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经意的发现?”
“城中乞丐是这帮人的挑选目标。”王布犁端起茶杯。
李景隆靠在竹椅上,捏着竹板: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群人专门找些乞丐,让他们好吃好喝几天。
送到夜秦淮去话假钞,赚到钱后,再亲自送他们上路沉塘,避免消息走漏?”
“不错。”
王布犁目前只是这么个猜想。
既然制造假钞的主谋如此谨慎,想要抓住他们也会费很大的力气。
其实如此逼真的假钞,损害的只是老朱家的利益。
民间百姓哪管真假。
宝钞能花出去买东西,别砸在自己手里就行。
官府也不会去回收,没有人愿意要旧钞的。
最重要是其中一个人的尸体,王布犁仔细辨认过。
他才确信是以前跟自己乞讨过的人。
而且还是发现碎尸,向自己报案,从而引出杀人魔事件的那个乞丐,让王布犁不得不多看他几眼。
再加上回想夜秦淮画出来的那几分相似的画像,更加确信了王布犁的猜想。
毕竟一个人蓬头垢面,身上有许多黑色护甲。
猛地洗涮的干干净净,对于不熟悉的人而言,是有些不容易分辨的。
有了这个人的尸体,王布犁才把目光放在城中那些了乞丐以及逸夫身上。
这群人倒是绝佳的消费假钞的人选。
他们本就不在户籍上,纵然是死了,也没有人在意。
乞丐们以为这是天降馅饼,殊不知这饼里有毒。
有些人巴不得享受两三天,纵然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那可是夜秦淮。
南京城最红火的青楼。
一个乞丐这辈子都没机会进去。
更不用说装成豪客打赏花魁,还有机会同花魁肌肤相亲之事。
“麻烦了。”李景隆继续挖着冰激凌:
“京师内乞丐不在少数,若是全都赶出城外去,更是容易给他们机会改头换面,难以揪出幕后黑手。”
王布犁靠在竹椅上,微微抬头看天:“其实把他们赶出去,也是不错的主意。”
“你什么意思?”
李景隆本以为自己这个主意特别混蛋,没成想王布犁竟然赞同了。
“这能行?”
“夏天容易滋生细菌,他们身上不洗澡,还到处乱逛,容易带来瘟疫疾病。”
“真的假的?”李景隆瞪大眼睛,未曾想过。
“我祖传的医术,骗你做什么!”
“也是。”李景隆轻轻点头:“我相信伱。”
王布犁侧头补充道:“况且陛下也不想城里有逸夫游荡。
江宁与上元两县联合做事,在官面上组织一次驱赶逸夫的行动。
你多派些个看着精瘦的好手混进乞丐当中去,等着那群假钞案的人去挑选人手,你的人暗中寻找线索。
大明如何能有乞丐呢?
难不成他们想要复刻当今天子的道路?
那是万万不行的!”
“哎,还是你脑子转的快啊!”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竹筷子:“这件事想必京师内的文臣武将都愿意,也契合陛下整治逸夫的理念。”
至于王布犁所言当乞丐复刻天子的行径,李景隆都觉得是屁话。
光是大明京师就驻扎着无数强兵悍将。
朝中的老将军们可都还没老呢。
更何况还有像他李景隆这样后起之秀的军二代,疯狂的涌现出来,时刻准备着接替父兄的辉煌,为大明再次立下汗马功劳。
哪个乞丐胆敢做这种春秋大梦啊?
他们配吗?
“嗯,这件事还是不要你出面,免得打草惊蛇。”
“好。”
李景隆越想越兴奋,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至于被赶出城的乞丐等逸夫,会不会因此饿死,他也懒得管。
这根本就不重要。
谁让他们不老实在家种地,跑出来当逸夫的?
等李景隆吃完了冰激凌,便立即起身离开,准备去办这件事。
再迟疑下去,会有更多的假钞涌进夜秦淮的收益里。
那可都是陛下的钱!
“小公爷,两个护卫什么时候到位啊?”王布犁并未起身相送,只是坐在竹椅上喊了一嘴。
“一会我就把人派来,你准备好住的地方。”
“好,我收拾一下屋子。”
王布犁回头瞧了一眼仅剩的一件装着杂物的屋子,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小妹,去街上买两个现成的单人床榻,以及两套轻薄枕头被子以及洗漱用品,叫他们送回家里再结账。”
王星影闻声赶来,擦了擦沾水的手:
“二哥,你要在后院养两个奴仆?”
“不是奴仆,是请两个护卫,保护家里人,最近城中不太平。”
王星影便不在多问,二哥这样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那你得跟爹说一声。”
毕竟老父亲才是一家之主。
“嗯,你先去办,就当多了两张嘴吃饭。
光是卖冰激凌的钱,咱家随便负担的起。
此番请护卫看家护院,也是免得有人觊觎秘方,来家中找事,以防万一的准备罢了。”
“好,我这就去。”
二哥想的就是全面。
王星影立即就出门去办了。
冰激凌在夜秦淮卖的很是火爆,一定会有人觊觎秘方的。
二哥在家还能护着她。
可是二哥不在家的时间更长,单凭大哥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不行。
万一有人来抢夺,或者是逼迫她说出秘方怎么办?
纵然大哥读书人的光环在平日里挺有用的。
可真遇到危险的事情,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
打架这方面,还是二哥更加厉害一些。
王星影急匆匆的出门去办这件事去了。
王布犁正在光着膀子收拾屋子,篱笆墙隔壁的刘寡妇扇着扇子开口道:
“王小哥,你今日怎么亲自干起活来了?”
“准备在家里养两个人护院,免得有人来找事。”
这不是二人的第一次对话了,王布犁在家歇息的时候,刘寡妇站在篱笆后时不时的搭话,要不然此事也不会被老父亲知晓,并且准备抓紧时间给次子说亲。
今日刘寡妇穿着淡绿色的长袖短衣,长裙,耳朵上带着银耳坠。
朱元璋在洪武五年的时候重新诏令,民间妇人只允许穿紫、绿、桃红以及诸多浅颜色的衣服,大红、鸦青、黄色都不允许用。
金玉、玛瑙、珊瑚、琥珀等饰品都不能被庶民使用。
“王小哥,到底是有本事的人。”刘寡妇嘴里夸赞道,官员她也不够不到。
县官哪有现管呐。
冲着王布犁这个邻居身份,刘寡妇门前就少了许多是非。
“青雀睡着了?”
王布犁又拖出一件年久失修的家具,扔在院子里,随口提了一嘴。
“对。”
要是没有儿子傍身,她很难守住这个院子的。
刘寡妇嘴上应了一声,她的眼睛却是盯着王布犁汗流浃背的模样。
再加上那充满男人气息的肌肉感,刘寡妇的视线有些移不开了。
这年轻力壮大小伙子的冲击力,哪个寻常女子谁能遭的住啊?
真不知道王小哥今后便宜了谁家姑娘。
有些羡慕!
“王小哥,要不要我帮忙啊?”
刘寡妇挥舞着团扇小声的问了一嘴。
“可以啊,晚上过来吃饭。”
邻里互相帮助,那可实在是太正常了。
刘寡妇立马喜滋滋的过来,帮忙给端水擦拭屋子。
她瞧着王布犁拖动柜子发力的肌肉,眼睛一直盯着,甚至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毕竟刘寡妇是属于吃过见过,又禁欲了很长时间。
对于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大小伙子的抵抗力,实在是差了些。
干活,且能干力气活的男人。
身上那股子劲,要是能用在我身上?
哎呀。
不能想。
不敢想。
刘寡妇急忙把头埋低,脸色稍微变红。
可是她的眼睛又忍不住向王布犁的身体撒过去。
王布犁身上绷起的肌肉,有汗水流过,晶莹剔透的。
让刘寡妇瞧着,恨不得张开樱桃小嘴去咬一口,试试硬度。
有过测试男人的双眼总是不自觉的看向女人的胸部,而女人好色的程度同样也不比男人低。
刘寡妇的心蹦蹦跳的极快。
她下意识的伸手捏了一下王布犁胳膊上的肉,又极快的松开。
“嗯?”
“王小哥。”刘寡妇很快就镇定自若的道:“帮你擦擦灰。”
“无妨,我一会洗个澡冲一下就行。”
刘寡妇也只敢眼睛占些便宜,她是万万不敢得罪王布犁这个县衙小吏的。
在王布犁没有表现出来对她感兴趣的神色之前,刘寡妇也只能把心思埋在心底。
若是能够傍上王布犁,不说男欢女爱之事。
单是她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她儿子也更容易有出息。
王布犁对于有儿子的寡妇,是一丁点都不想招惹。
连多尔衮都搞不定这种母子,死后还得被挖出来鞭尸,更不用说寻常男人了。
若是有女儿的寡妇,那另说。
有了妇人的帮助,屋子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间里是硬土,并没有铺上石板,水多了就有黄泥。
这样的房子,在大明多的是。
也就是达官显贵以及富人才会好好装饰房子,寻常百姓能够确保不漏雨,不漏风那就是好房子了。
随着两个单人床榻被人搬进去,垫了垫石头,确保床不会乱晃之后,王布犁才给他们结账。
他又请刘寡妇与自家妹妹再去跑一趟,买些酒菜回来。
第一次登门,需要招待一顿,略表地主之谊。
李景隆派来的两个人快五十岁了,头发都斑白了。
当真是百战“老兵”。
“见过王典吏。”
二人主动行礼,面对小公爷的吩咐,他们不敢不从。
王布犁早就冲了个澡,连忙笑道:
“二位唤我名字就好,小公爷想必与你们说过了,在下最近家里有些麻烦,还需请二位坐镇。
有事希望二位能够出力,无事就当来我这里度假休息。”
“我等莫不敢尽心尽力。”
二人被王布犁引进屋子里。
发现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而且还有香料的味道,简直是喜出望外。
武大、何六把包裹以及刀具长弓放下。
至于甲胄,他们是万万不能传出来的。
要不然一个小吏家中竟然私藏甲胄,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那玩意,纵然是曹国公府中,也不敢多有。
大明律规定民间不得私藏军器。
正所谓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待到晚饭时候,王神医作为主家自是尽心招待二人,酒喝的极美。
待到饭后,王神医还给两个老兵切脉,保养保养身体,免得因为多年战场拼杀有暗疾。
武大、何六二人千恩万谢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觉得老王家人不错。
父子三人自是待在书房当中议事。
“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王神医喝了醒酒汤,此时脑瓜子极为清醒。
大哥王贯众瞪着眼睛,也被父亲的话给吓的酒醒了。
“以防万一,曹国公家里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王布犁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如此我在外面做事,也能安心一些。”
王神医摸着胡须,细细思索儿子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王贯众压低声音:“难不成是那一箱金紫?”
“咱们家不止一箱金子。”王布犁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所以才要请两个人看家护院。”
王贯众最近没少去药铺里跑,亲自动手去搓药。
目前朝廷没有办科举的意思,下面的考试也停了。
大家读书都没有什么意思,搞得王贯众心中极为苦闷。
同窗都是太子伴读了,他还是个靠着皇帝余恩能在国子监读书的秀才。
所以他一苦闷就去药铺搓药丸,心里的苦闷全都能变成一块块金子,心情就好上许多了。
“好好好,还是二弟你想的周全。”
王神医却是不理会次子故意扯开话题,开口道:“你出门小心些。”
“我出门的时候会有一人跟着,家里养了狗,也算是多了四双耳朵,将来能更好的预警。”
此话听的王神医连连点头,狗的耳朵更加灵敏,能听到闻到人不能察觉的动静。
“行了,都早点歇着吧。”
王神医大手一挥,就开始往外赶人,他要好好想一想。
作为一个能从蒙古人手里活下来的小郎中,又是在元末明初这个混乱大舞台带着全家讨生活的男人,还是有些心机手腕的。
王布犁养狗又养护院的行为,着实是给检校周百户等人上上强度了。
他们再也不能向以前那样,把王布犁全家说的话,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周百户更不敢耽误天子的密令,只能期盼着过了这段日子,小公爷把人调回去就行了。
有他们这帮兄弟在,哪个狗胆包天的贼子,敢来动王布犁的全家?
那可是动我们一百个兄弟的全家,必须跟你拼命!
李景隆从王布犁这里离开之后,便匆忙的跑回自己家,选了两个百战老兵叫他们听王布犁的吩咐,又换了衣服去皇城面见天子。
朱元璋对于自己这个在民间的“白手套”还是给予了重视。
在百忙当中抽空见了他。
今日他的情绪实在是不佳。
太子的情绪也不佳。
李景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瞧见父子俩神色都不太好。
他自己脑补只能往假钞上面推测,是不是陛下以及太子对我还没有抓住制造假钞团伙,感到不满了?
李景隆连忙把王布犁的主意说了出来。
朱元璋目前还没有颁布知丁法,但也定下了除去士农工商之外,全都是逸夫的标准。
由士农工商组成的“四民体系”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概念。
自唐宋而下,百姓的谋生职业早已多元化。
女服务员(北宋称焌糟)、男服务员(北宋称厮波)、牙人、戏子、画师、剧作家、护院、代写书状信件等职业,便皆不在“四民”的范畴。
当皇权决定以严酷的知丁法来重启千年前的“四民体系”,那些不在“四民”范畴内谋生的洪武百姓,便只能改弦更张另择职业。
原本靠着端茶递水、唱曲写戏、绘画写字为生者,突然被迫转行去耕地或做工匠,其难度可想而知。
难度再大,改弦更张另择职业也是难以违抗的大势所趋,否则便要被里长、邻居举报捆送。
毕竟,里长与邻居不举报,便要承担连坐的风险。、
地方官也鲜少有人敢无视这种举报。
如果一个洪武百姓不想转行(或无力转行)成为“四民”,又不想被里长、邻居举报捆送,他该怎么办?
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残。
知丁法则既不允许百姓自由流动,也不允许他们自由择业(自由择业的前提便是自由流动),还以严刑峻法强迫里甲四邻互相监视举报。
老朱能让你当自由人?
朱元璋颔首,王布犁的好主意是一个接着一个,真不错。
大明帝国到处都藏着贪婪之徒,以及庸庸无藉无徒,就得让他们转为四民。
谁敢扎刺,就先砍下几个脑袋示众。
如此一来,才能让大明没有像他(朱元璋)那种人,也就没了造反的可能性。
你想串联都串联不起来,这也就达到了朱元璋执政的目的。
“此举不妥。”
朱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逸夫的范围太广了。
既然制造假钞的团伙,多是挑选无人在意的乞丐,那就把乞丐给轰出城去安置起来即可。
要不然店铺伺候的小二、厨子、甚至夜秦淮的里的妓子、龟公以及其他为生的百姓,都要赶出去,岂不是搞得民不聊生。”
朱标这就是在杠了,李景隆的意思是驱赶街面上的流民,夜秦淮那些人可都是贱籍。
他们不配称为民。
听到这话,朱元璋才回过味来,其实他真的认为王布犁的主意不错。
李景隆也不敢说如此混账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反正又没人知道。
咱往王布犁身上推就行了。
只要成功了,那王布犁这个小吏指定是入了陛下的眼里。
将来必会受到重用,他定然会谢谢我。
我也算是提携你小子,将来你王布犁若想道谢的话,在胜春楼摆一桌就行。
朱标喊了李景隆小名:
“九江,枉你读书通典故,怎么能如此糊涂?” 奇书屋为你提供最快的朱元璋能看到我的梦境更新,第103章 谁在大明能当人啊(2w字更新求订阅免费阅读。https://www.yanbk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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