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花终于清醒了过来,猛地缩回手,挣扎着:“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也怪不到大嫂头上。”
李文秀还是不放:“你说不怪我们,你是怪卫民了,哎哟,你不打,我自己打。”她说着就真的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拍了起来。
“别别别,大嫂你这是干什么呀?”王小花挣脱出来,又赶紧去抓李文秀的手,“我不生气,我不跟卫民生气,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
李文秀不顾拍红的脸,放下手立刻笑了:“这就对了。我跟你说,这两天卫民也真是急坏了,待会儿回来,你可要记住,不能摆脸子啊!”
李文秀比王小花大了十几岁,大儿子比王小花也小不了几岁,说是小姑子,也差不多是当女儿养大的,对她是很了解的,就说她骨子里这股犟劲,认准一个人的时候不回头,心里藏着事也认定了就很难改。
再有就是,别看当初是她先看上陶卫民这个知青,后来也是王小花在他高热不退命在旦夕的时候亲身照顾,后来两人才顺理成章结的婚,看起来都是王小花在主动倒追,但是在婚后,还是陶卫民哄着让着她的时候居多,所以她在面对陶卫民的时候,算得上是比较强势的,哪怕儿子夭折只剩了一个女儿也没削弱她的底气。
李文秀就担心,这会儿她要是把错误又算到陶卫民身上,心里埋着刺可咋整?
这时候的人思想大多都还是比较传统守旧的,别说多的是知青抛妻弃子,就非要说起来,王小花只给陶卫民生了一个女儿,这谁家不讲究传宗接代?就光是这一条,人家真要把这乡下婆娘甩了,他们就算想帮小妹,在这上也站不住理。
现在人回来了,看样子是真的惦记着小妹母女,要是小妹这时候犯了犟劲又闹脾气,到头来苦的还不是自己?
王小花又何尝不明白自家大嫂这番心思,虽说心里仍旧沉甸甸忽上忽下让她觉得难受,但还是应了下来:“我知道,大嫂都是为了我好,我记得的。”
如果陶卫民真的是大嫂说的那样,她真的不会生气。毕竟做过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还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对了,小桃呢?”收拾好情绪,王小花打起精神才又想起女儿来。
“妈妈!妈妈!爸爸回来啦!”
话音刚落,就看到门口一个高高的人走进来。
五岁的陶桃坐在陶卫民肩上,两手抱着爸爸的头,欢喜的像是过年一样,笑容无比灿烂:“妈妈,爸爸回来了!”
“哎哟,我的小桃,快下来快下来。”李文秀上前,一脸担心,“卫民你别惯孩子,你瞅瞅你这样子,都瘦了,今儿又光顾着在外跑没吃饭是吧?还把孩子放肩上,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没事儿,大嫂,我高兴。小桃也不重,抱得动,再说我自个儿闺女,现在小不多抱两下,以后长大了就怕抱不动了。”
当然,主要还是女大避父,小的时候亲近疼爱还可以,长大了再亲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亲昵。
说完陶卫民也不看李文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小花,全是担心和激动:“花儿,没事儿吧?真的回来了,都回来了。”
在那边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他全是忐忑和羞愧,但是等回家发现妻女都没在家的时候,他就懵了。生怕是自己不认她们,她们出了什么事,一颗心提着,天天去镇上等消息,又给母亲那边发电报,这时候见到人就只剩激动了。
他真的非常激动,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却不料,走了几步忽然踉跄了一下。
“慢点!”王小花心情也是一样的激荡,各种复杂,然而看到他这一踉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哪里还记得刚才纠结的事情,迈步上前就把人扶住。
嘴里也忍不住唠叨起来:“自己啥情况不知道?还把小桃放那么高,摔着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摔不着,摔不着。”陶卫民喃喃重复,却也还是微微低下身子,任由王小花把小桃接过去。
小桃还真没被吓住,在村里,别人家爸爸只会抱着儿子放肩头上玩儿,但是她爸爸却会经常抱着她往肩头放,小桃早就习惯了。而且不要她们的爸爸回来了,这么高兴,就是跟爸爸一起摔了她也不怕。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今天才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没什么麻烦吧?是不是在外面受老大罪了?”
王小花已经接过了孩子,这时候听到陶卫民这急切的询问,才终于又打量起他来,只见他穿着家里的补丁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汗水在他黝黑发红的脸上淌下,眼窝深陷,脸上的青黑胡茬也是那么明显。
“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就行,人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就这么一打量,这么几句话,她心里面那些芥蒂就全没了,怨气也像被风吹散的云,全都消失了。
“还不进来喝水。”
这一瞬间她想到的是那天在城里相遇,这个男人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整齐,面目干净。
也是这一瞬间,她就想明白了。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够了。她再去纠结那些也没意思。
“唉,唉,来了。”陶卫民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跟着进了屋子,又着急忙慌,“花儿啊,你也刚回来,是不是渴了饿了?我现在做饭去。家里好像也没有开水,我现在就去烧去。”
这头的江岑也是跟着悬了几天的心。
那天她跟陶卫民晚去一步,招待所的同志告诉他们人已经走了,说要回乡下去了。
陶卫民当即就决定要追回去,江岑也赶紧给他置办了一些东西,希望他回去能赶得及解释清楚。可没想到,等陶卫民回家发来第一封电报,居然是说她们不在家里,还没回去。
江岑这颗心啊,从那个时候就一直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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