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肖承这话,沈福不乐意了,“要放着10年前,这里可是国企,在这矿场上班的,最低一个月工资46块8,食堂免费,生病吃药报销,还分房,过年过节发东西,还能公费疗养,这种厂子,一般人求爷爷告奶奶也进不来啊!”
沈福的意思肖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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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沈福应该是大丰矿的老工人,那一代人,以厂为家的观念根深蒂固,对工厂的感情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厂子没了,但沈福还守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诠释。
果然,沈福后面的话证实了肖承的想法。
“我二十四岁进的大丰矿,在这结婚生子,见证了矿场最辉煌的时期,厂子改制那年我才四十六岁,不顾家人的劝说,我留在这儿当了个打更的,三年前,矿场彻底废弃,但我没走。”
沈福的目光深远,脸上带着唏嘘,又拿起了他的老卷炮。
“如今我五十二了,这座大丰矿,就是我的一辈子,我离不开这儿了,别说那批黄金取不出来,就算能拿,我也不会走,再说……”
说到这,沈福停了下来,他点上卷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的家人,都死在这了,我留下来也可以陪陪他们,不然,走到哪,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意思……”
吐出嘴里的烟气,沈福又深吸了两口,许是烟气太呛,他的眼角挤出两滴泪水,顺着他脸上皱纹沟壑蜿蜒向下,最后不知所踪。
肖承三人听得不尽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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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孙飞愣了一下。
他挥了挥眼前缭绕的烟雾,狐疑道:“老沈头,要不是你胖爷脑子好使,差点被你骗了!”
嗯?
听到这么说,肖承跟雷小桔都疑惑地看过去,沈福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孙飞站起来,走到沈福面前,哈下身子,直勾勾盯着沈福浑浊的双眼。
“老沈头,你刚刚说你多大?五十二?我瞅你至少七十二,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那三十吨黄金是怎么回事儿,温雄的矿场到底在哪?”
说到最后,孙飞一把拽下沈福嘴里的卷烟,扔到地下捻得粉碎,“你可别跟我扯你不知道,扯什么林易,你胖爷不信!”
这话可说得挺重,沈福没理由骗人,他也不可能提前遇知自己今天要来,提前找人演戏。
“孙飞,你先别急,听沈老爷子说完!”
拦了孙飞一句,肖承刚想让沈福继续,孙飞又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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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你傻了,这老小子说话半真半假的,跟咱们扯什么林易,没准那人就是害他家人的凶手,沈福想拿咱们当枪使替他报仇,我估计他后面就会说,如果能搞定林易,就告诉我们那三十吨黄金的下落,我现在都怀疑,根本没有黄金的事儿,就是他给咱们下的钩子!”
这……
肖承的眉头拧了起来,孙飞说的不无道理,线索就在眼前,自己刚刚也是太着急了。
这沈福,真是可以相信的吗?
想到这肖承转过头,眯眼盯着沈福,“沈老爷子,解释解释吧!”
“唉……要换我以前的脾气,现在就该把你们撵出去!”
叹息一声,沈福站起身,一颗一颗解开棉袄扣子,“肖承,你让我看到了报仇的希望,今天,我就跟你们露个老底!”
说话间,沈福将外面的棉袄脱下,又拉起内里已经开始脱线的灰毛衣,露出了他的前胸后背。
嘶……
不论是肖承还是孙飞抑或是雷小桔,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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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疤,长短不一的刀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烫伤……
沈福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满是各种伤痕,那些伤痕新旧交叠,甚至已经遮盖了他原有的皮肤。
沈福身上基本没有一块好肉!
“这些,都是温雄派人干的,也有他亲自动的手!”
放下毛衣,沈福又从火炕垫子下找出一张相框,递向肖承。
肖承拉过,孙飞跟雷小桔也一起凑过来,照片上是六个人,中年的沈福跟一个脸蛋圆润的女人坐在正中,他们背后,是一对青年男女,在沈福和那个女人腿上,还各坐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六个人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是我家那口子,后面的是我儿子儿媳妇,那两个孩子,是我孙子孙女。”
沈福低声道:“现在,他们就埋在这,我孙子孙女没的时候,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都是温雄找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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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福又点上一根卷烟,吸了两口继续道:“我是才五十二岁,这几年,老得厉害”
说话间,他的腰又佝偻了些,卷烟冒出的辛辣烟气又一次呛红了他的眼晴。
沈福大口大口抽烟,这会儿,没人拦他了。
“拿回去收好吧!”
把相框递还,肖承心里难受,亲人没了,所有的思念回快,只剩下这张不大的照片。
这种感觉,他明白!
所有的亲人都没了,自己一个人守着他们的尸骨,求告无门,报仇无望,这个情况下,人,能不老得快吗!?
“唉……”
长呼一口气,肖承低声道:“沈老爷子,你继续说吧,黄金的事,还有那处矿场的事儿,我们相信你。”
之前发出质疑的孙飞有点不好意思,听到肖承这么说,他也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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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我是治安官,有合理怀疑肯定要提出来,我可不是冲你啊,你把事儿说明白,咱哥们肯定办得明明白白的。”
“是啊沈福爷爷,把事情说明白,咱们肯定替你报仇!”
雷小桔也跟着随向附合,温雄的为人她最清楚,说是丧尽天良都是夸赞,为了黄金对沈福干出这种事儿,一点都不奇怪。
为了沈福,为了自己和哥哥的未来,也为了……肖承!
这次一定要把温雄扳倒。
雷小桔脸上露出了一刹的坚毅,如果说刚刚她还只是有初步的打算,那她现在则是彻底下了决心。
听到肖承三人都这么说,沈福点点头,他抽了两口烟,愁眉回忆几分钟,才又打开了话匣子。
“那批黄金,确实有,也肯定有三十吨,或者更多……”
一句话没说完,孙飞又立时发出疑问,“老沈,刚不说是三十吨吗,这会么也怎么又不确定了,还或者更多?到底怎么回事?”
“你个胖子,心眼儿太多,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斥责了孙飞一句,沈福又继续道:“那批黄金,是矿,所以我说是深埋地下,我以前是矿上的探矿员,无意中发现了这处金矿,本想着报上去得点奖励,给家人谋个好生活,却没想到,惹来了祸事……”
沈福的回忆还在继续……
温雄在得到大丰矿以后,不知在哪找到了一处金矿,或者说,他早就知道那处金矿所有,接手大丰矿,只是个掩饰,又大丰矿作掩护,温雄开始对手上的金矿秘密开采。
在这个过程中,身为探矿员的沈福以自己的职业敏感性发现了这件事儿,老话讲山连山矿连矿,金矿一出就二座……
沈福依靠祖上传下来的老办法,还真就又找到了一处储量巨大的金矿。
他本想要跟国家矿产局汇报,可温雄却得到风声找上了门。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一番威逼利诱,沈福不为所动,温雄又用家人威胁……
最后,沈福一家六口,只剩他自己苦守在这儿……
够惨的!
听完沈福的讲述,肖承三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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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还是得想着怎么报仇!
虽说自从父母出事儿这六年来,肖承想要报仇的心意没能一刻缓和,但却从没像今天这么急切。
“沈老爷子,你找到的那处金矿暂且不谈……”
肖承快速问道:“要想找到温雄实实在在的犯罪证据,还得从他那处神秘矿场下手,你再说说关于那个林易的事儿!”
沈福抽着烟答道:“林易我只见过两次,了解的不多,就像刚才说的,我只知道,凡是要到那处神秘矿场上工的,都得通过他进去。”
“那沈老爷子,这些年,你没用你探矿的能耐,试着去找找温雄的那处金矿吗?”
肖承有些疑惑,按理说,沈福这么大能耐,凭借经验就能找到金矿,甚至能大至确认矿产的储量,不该找不到温雄的矿场。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是沈福没说的?
听到问话,沈福沉吟一会儿,开口道:“不怕你们笑话,这些年,我一有功夫就找,但就是没找到,直到最后我才确认,一定有能人帮温雄斩断了他矿脉的尾巴,这才能让那处矿场隐藏的那么深。”
“有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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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飞又听出不对了,“有能人,你那处矿场温雄会找不到,再说了老沈,你一个人能跑多远,当年你的行动轨迹温雄一定调查过,他温雄就算实在找不着,不会顺着你去过的地方利用科学勘探,地方就这么大,胡乱挖一通,几年时间也该找到了!”
“胖子,术业有专攻,我能找到的矿,别人还真就找不到!”
沈福自负一笑,“你说的那个什么科学,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现在所谓的科学,有时候还真比不上老祖宗传来来的手艺,他温雄带着勘探队满短剑岭跑,小仪器大机械上了个遍,好几年不还是一无所获!?”
沈福说得有理,孙飞眨巴眨巴小眼睛,又转头看向肖承,“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肖承,老沈找不到那处矿场,你说怎么整,咱们直接去找那个林易?”
找林易吗?
看看昏迷倒地的吴旭,肖承搓着下巴思索起来。
良久,他才说道:“咱们先走,下一步计划咱得好好合计合计才行,这样吧,吴旭这帮人咱们带走,孙胖子,你给……给青塔所卫军队长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让他带人过来!”
孙飞答应一声,拿起电话拨打起来。
“沈老爷子……”
又转向沈福,肖承说道:“一会你也跟我们走吧,我给你找个妥善的地方先住下,你自己在这儿,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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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
沈福又卷上一根卷烟,跟嘴上的对了个火,抽了两口说道:“我不跟你们去了,温雄的人不敢把我怎么样,而且我在这呆惯了,去别的地方,我不习惯!”
说完他拿起手边的全家福,手衣袖擦拭了两下,“我也不想跟家里人分开……”m.ýáńbkj.ćőm
肖承没再多劝。
大概半个个小时,卫军带人开着面包车到了大丰矿门口。
肖承孙飞雷小桔三人一起迎上,随意寒暄两句,肖承向卫军大概说明白了情况,卫军就把一帮大汉压上了面包车。
除了吴旭。
“卫队,这帮小子,你帮我至少关上一两个月,别让他们出来,免得坏我事儿!”
分别时,肖承又嘱咐卫军道。
卫军想了想,点头答应,至于具体的原因,卫军并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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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是从青塔所走出去的,在职权范围内帮个小忙,根本不算什么,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面包车掀起一阵尘土,卫军带人开车离开了。
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面包车,肖承三人也压着吴旭上了车。
还是孙飞开车,这次雷小桔坐上副架,肖承跟吴旭则是上了后座。
黑色塔纳缓缓开动。
隔着车窗,肖承望向大丰矿场内,一处孤零零的小瓦房,沈福身上披着破旧的黑棉袄,叼着卷烟站在门口,冲着自己这边挥手。
肖承没有回应,希望下次再见,沈福能离开这个地方……
汽车驶离,车上,孙飞打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肖承一眼,“咱们怎么个章程,去哪,带这小子回局里还是怎么的?”
又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吴旭,孙飞笑道:“肖承,你小子劲使得够猛的了,这小辫子还懵登呢!”
肖承一笑,转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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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旭戴着手铐,歪躺在那,脖子肿得老高……
“孙飞,先别回局里!”
收回目光,肖承沉吟道:“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咱先挖挖这小辫子的根儿!”
“好啊好啊!”
这时雷小桔回头欢呼道:“一会儿我来问他!”
说完她又从身上拿出两根棒棒糖,分给肖承一根,剩下一根自己含在嘴里,笑得可爱,“严刑拷打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小桔,你不是说没有棒棒糖了吗,怎么肖承有,我……”
孙飞本来还在抱怨雷小桔厚此薄彼,但听到雷小桔后面的话,他一下顿住,半天才回过味来问道:“小桔妹妹,你?严刑拷打?我没听错吧?”
肖承也愕然看向雷小桔,这丫头,刚刚的话说得那么自然,可不像是开玩笑啊!
雷小桔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在温雄那,她还真干过不少逼供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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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儿,可不能让肖承知道。
察觉到自己失言,雷小桔赶忙笑着掩饰,“人家在治安学校,审问学是A+,连上课的教授都夸我,审这个小辫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为了让自己的话可信,说完她还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一脸傲娇神情。
原来是这样!
肖承跟孙飞都哑然失笑。
将雷小桔递过来的棒棒糖含在嘴里,肖承暗自好笑,刚从学校出来的好学生,还没挨过社会的毒打,就是这么迷之自信。
没再跟雷小桔继续审问的话题,肖承继续问道:“孙飞,你知道哪有我说的那种安全地方吗?”
“不知道!”
孙飞想到没想直接答道:“除非跟局里申请安全屋,不然你说那种地方上哪找去!?”
跟局里打招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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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得跟严叔汇报这事儿!
合计一会儿,肖承否定了这个想法。
找矿场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个时候把人交出去,按照治安的办案规定,与案件当事人有利益相关的治安官必须回避,不得参与案件办理。
以严叔的行事风格,肯定公事公办,九成九不会让自己参与进去。
那怎么办?
总不能找个宾馆开个房间搞审讯吧?
别弄不好宾馆老板再报警!
要不还是回青塔所求助?
这事儿可是违背原则了,再麻烦卫军队长,总是不太好……
去祝家岭找张锋跟黄克兴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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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个办法,只是……
人家那毕竟是特战基地,带孙飞跟雷小桔过去,肯定违反保密条例,就算自己要带吴旭过去,估计也不会得到许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肖承一阵头疼。
吴旭很重要,必须得从他嘴里翘出那个林易的信息,说不得就能通过这些线索接近林易,进而找到温雄的神秘矿场!
可到底去哪……
后视镜里,孙飞看了一眼满脸官司的肖承,嘿嘿一乐,“我说肖承,有个地方能去,别告诉你没想到!”
“哪啊?”
肖承没好气反问,“我要是想到不找说了,别卖关子了,正闹心呢!”
“真没想到?”
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孙飞揶揄笑道:“去正心武馆,找程心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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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正心武馆?
找程心跟师父帮忙?
这倒是个好办法!
只是……
肖承一阵苦笑,程心一早刚被气走,自己可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啊!
可不去正心武馆,还确实没有什么好地方!
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正好雷小桔也在,可以帮着解释解释!
心虚地看了雷小桔一眼,肖承拍了板,“就去正心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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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咧!”
孙飞咧开大嘴一乐,脚下油门加大,黑色塔纳加速向前。
副驾驶上……
雷小桔含着棒棒糖,同样笑得开心。
正心武馆她不知道,可程心她可知道……
说不得,得去会会程心姐姐了!
从后视镜里偷瞄一眼肖承,雷小桔笑得更可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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