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木的男人们草草收拾了一下,熬过了晦涩的仪式便三三两两走了,只剩下这三个人,仍然虔诚地站着,却没有一个人挤出点眼泪来。
气氛安静得可怕。
东三省的仲春时节,凉意依然逗留着,满街满巷飘着东北大碴子和着二锅头的气味。
我在这个小镇已经晃了一个多周,没什么事的我顺便出来采采风,不过估摸着离那个的日子也不远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趁着闲,找个合适的工作隐藏一下自己的身份,还能报销的日子逍遥快活一回,这才有了一点出来瞎蹦跶的资本,抱着画本和铅笔,绕着小城圈出的所谓外围晃悠,却没想到真让我碰见这么稀罕的场面。
说白了,送葬的场面也是天天都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地球上的死亡率高达80%,地球人口在快速下降,穷人人口也在聚集性的上升,富人还是那么富。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群老爷小姐披麻戴孝,抹几把泪和鼻涕,跟着主持吆喝两声,上香入土,这都是平常的场面。
可是像今天这样如此简洁的,真没几回,当然,不排除年轻人已经不在意死亡。
看着一架架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空中花园建立马上就要结束,可是有多少人真的能上去,就是个未知数。
我翻开画本最新的一页,试着用笔慢慢勾勒三人的轮廓,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捉摸不透的韵味。
刮骨的冷风又起了,我不得不戴上兜帽,不住地朝手上哈气。
这时我注意到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身着黑色卫衣的少女看着送葬——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安。
“这位小姐,你是家属什么人,为何我没见过你?”年长的老人看着站在亲戚旁的少女。
我见到少女没有说话,立马上前,“不好意思,她最好亲戚之前去世,受到打击所以以为是自家亲戚。”
“没事,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路边,不远的咖啡厅。
少女在我面前转着深红色的咖啡杯,让我有一种高脚杯的错觉,仿佛里面盛着的廉价拿铁也变成了82年拉菲似的。
她把口罩摘下叠在桌子一旁,鸭舌帽却原封未动。
“在下宋子城,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我抿了一口未加糖的苦味饮料,礼貌道。
“安。”风铃般的声音传入耳边,让我有种夏天的感觉,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双眼却透着无尽绝望。
“安小姐的名字蛮特别的,听口音似乎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我低头,拿着笔想画下她的模样,“不知可否画一下小姐的画像?”
“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来这里去寻找我自己。”她灰色的眼瞳并没有撒谎的样子,还是依旧没有情感的声音,“画吧,我无所谓。”
“寻找自己?小姐真会开玩笑?如今现况,一个个都在逃离地球,还有人为了粮食大打出手,有些人连名字都没有。”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开始在画本描绘出她的轮廓。www.ýáńbkj.ćőm
“也许吧…”她不经意看向窗外,停顿了一会儿,“我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哦……”我装作恍然大悟状,夸张地点点头,不过她的话语开始有情感了。
“我想你这个名字应该也不是真名吧。”她这话让我停住了画笔,我抬头对上了她的双眸,我看到了正用平淡来掩盖绝望和看淡世间的灰色双眼,她是经历了什么吗?
“嗯?”我耸耸肩,“你要是不信,可以到马宁中学,那里可是有我的档案。”
“没想到,这么久,这些还在,算了,我也开门见山的说吧。”她先是喃喃自语,然后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我,“我来这里是寻找一个叫做‘空灵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空灵柩?”我装假用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她,空灵柩可是那个男人寻找的东西之一,这个世界除了曼陀罗根本没人会知道这个东西,她到底是谁?
“那东西害的我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唯独只有我没有任何事,所以我要尽快找到并且销毁它。”店里暖气开得有点大,她也终于摘下鸭舌帽,一头几近炸了黑色长发,不知道为何黑发中交杂着白发,发尾却是蓝色,她理了理头发。
我把空了的咖啡杯挪到一边:“那你怎么会来问我呢,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应该不是普通的画家。”她从口袋里拿出核心报告图纸,推到我面前,“生意人,我还是懂得这里其中的道行,我想这图纸很合理你的胃口。”
“这……”她从哪搞来的这个核心报告,这不是那个男人一直想要的吗?
“不用惊讶,我想这就是你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吧。”
“你到的是什么人?!”我猛然拍桌,旁边的几桌全部看向我,我咳了两声,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呀。”她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话中带着凄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起身付了两杯的咖啡茶,往院后依稀可辨的一丛荫庇道。
我立马把图纸收入怀中,追上她的步伐。
“马宁居然还在。”
“马宁”是这棵千年古槐的名字,只有马宁中学的孩子们才叫它马宁。
它长得歪歪扭扭的,总是在不合适的地方伸出枝杈来,有的挡了路,有的缠了电线,不得不砍去。孩子倒是非常喜欢踩着这密匝匝的枝杈攀爬,爬到最高的地方午睡。
我低头画着她的身影,却没想那人已经悄默声蹿上树,我抬头看着被风吹起的长发,她说:“我不知道该从何地出发,又该在何地停下。”
突然树上隐藏的黑色袍子的人向她砍去,本能向树上爬去,拉开她时刀划过手臂,那袍子上印着我最熟悉的曼陀罗花,那人见到我也紧张撤退。
回头一看,她已经重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她拿出洁白的手帕替我止住血。
“不好意思。”她略带歉意地回答,眼神不经意瞥到我的画:“嗯?你没画我?”
迷幻的紫色背景中,蔓延出一棵古树的枝杈,几乎铺满整个画面。左看右看,树上就是没有人。
“非常感谢你陪我一个小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图纸就交给你了,如果见到那个东西,请替我毁了它。”
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古树苍老的躯干后。
马宁还是那棵马宁,彻底翻修过的围墙有些陌生,草萧疏,水萦纡,日过中天,那个少女好像从没出现一般。
只有那图纸,昭示着再一次相见的时过境迁。
从马宁中学走出来,又回归无所事事的状态,在一条条小巷中穿行,试图将熟悉的建筑物串成一条线,但每一次都被现代气息的广场打断,搞得我颇有些泄气。
迷茫中,竟然从另一条道路,重新回到墓园旁。
那三个人已经远去,我甚至怀疑今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由侧门进入墓地,林立的石碑中,我很远就望见了那块崭新的黑色大理石墓碑。无形的力量推搡着我朝墓碑走去,那碑底下,埋葬的是乡绅,还是农民?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耄耋之人,或是年满二八?
我背对着石碑,意味着我正踩在长眠之人的脚下。
墓碑后,一小束还带着晨露的风信子,在风中微微颤抖。我掏出笔记本,将放在画下的少女肖画夹入笔记本,然后把那画着树压在那束风信子的下面。
墓碑的正面,不多不少,简洁干净,刻着三个字。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战双帕弥什:交换人生更新,第21章 空灵柩(下)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