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一趟,下午一趟。
后来她学聪明了,早上的那顿直接煮一满锅,而不是分成两顿来煮。
下午那一顿因为一直在锅里就不会变冷。
舀出来倒进猪圈的石槽里以后就把大锅洗干净。重新加满水开始烧火,这个时候加疙瘩柴,晚上火就不容易熄灭。
晚上猪圈里就不会太冷了!
那只狗妈妈似乎在赖在这里,晚上也不会离开。
就蜷缩在炉灶前,三只小猪四只狗崽就趴在它的腹部下取暖。
卢舞怡就干脆把一个本来是春花捡来的用来装碎柴的破柳条筐里铺了一层稻草,给狗妈絮了一个狗窝。
因为怕筐子太轻容易翻倒,卢舞怡还在底部放了两块柴疙瘩在里面。
就靠在炉灶的旁边。
卢舞怡每天都窝在炉灶前看书,老罗叔看见也不说什么。
不过每次看见有人来了的时候,就用力咳嗽两声。
慢慢的过了冬月就是腊月,又过了腊月,差不多也到了要过年的时候。
熟悉过后,卢舞怡偶尔会悄悄给老罗叔放一块烧饼,或是自己头天蒸的包子馒头。
老罗叔收下了这些,不过也只是默默在一旁继续观察着卢舞怡。
却从不多嘴跟她说话打招呼什么的,偶尔会帮忙给卢舞怡把猪圈给打扫干净,重新铺垫上稻草。
这天卢舞怡刚给小猪小狗们喂了玉米面糊糊,正在煮着老母猪的猪食。
老罗就牵着老黄牛进来了,早上的时候老马叔来套了牛车出门。
先把老牛牵到棚里关上,然后把三只小猪揪着耳朵一个一个的扔到猪圈里。
又驱赶走了狗妈妈跟狗宝宝们,比起生长缓慢的小猪,四只小狗已经长大了不少。
看着狗妈妈居然配合的带着狗宝宝们离开,而没有继续赖着。
卢舞怡都有些愕然!
不过看老罗叔此刻面色阴沉,她识相的赶紧把医书收到空间里。
另外拿了红书出来掩人耳目,随手翻看。
然后就看见村长叔,田顺叔,老马叔以及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撩开牲口棚子门口挡雪的草帘子走进来。
中年男人有些消瘦,在看见卢舞怡的时候目光里满是疑惑,回头看了一眼村长叔,似乎等他的解释。
“老村长,这是?”
“哦,周书记,这是小卢知青……小卢同志一个多月前接替夏春花同志担任为生产队养猪的工作!
那不是前段时间被黑熊追赶时,为救两个村里的孩子崴了脚。
脚上骨头骨折……干不了什么重活。
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就暂时安排小卢知青,最近一段时间负责给生产队养猪!
算六个工分,那不是大花快要产崽了,随时都不能离人!”村长叔张口就来,一改往昔的木讷寡言。
卢舞怡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中年男人的出现,肯定跟老罗叔刚才的一番操作有关。
隐约预示着风雨欲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小同志这是在看书呢!”
被称之为周书记的男人,慷概激昂的发表了一下意见,夸奖卢舞怡爱学习。
卢舞怡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位,可能是公社新来的,替代王书记的新书记。
“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
幸亏卢舞怡才从红书上读了两句,赶紧现学现用。
大领导都说要多读书,这总不可能挑我的错吧!
也不可能会像王书记那么强势不讲理,什么都是他有理。
虽然没有社恐,不过卢舞怡并不擅长这样的场合发言。
上辈子的她就是从不多言多语,凡事有度。
周书记又想要说什么,田顺叔赶紧打岔说生产队里的母猪怀了崽,又说周书记以前弄来的那匹战马,也怀上有了小马驹……
周书记以前是骑兵团的,他在黑熊沟生产队当村支书的时候,帮忙联系了一下老部队。
给搞回来了几匹部队退役的战马。
分给黑熊沟生产队的这匹母马本来只是一只小马驹,不过因为腿骨存在问题而被淘汰。
刚刚被送来的时候情况并不是很好,不过有老罗这个外科圣手。
给小母马喝了具有麻醉的草药汤,给小母马做了一次手术,做了内固定修复断裂的骨头。
康复过后,小母马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就留在了黑熊沟生产队。
周书记当了五年的骑兵,自然是非常爱马的,听到说小母马已经怀了小马驹,忽然有了一种闺女长大的感觉。
兴致勃勃的去看马去了!
村长叔趁着周书记去看马的时候,悄悄朝卢舞怡递了一个让她赶紧避开的眼色。
虽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卢舞怡还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躲进了仓库里。
反手闩上了门栓。
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为何村长叔要让她避开了!
随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外面吵吵嚷嚷。
她有点好奇的,从木门破裂的缝隙里,看到外面拥进来了十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从拖拉机上,拖下来了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老人们被押着,根本就无法抬起头。
卢舞怡以前也会从小说或是电视剧里读到跟看到过,关于这段历史的只言片语。
但是那些避重就轻,甚至轻描淡写。
完全没此刻这般,直观的看到的事,来得灵魂震撼!
卢舞怡死死的捂住自己嘴巴,到后来干脆闪身躲到空间里。
这样可以听到外面声音,外面的人却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卢舞怡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
简直就跟后世的网暴差不多了。
只不过网暴的键盘侠只是躲在网络后面言语辱骂攻击。
这里的却是付诸于现实。
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真实实的拳打脚踢。
就是这些人。
在几十年后,每天早上乘车抢座位,上午超市抢鸡蛋,晚上广场舞抢篮球场……
不是老人变坏,而是坏人变老!
卢舞怡坐在空间里,双手抱膝。
脑子里完全无法理解,消化这些不良现象。
等到外面归于平静,有人轻轻敲门。
卢舞怡抹抹眼泪,又用搪瓷盆子里的热水洗干净脸。出了空间后,这才从里面拉开门闩开了仓库门。
村长叔看了一眼双眼红肿的卢舞怡,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旱烟袋卷到烟杆上插到腰后裤腰带上,把手拢在棉袄袖子里,沉着肩膀缓慢的转身离开。
田顺叔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招呼着让老马叔过去帮忙,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然后就跟老马叔一起,把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抬着,送到老罗叔住的土坯房子里去了!
卢舞怡注意到。
老人的脚,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
应该是断了吧?
另外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
看见突然出现的卢舞怡,其中一个瘦弱的老人。
应激反应一般抬起手来,遮挡在自己的脸上。
卢舞怡这才发现两位老人鼻青脸肿,大冬天也几乎衣不遮体。
她避开目光走回到炉灶前,铁锅是已经洗干净了的。
里面的水也烧开了!
舀了一瓢开水,走过去递过去。
看着白烟袅袅的热水,背脊有些弯曲那位白胡子的老者,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然后毅然决然的凑近瓜瓢,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开水,完全都不觉得烫嘴。
外面天气已是零下十几度,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能喝上几口热水,多少可以驱赶一些寒意。
然后把瓜瓢送到老伴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的唇边。
老人迫不及待的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过来烤烤火吧!天黑了就不会有人过来!”
卢舞怡边说边扒拉着炉灶下方的灰烬。
从灰烬里扒拉出来几枚烤土豆跟烤干辣椒。
这是她给老罗叔准备的晚饭,烤地瓜什么想都不要想。
烤地瓜味道太香,你怕别人不知道你正在躲着吃好吃的东西吗!
所以卢舞怡一般都是带土豆过来,提前埋在灰烬里。
到时加两根辣椒,吃的时候再撒点儿盐巴。就着烤辣椒吃烤土豆,这样的天气里吃点儿辣椒,浑身都是热烘烘的。
卢舞怡让出位置,把土豆跟辣椒都一股脑塞给两位老人。
借着伸手到罩衣口袋里的掩饰,从空间里拿出来了一个葱香烧饼,准备给老罗叔送过去当晚餐。
田顺叔跟老马叔刚好从老罗叔的房间里退出来。
老马叔还端着个木盆子想找热水,不过老罗叔这边的炉灶根本就没烧火。
锅里的水也是冷冰冰的。
卢舞怡抬手指了指猪圈旁边土坯房挡头的那口炉灶。
然后自己坐到老罗叔这边的炉灶前,塞了一把稻草进去,然后擦了火柴把火给引燃。
平常老罗叔一般都是天黑过后,才会烧火烘热屋里的土炕,免得让人抓到把柄。
老马叔很快就舀了大半热水过来端进房间里。
不一会儿又端了出来泼了,水已经泛成红色。
看样子可能伤得不轻。
等到老马叔再次出来舀热水的时候,卢舞怡喊住他,让他到这边的铁锅里舀水。
一连换了三次热水过后,老马叔才没再出来端水!
然后老罗叔出来找水洗手,看了一眼闷声烧火的卢舞怡。
走到炉灶前,从墙上挂的那些干草干枝叶取了些下来,扔给卢舞怡。
“拍块老姜加在里面,分给大家喝了驱寒!”老罗叔说完就转身又进屋去!
卢舞怡手忙脚乱的接过,然后舀了一瓢热水,把这些草药都清洗了一下灰尘。
舀了一瓢热水出来以后,直接把草药放到铁锅里熬煮起来,又从空间里摸了一块老姜出来拍开扔进锅里。
想了想,又摸出来两块冰糖,走到老罗叔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老罗叔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卢舞怡撩开草帘子,眼前一黑,瞳孔急骤收缩。
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看清楚里面的布局。
房间不大,可能也就有个十二三个平方。
里面有东西两张火炕,另外就是角落里有口有些豁口的木柜子。
其他的空无一物。
所以室内还算干净整洁,除了有药香以及隐约的血腥味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味。
田顺叔举着昏暗如豆油灯。
“我……这里有两块冰糖!是放在身上留着甜嘴的。给他泡碗糖水喝吧!”
卢舞怡摊开手,手掌上有两块鹌鹑蛋大小的碎冰糖块。
“嗯,放在那里,过来看着……”
老罗叔让田顺叔把手里的油灯举得靠近一些。
又喊了卢舞怡靠近自己旁边,炕上的老者已经被擦洗干净。
可能换了老罗叔干净的薄衣短裤,这会儿炕已经烧热,也就没搭上棉被。
扭曲的脚被用破棉被卷垫高,已经肿起透亮。
老罗叔正在用独特的手法给老人脚上的骨头正骨。
幸亏虽然骨折,也只是腓骨远端骨折,只要把断骨两端对齐就可以了!
也不用动手术做内固定处理。
“摸一下……感觉一下里面有什么不一样?”老罗叔忽然开口对卢舞怡说道。
“……骨头……好像断成了三段,略微有点错开了……”卢舞怡伸手去用大拇指跟其他四指分开,按压着捏了捏。
有些嗫嚅着说道。
怎么可能不心虚,因为她完全就是用空间的透视功能在作弊啊!
老罗叔却点点头,这闺女有学医的天赋!
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看着我的手法……”
老罗叔说着两只手就跟打太极一样,一手朝上,一手朝下。
两只手上下一错,只听到本来昏迷不醒的老人突然发出惨叫声。
卢舞怡吓了一跳,脑海里又诡异的出现了一段影像。
跟上次遇到霍焱阳的时候一模一样。
画面里的老者,更加苍老憔悴,衣衫褴褛。
拖着不良于行的脚一步一瘸,衣衫褴褛。
林妙妙哭喊追在后面。
然后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军人死死捂住林妙妙的嘴不让她出声,而他自己却已经泪眼模糊。
老者没有回头,不过同样也是老泪横流。
然后就是老者冻死在街头。
林妙妙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被一群小孩子追着用雪块追打。
穿军装的青年男子,则被关了禁闭。
画面一转。
青年男子已经是三十多岁,不得不踏上了去南方的战场列车。
此后就是,形容枯槁的林妙妙坐在精神病院的草坪上,来了两名军人。www.ýáńbkj.ćőm
他们朝林妙妙敬礼,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妙妙木然的脸上终于破防,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跟着喷出来一口鲜血来……
可惜画面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卢舞怡从林妙妙的口型上读出来,她喊的是:爸爸,哥哥……
爸爸?!
哥哥!?
从林妙妙平常的只言片语中,卢舞怡隐约猜到林妙妙的父亲。
应该是京市某驻防部队里的首长之类。
老林的脾气火爆又比较倔强,宁折不弯!
林妙妙之所以会被她哥哥打包,扔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北方边陲乡下。
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
想到林妙妙上次还心心念念的采摘五味子给老父亲养生。
若是知道了老父亲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以她冲动的脾气,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跑来这里认父亲。
老罗叔在卢舞怡晃神之际已经正骨完成,又把四块薄木板条对齐靠放在老林腿骨断裂的对应位置,慢慢用洗干净的旧纱布捆绑起来。
“累了吧?回去吧……给自己也喝一碗草药!”老罗叔看卢舞怡有点神情恍惚,以为她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就挥手让她走了。
“谢谢……罗医生!”卢舞怡出了老罗叔的房间。
觉得自己整个脚步都是虚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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