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之上。
听到王母的厉呵声，杨戬眸子倏忽一缩。
下一刻，条件反射偏头，杨戬将目光看向了在一边站着的嫦娥。
当年他醉酒推倒玉树的事情，只有嫦娥和三妹知道，后来三妹又告诉了百花，牛魔王又从百花口中得知。
而现在三妹被关押的上华山底下，百花已死，牛魔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所以……现在只剩下了一人。
嫦娥，是你吗？
杨戬看过去，嫦娥只是低头，玉手放在兔子脖颈的毛发上面，缓缓地摩挲着。
王母厉呵声传来：“杨戬！本宫最后问你一句，那玉树究竟是不是你推倒的？”
现在事情已经摆了出来，想要否认也不可能。
杨戬抱拳道：“是微臣所做！但是那是微臣无意为之……”
话还未说完，便是被王母直接出声打断。
“杨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玉树乃是盘古的睫毛所化，关系甚大，你竟然敢推倒！”
“来人呐，将杨戬剥去司法天神之职，贬下九幽！”
众仙神皆是大惊。
“娘娘稍等！”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众仙神看去，竟然是李靖。
李靖看了杨戬一眼，而后回头，看着上首的王母，恭敬说道：“娘娘明鉴！据臣所知，司法天神……哦不，现在是杨戬，他所犯的罪行不仅仅包括推翻月宫的玉树，还有更严重的罪责，臣还未禀告！”
“哦？”
王母阴冷的凤目看向了杨戬，冷声道：“他还犯了什么罪？”
李靖道：“杨戬执掌天条，自己却公然违背天条！”
“哦，违背了哪一条天条？”
“他与嫦娥相恋！”
哗……
短短的一句话，却忽然引得众多仙神哗然。
一道道目光落在了杨戬与嫦娥的身上，皆是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杨戬面色同样大变，看着李靖，怒声道：“李靖，你休要信口雌黄！”
李靖嘴角流露出一些不屑，笑道：“杨戬！我可不会胡说，我一向讲究证据的！”
说着，他袖口一甩。
咻一声，一道光华射出。
在凌霄宝殿半空，竟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里面，那是晚上，杨莲驾云，到了月宫之上，与密友嫦娥在亲密的交谈。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到了杨戬身上。
“嫦娥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暗暗喜欢着你呢！整日相思，每日都喜欢看月亮，经常对着月亮自言自语，嫦娥姐姐，你知道是谁吗？”
嫦娥笑道：“谁啊？”
“我二哥啊！”杨莲笑靥如花，“我二哥可喜欢你了！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真君大殿外面看月亮！”
谁知此时听到这话的嫦娥，面色却是大变。
而杨莲还在兴致勃勃得说着：“嫦娥姐姐，要不你就直接嫁给我二哥当我嫂子算了，这样我们还更亲近些，而且我二哥说了，为了你，他甘愿下凡为妖……”
“三圣母！”
嫦娥面色冷漠说道：“你不要胡说了！人家杨戬是天庭威震三界的司法天神，现在谁人不怕，会喜欢我？甚至还说为了我甘愿下凡落旗为妖？可笑！”
嫦娥脸上流露出一些嘲弄之色，道：“莲妹妹，你实在是太小瞧你个二哥了！你不了解他！还为了我，呵呵，真真是笑话！”
“以后这样的话语还是莫要再提了，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杨莲没想到嫦娥反应忽然这么大，一时间也愣住了。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在嫦娥与杨莲的骇然的目光中，月宫的玉树忽然间倒塌，向下面掉落而去。
“二哥！”
看着那玉树背后出现的身影，杨莲惊叫一声。
杨戬同样是脸一变，既是因为之前听到了嫦娥那番话，现在被俩人看见，也因为刚才他一个不小心，直接一拳打在玉树上，导致玉树倒塌。
杨戬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飞身下去，想要将掉落下去的玉树抓住，可奈何，玉树下落速度很快，他只是抓住了几个枝条，大部分都是已经快速落了下去。
轰隆！
凌霄宝殿，杨戬一拳轰出。
那半空浮现的场景全部消失，李靖冷笑道：“怎么了杨戬，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杨戬一双眸子酷烈的看了过去，“李靖，这你这是找死！”
当年的情景，竟然现在在凌霄宝殿上放了出来，更令他难以理解的是，李靖怎么会知道当年的隐秘，竟然还刻画了当时的场象。
“杨戬！”
此时，王母满脸的阴毒，大声道：“来人呐！将杨戬压上斩妖台，立即处死！”
“今日，本宫要他神魂皆灭！永不入六道轮回！”
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发疯，响彻天穹！
看着王母眼眸中得酷烈，残忍，看着玉帝眼中的遗憾和惋惜，看着两侧众仙的交头接耳天。议论纷纷，看着嫦娥面色冷淡。
杨戬喝了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枪浮现。
身影飞出，向那自最上首的王母冲杀了上去。
“杨郎，起来喝药了！”
杨戬感觉自己眼皮很沉，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戬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床上。
嫦娥身穿朴素衣装，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在碗里舀一勺子中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向杨戬嘴边放过来。
杨戬怔怔的看着前者。
“杨郎，张嘴！乖！”
嫦娥宛如哄孩童一般，笑着将勺子里面的药喂在杨戬口中。
同时，口中还不停说着话：“杨郎，你也不要生气！虽然村正他将我们的地给收了回去，但是剩下的那些，我们也够了的！”
“无非是我到时候每日多织点布，你也更辛苦一些，咱们不跟他们置气！”
“而且孩子们都很爱你，你可不能为了这点事情跟他们发生冲突，不值当的！”
嫦娥宛如一个妇人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家长里短，说着一些事情。
门外传来了一道道身影，很快，门被推开，而后四个小小的身影都出现在了眼前。
“爹！”
“爹！”
“爹！”
两男男女，四个孩童凑过来，叫喊着杨戬。
几个孩童都是衣服朴素，裤子褂子上面，还有补丁。
此时，一双双单纯的眼睛都是担忧的看着杨戬，一个小女孩乖巧说道：“爹，你不要生气了，等我明天也给娘帮忙，家里也能多赚点钱！”
“就是就是！”
旁边一个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头道：“爹，你就好好养伤！地里那点活就交给我们兄弟几个了！”
“乖！”
嫦娥脸上露出欣慰神色，将碗放在旁边，伸出胳膊，将四个孩子都拦在自己怀里，然后她又将脑袋靠在杨戬胸膛上。
“杨郎，你看咱们的四个孩子多听话，咱们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跟他们斗气！”
杨戬神色一怔。
……
时间过去。
十年一晃而过。
四个孩子也也都长大了，大儿子娶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已经成家了。
二儿子走过来，看着杨戬坐在大树底下磨镰刀，说道：“爹，朝廷现在要丈量土地，早上村正又阴测测跟我说，我们家土地按照规定是多了，需要拿去一亩地！”
杨戬抬头，想了想，“那你去城里买两瓶酒，然后再买一只鸡，晚上去村正家！”
“爹！”
二儿子沉声道：“你也太小看村正他的胃口了，那点东西不够的，他要钱！”
“没事儿！”
杨戬低头继续磨镰刀，说道：“你先去送，他不要，我再去找他！”
“另外，把我柜子里的那个帖子戴上，就是那个黑色的，他若是态度强横，你就直接问他，到底是要东西还是要黑帖子，让他别忘了三年前晚上那事儿！”
二儿子好奇道：“爹，啥事儿啊？我咋不知道？”
杨戬抬头看了一眼，“你不用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哦。”
二儿子走了，忽然一双小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爹，猜猜我是谁！”
杨戬无奈道：“小四！”
手掌松开，然后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出现在了眼前。
“爹，你为什么一猜就中，我和三姐差不多大，长得也很像，村里人都分不清我们俩个，你是如何分清的？”
杨戬一边磨镰刀，一边说道：“那是因为你三姐没有你这么幼稚！”
“讨厌！你才幼稚呢！”
小四琼鼻中哼了一声。奇书屋
“好了，去做功课！你爹辛辛苦苦送你去学堂，可不是让你玩耍的！”
这时，一道身影传来，嫦娥端着一碗凉茶缓缓走了过来。
老四这才不情愿的走了，嫦娥过来，满脸微笑，将凉茶递过来说道：“他爹，来，喝一口歇歇吧！”
杨戬停手，接过茶猛喝了一口，顿时心中清凉起来。
嫦娥忽然手伸过来，杨戬下意识要躲开。
“别动！”
嫦娥伸手在杨戬脑袋上一揪，拔下一根白头发，感叹道：“他爹，一晃眼，你都有白发了啊！”
杨戬看着嫦娥手中的白发，同样有也感慨，“是啊，上年龄了！咱们都老了！”
嫦娥嗔怪了一眼，“你才老了呢，我不老！”
杨戬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不老！”
端起地上的凉茶，又猛喝了几口，杨戬抬头，看着嫦娥道：“但是啊，我要走了！”
“嗯？”
嫦娥疑惑，“他爹，你去哪儿？”
杨戬眸子复杂的看着前者，最后还是说到：“仙子，杨戬得罪了！”
说罢！
举手手中的镰刀，一挥而下。
“一拜天地！”
“二拜父母！”
“夫妻对拜！”
“送去洞房！”
宾议唱词喊完后，顿时四周响起来一阵阵呼喊声与掌声。
杨戬看着盖着红头巾的嫦娥，眉头蹙起，“这幻境……我竟然还没有出去？”
下面一个宾客笑着喊到：“新郎官，你傻站着干嘛呢，不想洞房了？你不来我可就来了哈哈哈！”
“新郎官赶紧背着新娘子走！干正事儿啦！”
满堂宾客哄然大笑。
房间。
红色的装扮。
红烛。
红盖头。
杨戬眸子看着坐在床边的女人，心里一直在思虑着，他已经经历了好多幻境，可是每次他动手破除后，就会有另一个幻境接上。
这算是什么？
幻境循环？亦或者幻境无限？
“相公！”
嫦娥的声音响起，双手抓下床单，有些羞涩道：“来掀盖头了！”
杨戬起身，抓起了旁边的一根长剑，迈步缓缓向前。
“相公！”
嫦娥害羞的低下了头。
杨戬叹了口气，“仙子，杨戬得罪了！”
一剑刺出！
……
“从今日起，这就是太子妃！”
东宫，皇帝看着杨戬，然后指着旁边的嫦娥，直接说道。
……
一个又一个幻境！
杨戬又一次打破！
可是没有丝毫的作用！
这环境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你打破了一个，还有无数个等着你。
而这些幻境的主角之一，无一不是嫦娥。
杨戬都不知道自己对前者说了多少句“仙子得罪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百个……
他好像进入了幻境无限循环。
虽然每个幻境都不一样，但是却很多很多。
杨戬沉下心，思考着，经过多次实验，单纯的杀嫦娥已经没办法破除环境，这说明他没有找到破阵的核心。
那么这些幻境的核心是什么？
以前他想的是相似点，找各个幻境的相同之处。
因为在这种幻境无限循环当中，看起来幻境各有不同，但是有一些是相同的。
比如说，嫦娥！
所以杨戬之前才将前者当做破阵的关键！
而现在看来，嫦娥是对的！或者说，单单以嫦娥为突破口，是有问题的！
那还有什么呢？
站在湖面，杨戬的倒影忽然映射在了湖水上。
杨戬忽然一振。
“我明白了，这些幻境中，除了嫦娥之外，还有我！”
“我也是这些幻境的主角！我是相同的！”
杨戬目光瞬间亮堂起来，闭上双眼，神目开启。
在远处，嫦娥挺着肚子过来，“相公，你站在湖边做什么？”
在这个幻境当中，杨戬是个被红绣球砸中的上门女婿，嫦娥是当朝国公的女儿。
杨戬没有说话，静静站着，神目中，兀然爆发璀璨金光。
嫦娥惊呼了一声，自己身影竟然升到了半空，向金光处飘荡而来。
同时。
在天穹四面八方，都有一道道嫦娥的身影显现而出。
有跨进幽河吐血的嫦娥，有真君大殿神色焦急的嫦娥，有凌霄宝殿脸色冷淡的嫦娥，有穿着朴素满脸温柔的嫦娥，有盖着红盖头满脸羞涩的嫦娥，有穿着华丽作为东宫太子妃的嫦娥……
无数个嫦娥被金光聚集在了一起。
融合，不断融合。
直到了最后，融合成了一人。
杨戬睁眼。
咻一声，手中长剑飞起。
一剑刺向了浮在半空的嫦娥，一剑刺在了自己心口。
同时，口中低语：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一剑刺情，一剑刺我！”
“封爱欲，断情道，一日不成大罗，一日不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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