷厉地盯着那道身影,谨防对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要跟她同归于尽。
喻南寻看见她的如临大敌,缓缓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
“一场凌厉的火灾,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他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又摸了摸自己筋都被挑断的四肢,摇摇头。
“你还是想要我的命。”
他的语气发生了很大变化。
凌雨桐皱眉,她感受到对方黏稠的、带着无尽恶意的视线紧紧锁住自己,然后自顾自说着无谓的话。
疯子。
她心中暗啐一声。
到底是谁想要谁的命?
她若不反击,早被他杀个千百回了。
喻南寻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以近乎撕裂嘴角的方式在笑着。
火焰灼娆给他带来的疼痛感,完全没有凌雨桐一个眼神引起的感触深。
那仿佛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战栗感,他跟她,一直都站在对立面。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凌雨桐的脸,任由火焰把自己吞没。
昔日镌刻心底的,由爱生恨的女子身影悄然模糊,渐渐成为了……凌雨桐的模样。
那样灼热,全身都是锋利尖刺的她。
“凌小姐,如你所愿。”
凌雨桐瞳孔一缩。
喻南寻主动伸手,抱住了门口砸下来的焦黑横梁,余火发出的呲呲声瞬间让他的身体一片狼藉。
轮椅终于承受不住,喻惊鸿倒在一片金红火焰中,眼神专注地盯着……凌雨桐所在的方向。
她虽不恐惧,却心里发寒。
一个浅浅的疑问浮现在心底,如果喻南寻在濒死之际大声辱骂她,甚至想拉她一起去死,她都不会如此疑惑。
但他却一直看着她,甚至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仿佛……向她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在她面前死去是极满足的事情。
她浑身一抖,觉得渗人得很。
院落的花草都被灼烧,喻南寻身周全是金红火焰,看那燃烧的炙热程度,他不会再有生路。
凌雨桐最后看了一眼,扭头翻墙离开。
风猎猎作响,吹动她的衣衫,她脚步不停,飞速回府,恰好错过在下一瞬到来的……暗都之人。
叮叮当当的玉石碰撞声响起,肖二抬眼瞥了下相府疯狂的火焰,恍入无人之境一般,视线精准搜寻着雇主的存在。
“因特殊原因,您跟暗都的交易作废,钱款会双倍退回,明日一早请查收。”
玉石落在浑身焦黑的喻南寻身上,他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抬手,抓住了肖二要离开的身影。
低哑的笑声破风箱一般响起。
“是她对吧?”
“救我,我可以跟你们交易更多的,关于她的信息。”
……
凌雨桐刚闪进府内,就猝不及防撞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准确来说,是她被人紧紧地拥住了。
愣神之际,她落地的冲力没有全部卸下去,她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己……把那人压在了身下。
她要起身,腰后却紧箍上一双有力的手,不让她离开。
“祁宴……”
凌雨桐羞恼咬唇,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人的原因。
“你身上,有火折子的味道。”
凌雨桐浑身一僵。
“为什么这么危险的行动,你不告诉我,还不带我。”
“我……”
“你无法再用我身上的伤作为理由了,哪怕我确实需要休息,但知情权……你得让我有,不是吗?”
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晶莹眸子,祁宴心里默叹一声,知道自己不能将人逼得太过。
“算了。”
“你没事就好。”
凌雨桐眼中闪过愧疚,她确实……只想着不能让祁宴多奔波,也因着某种不知名的心思,不想与对方多说话,就没告诉他。
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剧烈。身下的坚硬胸膛心脏快速跳动着,如擂鼓般,被她也感知到。
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愧疚浮上心头。
“我下次不……”
话没说完,凌雨桐就惊愣地瞪大了双眼,比刚刚的情绪还浓烈,她眸光颤抖地看着祁宴,有几分茫然。
祁宴的指尖轻轻竖在她唇边。
只隔着微末到几乎不计的距离,她忍不住屏住呼吸,无法再继续开口说话。
因为只要她一动作,唇瓣就会碰到他的手指。
这……太亲密了。
她的视线左转右转,最终还是落在祁宴脸上。然后她发现祁宴表情自在,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于是,她也说服自己冷静一下。
但……
她没发觉的是,祁宴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频率越来越快,身体也一直微微僵硬着,不敢触碰到她更多。
“不必对我下这样的保证。”
“我只是向你陈述,我希望你的所以危险行动,我都知情。”
指尖离开的时候,凌雨桐下意识抿了抿嘴。
她的手肘微僵,才后知后觉他们仍距离如此之近。
祁宴轻咳一声:“摔到哪儿了吗?我扶你起来吧。”
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时,凌雨桐偷瞄祁宴,确认他的伤口没有大碍后,她微微松口气,忍不住在心头感叹:
如祁宴这般的人,能忍受方才与她那么近距离的接触,是真的打从心底把她当作一家人了吧。
虽然他早已说过,但切身感受的往往更为震撼。
心里也更慰贴。
喻府的火烧了一夜,大清早的,一具焦黑的干尸被裹着草席横陈在院落中。
四周的府墙全黑了,泛着难闻的焦糊味,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咦!”
“这被烧死的,可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新官爷,喻南寻?”
“哎呦,这天可怜见的,多大仇啊,在人家上任前一天给人弄死了。”
“听说啊,这官升得不易,他是个大义灭亲的庶子啊!”
喻相拨开人群,涌入耳朵里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脸瞬间黑了。
他仰头看着昔日的荣光华府,现在变成断壁残垣,眼角挂上了泪珠。
院内焦黑一片的尸体穿着他最看不上的庶子寝衣,现在,他连一个后也没了。
喻南寻没有告诉他惊鸿被藏匿在了哪儿,现在人死茶凉,他再次寻回惊鸿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仰天长叹不能抒发他的心情,他疯了一样冲进院内,在草席面前停下。
偌大喻府,火烧了一夜,却只死了一个人。
这不是阴谋,谁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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